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禽獸 第二章 黑雪
花蕾任起性來,非要立即回家。
“你躲阮瞻的電火花這樣敏捷,證明已經完全康複了,不需要我的照顧。”她拖著紅色小衣箱從房間內出來,語氣非常理性,但神色怎麽看怎麽像賭氣。
就算要走也不必非在這個時候啊,要麽早一點,阮瞻七點種走的時候她也走,要麽就等到明天,為什麽非要在快午夜的時候離開?明顯是聽了剛才他說起的夏天海灘逸事,心裏不痛快了。這丫頭,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其實什麽情緒都寫在了臉上。
包大同覺得花蕾的舉動又孩子氣又好笑,但心底回**著一絲柔軟的情緒,想逗逗她,卻略有不舍,於是幹脆笑眯眯的看著她收拾東西,然後氣鼓鼓的出門。
他不能挽留花蕾,因為那是一種曖昧的姿態,會引起誤會,最後會傷害到她。可是他也不能讓她一個人走夜路,所以搶過她的小箱子,扔到那輛小甲殼蟲上,之後把花蕾也扔到副駕駛的位子上。
“我自己……可以。”花蕾緊緊貼在座位上,有一絲慌亂,因為包大同正俯下身,強製性的幫她係安全帶,兩人之間的距離非常近,近到足可以發生點什麽事情。
包大同不說話,明隻的花蕾因兩人身體的接近而緊張,還故意更接近了些,嘴唇幾乎擦過花蕾的鼻尖,兩人的呼吸在瞬間融合,車廂內的氣息登時熱了起來。遊牧之神手打。
這個姿勢靜止了兩秒,包大同直起了身體。一手啟動了車子,一手扯了扯衣領。
天時不正,這都冬天了,天氣陰沉得很,似乎就要下雪了,可怎麽那麽熱呢?
不該逗弄她的,可他總是忍不住。他喜歡看花蕾發急、發窘、害羞、慌亂。喜歡欺侮她,然後哄她破涕為笑,也不隻的是什麽變態惡趣味,看來有時間要打電話給萬裏,谘詢一下他的心究竟生了什麽病。
曖昧的空氣久久彌散不去,所以兩人都不說話,好不容易到了花蕾的住處。包大同又非要送她上樓不可,從停車場到大廈內、然後是電梯、房門口,最後把房間全檢查了一遍才離開。
“防盜鏈加好,不要隨便給人開門。”關上門前,他還囑咐了一句。
花蕾一直站在客廳中央,有點不隻所措的看著包大同滿屋亂走,不敢靠近他,也不敢說話。幾乎是突如其來的,心跳得要衝出喉嚨樣的。其實也沒做什麽啊。就是忽然變得變得氣氛緊張,仿佛他們之間多了些什麽,一觸碰就會燃燒似的。
或者,是因為他那一瞬間的溫柔眼神,眸光像要把她的心髒穿透。
房門關上好久。她才想起沒有和他到別,也忘記告訴他這邊不好叫出租,讓他開自己的車回去,連忙跑到窗邊去看,見包大同高大結實的身影正在大廈前的小路上籲踽踽獨行。在這無月之夜。在這麽冷的天裏,他隻穿了一件皮夾克。雙手插在褲袋中,好象是晚上出來散步的,悠閑隨意,任路燈把他的影子越拉越長。
花蕾打開場子,哽在喉嚨的呼喚還沒有出口,一陣涼風就迎麵吹來,挾裹著幾片晶瑩潔白的雪花,今冬的初雪,悄無聲息的降臨了大地。
包大同抬頭望了望天,陰沉的夜色中隱隱有些發紅,街上靜得連雪落的聲音似乎都能聽到,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越來越密,落到他的臉上、頸上,涼絲絲的舒服,讓剛才莫名其妙變得燥熱的身體冷了,心也平靜了下來。
“妖邪之氣。”他就那麽站著,輕喃了一句,忽爾又是一笑。
什麽妖邪之氣啊,不過是天陰得重了。所謂青水綠旱紅是風,天色發紅,證明今冬的這場初雪會是一場很大的風雪,簡直職業病,看到不合常規的就覺得邪異。
他自嘲的笑笑,繼續往前走,但卻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去了那條發生第一起凶案的小河,剛才在看電視時他已經決定跟進這件事了。
在他看來,殘害女性的凶手是最無恥和惡劣的,因為凶手選擇的是弱者。幾乎是出於本能,他感覺這件案子絕不是普通凶殺案那麽簡單。他一瞬間就聞到了靈異的味道,不知道這城市又出現了什麽怪東西。
從花蕾家到小河邊的出事地點,他差不多走了兩個小時,沒有叫車。最近在**賴了很久,身子似乎都僵了,在這雪夜活動一下,還是很舒服的。眼看著大地變成一片白茫茫的,任何肮髒的東西都變得美麗和如夢似幻,所有的好的、壞的全被掩埋了起來。
他在電視畫麵上看到了一個像一個門樓樣的摩天大廈,立即認出那是關口大廈,是本市很有名的建築,隻要對這個城市略有所知的人,都能根據這座樓判斷出出事的具體地點。
白天的時候,關口大廈的外牆玻璃光華閃閃,似乎把這城市的陽氣和風光全吸去了,威風而尊貴,可是一到晚上,大廈就全黑了下來,隻有外沿的霓虹燈閃爍,勾勒出大門的形狀,中間部分因為光與暗的對比而顯得一片空白,似乎是通往未知地帶的關口。
門那邊,深不可測。
而這條河叫金水河,雖然不太寬闊,卻很長,河的兩岸住戶很少,對麵是影院一條街,幾家影院和音樂廳占據了很大的地方,午夜場一散就很冷清,而河的這邊是一間大學和其附屬中學、小學的後門,行人稀少。遊牧之神手打。
包大同風水術學得並不好,但影院和學校這類地方本就時而熱鬧時而冷清,所以河的兩岸屬於聚散無形的風水,關口大廈又建在一個三岔路口,還造成這個樣子,不知道建造者是怎麽想的。
他站在關口大廈的對麵,吸了吸鼻子,同時虛空畫符,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雪中的空氣非常好,涼爽清冽,吸到肺中非常舒服,而眼前一片空闊,任何異常也沒有。
包大同皺了皺眉頭。
好奇怪,就算,沒有第一起凶案的線索,這河麵上也不可能這麽“幹淨”,何況這條河夏天時淹死過好幾個人,在這雪夜,怎麽會沒有出來遊**的?他平時半夜上街走走都會遇到不少,不過大部分“好兄弟”並不傷人就是了。可這裏,為什麽這麽反常?
這種情況,說明河麵上又令他們害怕的東西,或者,曾經有過什麽震懾了他們。這,和那第一起凶案有關嗎?
一般來說,橫死的人,特別是死得那麽凶的,靈魂會帶著強烈的戾氣和怨氣,總是徘徊不去。在這個案子上,有可能是在被殺的地點,也有可能是在拋屍的地點,換句話說就是在這個河麵上。但既然這裏什麽也沒有,就說明魂魄會在被殺的地點遊**。
再想想,被害人被殺的地點和被拋屍的地點會是同一個地方嗎?又有誰敢在開闊的河麵上行凶?何況現在的金水河雖然結了冰,但並不結實,在河麵上行動,隨時可能落到冰窟之中。警察們是在做了保護措施、也使用了減小壓強的工具才敢在冰麵上行走的。
對這一切疑問,以及現場的具體情況,他並不知情,要等弄來警方的調查報告才好確定。
最方便的方法當然是找到那受害者的魂魄,問清當天的情況,然後就能理清線索。可惜這種和平的情況並不常有,他遇到的魂體沒一個肯合作的,而那個死在冰麵上的女人甚至連氣息都找不到。做為一個法師,他和警方破案的著眼點不同,但卻同樣陷入了困境。遊牧之神手打。
第一起凶殺案對警方來講是非常難以調查,畢竟一到冬天的晚上,河邊的行人幾乎絕跡,找到目擊證人的可能性非常小,而且冰麵上殘存的、有鑒定價值的痕跡肯定也很難找。這種性質惡劣,危害嚴重的案件要到電視上懸賞收集證據,可見這三起凶案的線索一定少的可憐,迫得警方不得不如此,另外也有警示單身女性的目的在內。
他站在河岸邊,靜靜的凝視著河麵,不說也不動,直到大片的雪花覆蓋了他一頭一身。他微動了一下,想要轉身離開,卻驀然被河麵上的一些變化吸引住了視線。
被冰雪覆蓋的河麵應該是一片銀白的。可是此時,耀目的白中有幾個黑洞洞的圓圈,在河中心不規則的散落著,直徑大約都是一米左右,似乎已經凍結的河麵上有冰洞。而流動的河水融化了落下的雪,露出暗夜中黑漆漆的水來。
冬季垂釣。確實會在冰麵上鑿出個洞來,但此時冰麵不結實,隻要不是白癡就不會到河中心去,再仔細回想電視上播放的畫麵,當時隻見到冰麵上有一大灘凍成深褐色的冰碴,似乎並無冰洞,他的觀察力超強,這一點是不會錯的。
有古怪啊!
包大同來了精神,看看左右無人,立即翻過河欄杆,輕手輕腳的下到冰麵上去。這很冒險,可是為了這一點可能的線索,他不得不這麽做。
腳下很滑,還發出可怕的嘎吱聲,似乎他身上再添加一片雪花的重量。冰麵就會坍塌似的。他有一點緊張,慢慢靠近了那些露出黑水的冰窟。
但靠近了,才發現那些黑圓圈並不是雪融化後造成的視覺問題,也沒有冰窖,而是雪變成了黑色。像被人潑了墨,散發著一股常人不易覺察的血腥味。
包大同向四處張望了下,細心體味著站在河麵中心的感覺,然後脫下夾克,包住手掌。把妖異的黑雪輕輕扒開。
黑雪下,冰麵完好!
再大略看了一下其它五、六處地方。情況一樣,但為什麽雪會變黑呢?邪氣如此之強嗎?可是因為被冰封著,應該什麽氣息也透不出來才對。
包大同一咬牙,凝神於右手食、中兩指,依著黑雪的範圍,以火氣劃出一個圈,然後適當用力,把漸融的小麵積冰麵砸到水下去,露出湧動的水來。
咚咚咚!
他沒再砸了,可是冰麵下卻傳出敲擊聲,分辨不出在哪裏,似乎有什麽在水下快速的遊動,四處亂撞。
不是淹死的水鬼,他感覺得出,因為濃烈的血腥味和強烈的怨氣從冰洞中衝了出來,其中還夾雜一絲奇怪的感覺,他一時不能分辨。而正在這時,突然“嘩啦”一聲,一股水流濺了出來,無目的性的,卻劈頭蓋臉的襲向他。
他一直戒備著,因此反應很快,隨手一個結界,把水擋落在外。同時一個手刀,掌風把那惡氣全部震散,免得隨風飄散了,再去禍害他人,然後搶上一步,俯視著漆黑河水。
半晌,什麽也沒有,倒是其他幾個黑圈接二連三的噴出水來。大雪之夜,死寂的河麵上,仿佛有什麽力量融化冰麵,湧出了噴泉一樣,但水柱卻是紅色的,詭異萬分。他橫下心伸臂入水,奇寒的水冰得他一激淩,感覺水流陰冷的舔著他的手指,水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動。
忽然,比冰寒的水還要濕黏的東西纏上了他的手,帶得他身子一趔趄,差點被拉到冰窟中。他猛的抽回手,帶出一個纏滿毛發的圓球,由於他下意識的向外甩的動作,那濕淋淋的長發卷起,露出臉來!
那是個披頭散發的女人頭,臉上除了一張沒有嘴唇的嘴巴外,什麽也沒有,此時血紅著,狠咬著他的手指。
他左手一彈,人頭消失,而他則皺緊眉頭,吐出兩個字——幻象?!
為什麽會有幻象留在這裏迷惑人?他凝神站了片刻,又習慣性的吸吸鼻子,謹慎的避開水柱,到其它幾個黑圈看了看,發現了不同的女人殘骸,有斷手、斷腳、半隻**,當然也都是幻覺,並非實體。
這讓他疑惑萬分。
被害人是死在冰麵上的,自然沒有屍塊落入水中,但為什麽會出現殘骸的幻象呢?而他陰眼所看到的情景,表明這些幻象都是由一些殘破的魂魄形成,唯一的解釋就是,被害人不僅身體死亡,連魂魄也被驅散了。
殺人的情景一定非常恐怖,衝擊也非常強烈,所以被死者的心念折射到冰麵之下,有如錄象一樣,而那太過深刻的恐懼感形成了能量強大的惡氣,恰巧被他釋放了。
殺人的是什麽東西?居然能把人的魂魄震散,還嚇得附近所有的靈體不敢出沒?被害人當時經曆了怎樣的恐怖呢?
“幸虧是我。”他輕喃,隨手化解那些可怕的邪惡之氣,然後慢慢離開。
當他的身影消失,河麵又恢複到死寂一片,似乎從沒發生過什麽,除了那黑色的圈,有如空洞的眼睛,呆滯的盯著陰沉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