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嵌離頓了好一會,又道:“可是後來……後來……”說到這裏老臉一紅,咬了下牙,道:“你們跟我來。”他徑自頭也不抬,站起身來幾步又走上了三樓,楊宗誌三人都心中莫名,互相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楊宗誌上了三樓見此時三樓仍然是燈火未滅,剛剛躺在這裏的左師叔和劉師兄都已經被餘撫同背了下去,隻是剛剛劉衝搶過來的掌門玉杖還好好的躺在地上,燈光照射下瑩瑩的發出一些閃光。

洪嵌離幾步走上去,拿起玉杖在手上輕輕撫摸了起來,臉上神色仿佛溫柔無限,好像此刻撫摸的不是玉杖,而是一段無比溫馨的往事,楊宗誌三人見他臉上神情,都不敢打擾他,洪嵌離撫了好一會,才道:“你們看見這四麵牆上掛著的女子了吧。”

楊宗誌這三人都嗯了一聲,轉身四下裏看了一下這畫像,隻覺得畫像中都是同一個女子,清秀高挑,要麽是坐著要麽是站,或者正在練劍,卻是不同的表情姿態,洪嵌離又道:“這畫像中的女子就是丁晚成後來的妻子,名叫葉若碎的。”

三人聽了都是大吃一驚,秦玉婉啊的一聲喚了出來,輕聲道:“怎麽會這樣?”

洪嵌離又嗬嗬苦笑兩聲,道:“當年我先碰到了若碎,那日我在江邊見到了她,驚為天人,心中如遭捶擊,呆呆的心中隻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要娶了她回家。”說到這裏老臉又是一紅,道:“老夫現在已經五旬年紀,人已快到黃昏,也不怕你們後輩笑話,但是當年我見到若碎那時的情景,即便是這麽多年以後,還是記憶猶新,那時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的,就好像現在還在耳邊回**一般,哎。”

楊宗誌和天豐聽到洪老前輩這時深情纏綿的話,都是麵上一片尷尬,隻有秦玉婉聽到,心中卻是大起相惜之意,暗道:我見到九哥哥時候的情景不正是這般,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也如同剛剛發生一樣。

洪嵌離又歎了幾口氣,走過去,輕輕撫摸起了葉若碎的畫像,手指溫柔如麵對真人一般,又過了一會,才回過頭來,又道:“我那日見了若碎之後,心中一直不安寧,就讓派中弟子去打聽了她是哪裏人家,叫什麽名字,可是心中一直猶豫不敢上門去見她,真是可惜啊可惜。”

秦玉婉見洪嵌離一臉悲愴,心中也道:正是,我心中也是這般愛著九哥哥,但是我卻不會像你一般猶豫不決,定要對九哥哥都表露出來,讓他知道我這番心思才是。想到這裏不覺靠了過去,雙手又輕輕的挽住了楊宗誌的胳膊。

洪嵌離閉著眼,臉上一片悲痛之色,緩緩道:“又過了幾日,丁晚成來我齊天派作客,喝酒時候見我麵色有異,便出聲詢問,我那時心中苦惱猶豫不決,便將這件事情都和盤托出給了他,他一聽哈哈大笑起來,對我拍胸脯道:‘嵌離賢弟,你這心事就交給哥哥我的身上,我保你稱心如意,得償所願,如何?’我一聽心中大喜,趕緊拜謝,又拿出我齊天派中的鎮派之寶玉杖交了給他,希望他將這個作為聘禮信物下給若碎,丁晚成又哈哈答應了下來,接過我手中的玉杖,當天就揚長而去了。”

洪嵌離說話間一直閉著眼,仿佛不願意睜開眼睛麵對畫像中人兒一般,又道:“那幾日我在派中焦急等待,遲遲不見丁晚成過來回話,心中如同十五吊井打水,七上八下般,卻又不好意思去催促,隻道他旗中事務繁忙,耽誤了下來。又過了幾日,丁晚成果然前來了,我一見大喜過望,迎出山下,將他接上總壇來,又設下酒宴款待於他,隻是他一路走上來,卻是隻字不提下聘的事情,我們酒喝了一半,丁晚成才從衣袖中拿出我交給他的玉杖,道:‘賢弟,不是哥哥我不盡力,隻是……隻是……’我一看這情形,心中知道定是若碎拒絕了我,心中雖然悲痛,但是麵子上還要裝作毫不在乎一樣,又勸酒道:‘無妨,隻是個女子罷了,不管事情成不成功,小弟總是感激大哥一片相助之情的。’隻是送走他之後,我坐在這裏手撫玉杖,卻是心中難受難過的緊了,喝了個酩酊大醉。”

秦玉婉小腦袋靠在楊宗誌的手臂上溫婉可人,聽到這裏,想起這葉若碎最後嫁了丁晚成為妻,不禁又啊了一聲,接道:“那後來……後來……”

洪嵌離聽到這句話,雙眼突然睜開,眼神中都是鋒芒,大聲道:“不錯,雖然我當時遭到拒絕,心中難過,但過了些時日,倒是慢慢好了起來,隻是這段時間丁晚成卻是再沒來看過我一麵,我隻當他忙著旗中的公務,也沒有在意,隻是有一天……有一天……”

說到這裏,洪嵌離須發都怒張了起來,雙手也緊緊握成拳頭,喝道:“有一天,手下有個弟子來報,說北鬥旗前些日子出了件大喜事,是他們的旗主成了親,我心想:這大哥自己成了親也不來叫我,怎麽會這麽糊塗,忘了我麽?想到這裏我叫弟子們備下厚禮,自己親自登船到了江北岸,徑直到北鬥旗的總壇去賀喜,隻是我剛剛走到北鬥旗總壇的外邊,遠遠的就看見丁晚成和一個女子牽手在一起漫步,口中談詩詠賦,親密無比,那女子……那女子正是若碎。”

話說到這裏,洪嵌離仿佛又見到多年的那一幕場景,再也抑製不了心中的憤怒,啊的一聲狂吼了出來,吼聲嘶啞,經久不息,聽到耳中又是一股悲愴的意味。

楊宗誌他們三人見他發狂,不敢阻止,心中都是感念,道:隻怕這件事情對他的打擊真的是很大了,此事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他回憶起此事來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秦玉婉又想道:這洪老伯倒是可憐的很,自己的心愛的人兒被自己的結拜大哥搶走,難怪他要發狂了。

洪嵌離狂叫了幾聲,才平息下來,隻是他現在身無內力,叫了這幾下已經是氣喘籲籲了,好半晌才定下氣,道:“我當日也像現在這般,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嘶聲狂吼了起來,丁晚成遠遠的看見我,突然麵色大變,幾步飛了過來,就要對我說話,我那時心中已經再也不想見到他,看見他追了過來,將手上的禮物胡亂一扔,就轉身下山去了,丁晚成一路在後麵,口中大喊道:‘賢弟,你等等,你聽我解釋。’我那時心中如同狂魔亂舞,再也聽不進去隻字片語,幾步就跑下了山,登船回到了江南。”

楊宗誌聽他說這些話,心中驀然想起了左岸丁在山邊對劉衝說道:“劉師侄,你這性子可一點也不像我師兄,我師兄是個至情至性的人,頭腦雖簡單,但是義氣凜然,你卻是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心機深沉的可怕。”心想:這洪老前輩倒真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了,隻是他被奪了心中所愛,心中定是恨極了丁老旗主。

洪嵌離說到這裏,再不停頓,又道:“我回到齊天派之後,聽手下弟子報說丁晚成一路追到了江南,現在正在山下求見,我心中怒起,暗道:你竟然還有臉來見我。便取了兵刃下去,與他見麵,話也不多說,舉起兵刃便是一通猛打,那些時日我整日思念若碎,手上的功夫也都擱下了不少,我與丁晚成打了一架,竟然難以取勝,我心中又是生氣,又是痛苦,見他手下並不下狠手,心知他有慚愧之意,便架住他的兵器喝道:‘你我兄弟二人從此時起恩斷義絕,有如此袍,再見便是死敵。’說完我退開身子,割下自己袍子的下角,扔到他的臉上,便轉頭回了齊天派。從此我齊天派與北鬥旗處處爭鬥,一鬥就是二十多年,哎。”

楊宗誌三人聽到真相,不禁心中都想:原來事情是這樣。隻是想要勸說,卻又無下口之處,心中都是歎息,楊宗誌想了一會,道:“洪老前輩,您身子不好,不如我們下去坐下歇息一會吧。”

洪嵌離聽了這話,神情愣愣的點了點頭,木然的向下走去,仿佛一夜又老去甚多,天豐垂頭跟在他身後,楊宗誌又回頭看了一眼畫像中的女子,也歎口氣,反身吹滅了房中的燈火,才牽了婉兒一起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