餘額不足

那光亮來自許多道阮瞻畫的符咒。這些紙質的東西並沒有被河水浸泡毀壞,反而象一個個透明的小船帆那樣鼓漲著豎立在水裏,形成一個圓圈把阮瞻置於其中。而阮瞻此時的情形明顯不太樂觀,應該說是勉強支撐才對。他左手堅定地直直地指著前方,整個右手臂和雙腿都被水草纏得結結實實。那些水草又密又韌,仿佛有生命般妖*蠕動著,仔細一看原來是密麻的長發,象無數隻鬼爪一樣抓緊阮瞻,有的竟妄圖扯掉潛水服上的氧氣管。

顯然阮瞻根本沒料到怨靈會合體成功,所以一開始就處於劣勢,目前雖然還在頑強堅持,但這樣下去肯定會被耗死在水裏!

小夏沒時間思考,連忙把一直死死抱在懷裏的紙盒打開,發現蠟燭小兔已經自動融化了,現在在她眼前的是一把兩寸長的、上麵布滿小蝌蚪一樣的咒語的血紅色小木劍。

她小心地捏著小小的劍柄,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但正在她猶豫的時候,那個一直背對著她站在符咒圈子之外的模糊‘人影’突然發覺了有人來打擾。它身子不動,頭卻轉了一百八十度麵對著小夏。它披散著晚清時的人才會梳的頭發,臉上的肉腐爛得七零八落,甚至有水草飄動、有小魚遊過,那雙沒了眼珠的無底眼洞惡狠狠盯著小夏,嘴角翕動。

“多管閑事者死!”雖然它沒發出聲音,小夏卻明白它要說的話,一瞬間就知道它就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禍首,那個怨氣衝天的秀才!

它急速向小夏衝過來,小夏下意識地閉眼舉手,那柄小木劍突然變成正常尺寸並迸發出耀眼的紅光,一下逼得秀才鬼慌忙逃竄,連遠處束縛著阮瞻的水草也尖嘯著化為烏有。然而與此同時小夏的保護性氣泡也宣告消失,讓她一下感到了水壓和窒息,從空氣環境到了要溺水的邊緣。

她想向阮瞻靠近,拚命遊動著、掙紮著向阮瞻的方向前行,但劇烈的水流卻推得她離他越來越遠,眼看就要再度陷入黑暗中去。

阮瞻早就看到小夏,可當時處在生死邊緣的他沒辦法顧及到她。現在見她就要成為伺機蠢動的惡鬼的點心了,隻好把一隻離自己最近的符咒化做無形的繩索把小夏迅速拉到自己身邊,並把氧氣麵罩拿下來罩在她臉上。

小夏大吸了一口氣,窒息的感覺她可不想來第二次了。

這時,虎視眈眈的在一旁盯著的惡鬼,看準了這難得的時機一舉打破了缺少了一枚符咒的保護圈,他們立即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包圍,四周登時響起各種哭泣和嬉笑的聲音。

嗚――

哨子一樣的輕鳴在他們耳邊斷續的響,湧動在他們身邊的水流好像無數的手在撫摸、在拉扯他們,而一波波逼近的陰森涼氣仿佛要把他們埋葬在這水底。

在這地獄一樣的漆黑裏,他們就象待宰的羔羊,而阮瞻是唯一的生存希望。所以盡管小夏怕得要死,還是清醒地摸索到阮瞻的臉,把氧氣麵罩輪流使用,還把血木劍交到他手裏,並為了不妨礙阮瞻的行動,繞到他的背後。

在冰冷的河水中,隔著厚厚的潛水服,小夏好像依然能夠感受到阮瞻身體的溫熱和有力平穩的心跳,這讓她戰勝秀才鬼的信心增強了一點。

阮瞻握著血木劍,用盡一切能力感受著黑暗中邪惡的氣息,一邊警惕著怨靈隨時會來的攻擊,一邊摸索著把氧氣筒卸下來掛在小夏身上,並把她護在懷裏隨著那哨聲向反方向慢慢遊動。他直覺的認為那哨子聲沒有惡意,所以當機立斷地決定信任它。

雖然他知道今天必會和那個怨靈做個了斷,但它預料之外的合體成功讓它的力量成倍上漲,使他一上來就吃了暗虧,要不是小夏突然出現,他大概會被困死在這裏。

現在他的保護結界碎了,而它的結界卻罩在水波的四周,隨時會把他們吞沒,或者讓他們無法逃脫。血木劍當然可以斬殺這種程度的怨靈,但它卻聰明地躲在黑暗之中讓他找不到,而長時間的自我封印讓他的能力在體內沉睡,目前無法完全施展血木劍的威力,何況他又帶著共用一個氧氣筒的小夏,這樣下去他們會因氧氣不足而淹死在河下。

現在隻能寄希望於到下一段忽然變淺的河段能讓小夏離開,而他可以放手一搏。問題是氧氣的含量決定了他沒有那麽長的時間,而且他也無法在突破結界的同時還要應付它魚死網破的襲擊。

突然,血木劍嗡嗡地抖動起來,讓他意識到在它有如蓋子的結界裏不僅後有追兵,而且前麵有攔路的東西。

是它控製的那些冤魂嗎?

他不知道。他隻能把最後一張用於防身的符咒拿出來施放在他們頭頂上,讓符咒發散的光芒起碼可以照亮方圓幾米的距離。

擋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個石匣,就在結界的邊緣。由於年代久遠,半沉河底淤泥中的石匣已經生滿青苔。它的蓋子緊緊地蓋著,但此時卻從裏麵傳來陣陣敲擊聲,好像有什麽要掙紮著出來。而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怨靈卻在看見石匣後很是緊張,不顧危險的逼近。

這一切讓阮瞻一陣興奮,知道自己一直沒找到的秀才的埋骨地就在這裏,心裏隱隱覺得可以趁著怨靈的慌亂解決問題,雖然凶險,卻很有希望成功。

與此同時,秀才惡鬼意識到自己的命門被暴露,於是不顧一切的衝過來。它知道無法抗衡血木劍的威力,便化身為無數細小的水草利劍一樣射過來,讓還不能完全發揮血木劍威力的阮瞻一陣手忙腳亂,被傷到的地方浸出鮮血,而刺到他身體上的水草則變成尖耳尖嘴的猙獰小鬼,吱叫著往他身體裏鑽,其中有幾隻更是要咬噬阮瞻身後的小夏。

小夏害怕死了,可她不能遠離阮瞻,眼看著他嗆水而死。此刻她的腦筋反而非常清明,邊躲避著小鬼的襲擊,邊從身後把氧氣送到阮瞻那裏。然後在確定阮瞻可以閉氣一會兒的時候,撲向已被亂舞的血木劍震鬆的石匣前,用力推開蓋子。

她驚得呆住了!

石匣不夠大,裏麵的白骨恐怖的扭曲著,但是頭發和牙齒卻完好無損,一個隨水飄動,一個森森然的叩動,好像在咀嚼什麽東西。在白骨的腳邊還有許多捆紮成一束束的頭發,此刻它們正發出吱嘎的聲響,前赴後繼地想爬出來。

最詭異的,是白骨的胸腔裏有一顆鮮紅的心髒!

撲通、撲通、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