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洪嵌離又道:“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麽要說的麽?”

劉衝的聲音才道:“我已無話可說,我隻恨……”說到這裏卻是喘息了起來。

洪嵌離的聲音又怒聲道:“你犯上謀逆,這是死罪,難道你到此時都還不悔悟不成?”

劉衝嘿嘿一聲,道:“既已知是死罪,我悔悟不悔悟又有何分別?”

洪嵌離悲歎口氣道:“師父一生待你,有哪裏不好,你卻要反我?”

劉衝哼一聲道:“我拜在你門下之後,起初你待我確實是很好,隻是後來……後來這姓餘的來了之後,你就再也不多管我,一心隻想傳他武功,將掌門之位傳授給他,我是派中的大師兄,憑什麽我還不如他,咳咳咳咳。”劉衝越說越激動,說到這裏卻是劇烈的咳嗽起來。

餘撫同的聲音啊的一聲,驚道:“劉師兄,你大大的誤會師父了。”

劉衝咳嗽了一陣,又哼道:“姓餘的,你少在這裏說風涼話,我隻恨今日沒有製住你之後一劍了結了你,以彌補我這多年來心頭之恨。”

洪嵌離大喝一聲,道:“孽畜,你到了這般地步還要不知死活,你……”

餘撫同歎息一下道:“劉師兄,你知道麽?三年前你去西域給師父找羅蘭心經,回來的時候人憔悴的緊,師父看了萬分心疼,私下裏和我說,讓我每日給你的飯菜中多加些瘦肉和野味,說道,你為了他在外麵吃苦,他心中卻是感動的很。劉師兄,師父一生沒有子嗣,隻有我們這三個弟子,他待我們就好像親生子侄一般,隻是這些話師父平日裏從來都不會說出來。”

餘撫同這句話說完,小木屋內又是一陣寂靜,隻能看見裏麵的燈光反射在四壁上一閃一閃,又過了好一會,突然劉衝的聲音輕輕哭了出來,開始是細細的嗚咽聲,到後來越來越大,漸漸變成了嚎啕大哭,聲音嘶啞,聽著甚是淒涼。

這時整個後山一片死寂,隻有這劉衝的大哭聲響起,山體間回音震**,隱隱聽著就好像有無數人在一起嚎哭一般讓人心感。

劉衝自己哭了一會,突然喊道:“師父,我錯了,我對不起你,你一掌將我打死吧。”

洪嵌離長長歎息一聲,也是喉頭哽塞,道:“衝兒,你作下的確實是萬死莫恕的事情,但是……但是我將你一手養大,讓我親手殺你,我著實作不到,而且你現在身受重傷,形同廢人,再取你性命也是於事無補。”

劉衝又哭了一會,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嘴中隻是喃喃道:“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餘撫同在一旁看的不忍,輕喚道:“師父……”洪嵌離又問道:“衝兒,師父再問你一句話,希望你如實告訴我。”

劉衝聽到師父這句話,倒是平靜了下來,輕輕說道:“師父,你問吧。”

洪嵌離沉吟了一陣,才道:“我問你,三年前你說去西域尋找羅蘭心經,去年你回來說已經尋到了羅蘭心經,隻是在回來的路上被丁……丁晚成劫走,這事是不是真的?”

劉衝沉默了良久,歎口氣道:“師父,我心中對不起你,那時我內心完全被對餘師弟的嫉恨所占據,根本沒有心思去找那羅蘭心經,我出去兩年,隻在西域轉來轉去,卻連羅蘭心經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頓了一下,劉衝又道:“隻是我在西域待了這麽久,又不好回來交差,心中一直都在猶豫,直到那一天,我無意在西域見到了丁晚成他們一行人,我跟上去偷聽他們說話,才知道他們也是來找尋羅蘭心經的,而且羅蘭心經已經被丁晚成從一個寺廟裏借了出來,他們幾個正是要回江北去的。”

說了一會,劉衝又哽咽的哭了起來,道:“師父,我那個時候心中有一個魔鬼,拚命的告訴我說:這是我這輩子的機會來了,隻要我回去告訴師父,這羅蘭心經本是我尋得,被丁晚成搶走,那師父必定怒極,一定會去找丁晚成算賬,到時候我在一邊製造誤會,師父就會和丁晚成拚個你死我活,那樣我才可以順理成章的坐上齊天派掌門人的位置。”

洪嵌離聽到這裏,砰的一拍桌子,怒道:“衝兒,你……你……”

劉衝又搶道:“師父,弟子還有一句話要說……你要萬分小心一個江湖門派,叫作夜雨十二樓,師父,弟子這輩子已無麵目見你了,隻求你讓我快快死去吧,我隻要活著一天,心中就要受到這事情的折磨一天,當真是生不如死的。”說到最後語氣激動,狀若發狂。

洪嵌離歎口氣,道:“衝兒,你害得為師殺錯了好人,丁……丁晚成大哥原本取得羅蘭心經,真的是要送給我修煉來治療內傷的,而我……而我竟然將他擊殺在大江之上。”

話說到這隻聽見裏麵啪的一聲,楊宗誌聽得心中一凜,暗道:洪老前輩心中後悔,難道自己給了自己一耳光?洪嵌離又歎道:“衝兒,你犯下的這些錯,當真是死一萬次也不能贖罪,但是……但是我見你今夜即使是反叛之後,仍不願傷害於我,哎,你不願殺我,我又怎麽願殺你呢,衝兒。”

洪嵌離說完這句話,便默然下去,不再說一句話,一時之間小木屋內又是一片寂靜,楊宗誌聽到這時,心中已是恍然,暗道:事情真的如同自己所想一樣,這丁老旗主果然是冤死於洪老前輩鐵掌之下,哎。

楊宗誌正要轉身離去,突然又聽到餘撫同的聲音輕輕喚道:“劉師兄……劉師兄。”喚了幾句,沒有人響應,餘撫同又提高聲音喚道:“劉師兄……劉師兄……你怎麽了?”喚到最後已經是大聲叫起來。

楊宗誌心中一動,又重新將眼睛貼到縫隙上,見那背身站立的兩人此時都是蹲了下去,餘撫同的聲音嘎然道:“師父,師父,劉師兄他……劉師兄他嚼舌自盡了。”

餘撫同不禁輕輕啜泣了起來,楊宗誌心中一驚,暗道:難道這劉衝心中愧疚,無法原諒自己,竟然自盡了麽,隻是他在臨死之前,才說出了主使這件事情的十二樓,就是要提醒洪老前輩當心這個門派而已。

洪嵌離聽到餘撫同這句話,也是大吼一聲,悲愴的哭了出來,兩人的哭聲在這悲涼的山頂春夜纏繞,嫋嫋的聽來就好像索命的鬼哭聲一般,楊宗誌在外麵聽得心中堵塞,默默歎口氣,這才轉身緩緩的從後山走了出去,一直繞過大寨走下山腰去。

楊宗誌在自己歇息的小寨外山道上站了許久,清涼的風吹在自己臉上帶著潮潮的濕氣,這才轉身輕輕推門進了屋,走到小床邊,見婉兒還是好好的睡在上麵,夜色中看上去姿態婉轉,曲線畢露,甜蜜靜溢,渾不知今夜山頂所發生之事,心中不想打擾驚醒她,這才輕輕的靠在床頭躺下睡了過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楊宗誌突然身子震動一下,驚醒了過來,睜開雙眼一看四周已經大亮,明媚的陽光透過小窗照進來,新的一天已是來臨,再轉頭一看,婉兒正背對著自己,坐在桌邊的凳子上梳理一頭瀑布般的秀發,秀發從背後飄灑下來,絲絲陽光穿透下,看上去飄飄欲仙般,當真是一幅春意海棠圖。

秦玉婉梳了一會頭發,突然轉過身來,看見**的楊宗誌醒來,靠在床頭上定定的看著自己,目中一喜,走過來,嬌呼道:“九哥哥,你醒了?”

楊宗誌見婉兒一身淡黃色的素雅衣裙,中間一條翠玉帶子,束住了隻盈一握的小細腰,緩緩走過來更顯得胸部豐挺,臀兒翹彈,不禁微微強笑道:“古人曾說:楚王愛細腰,宮中多餓死,我原來一直不理解楚王為何會有這般癖好,隻是現在看了婉兒你的嬌俏模樣,這才恍然大悟啊……嗯,若我是楚王,也會讓全天下的女子都學婉兒你這樣,束住盈盈一握的蠻腰,才最能顯出溫婉女子的風采姿色來。”

秦玉婉聽他前麵讚她,心中甜蜜,噗嗤一聲笑出來,露出潔白細碎的玉齒,宛若盛開的芍藥鮮活靈動,越聽到後麵臉色越紅,一直聽完,忍不住啐了一口,衝過來,靠在他懷裏道:“你這壞蛋清早起來便要對人家使壞了麽?……哼,你便來吧,我也不怕你。”

楊宗誌見婉兒嬌羞可愛,昨夜心中的鬱積才緩緩退去,嘻嘻一笑,正待說話,突然聽見外麵嗚嗚嗚的號角聲又傳了出來,楊宗誌心中一愣,放開婉兒站起身來,道:“難道又出了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