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號角聲嗚嗚的響了四下,一次比一次急,楊宗誌聽得皺眉,伸手牽過婉兒,一開門就走了出去,剛一出門,見另一個房門也是打開,天豐也從裏麵走出來,看見楊宗誌二人道:“風九弟,不知道山上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們上去看看好麽?”

楊宗誌點一下頭,道:“正該如此。”與天豐一起向寨門外走去,秦玉婉見天豐看到自己與九哥哥從一個房子中走了出來,臉上一紅,不敢抬起頭來,隻是被楊宗誌牽著,低頭跟在他們二人身後。

楊宗誌出得寨門,見外麵便是山道,這山道修在懸崖峭壁之間,蜿蜒曲折,山邊風景雅致,卻也無心觀賞,一路急急的向山上走去。

三人走了一會功夫,爬上山頂隱隱見到大寨門,門內站滿了眾多紅頭巾漢子,都是齊天派手下的弟子們,此刻都圍在寶塔的門外,不知裏麵發生了什麽事情。

楊宗誌三人又趕幾步,走進大寨門,聽見前麵的漢子們都在議論紛紛,餘撫同與白子佑垂手站在寶塔大門的兩邊,過了一會,洪嵌離從寶塔裏麵走了出來,秦玉婉身材嬌小,站在這些漢子們身後本來看不到前麵的情況,隻是突然聽見身前的漢子們都是啊的一聲驚呼,然後都嗡嗡的交頭接耳起來。

秦玉婉心中急切,握住楊宗誌的手道:“九哥哥,怎麽了?”抬頭之間楊宗誌眼神愣愣的看著前麵,好半天才歎口氣,輕聲道:“洪老前輩……他又一夜蒼老了好多。”

洪嵌離本來隻有一小撮白發在額頭前,現在卻是滿頭白發,竟無一根黑絲,額頭上也是布滿了皺紋,臉色甚是蒼白,顯然昨夜並未休息好。

洪嵌離走出來,咳嗽一聲,漫聲道:“各位兄弟,我洪嵌離創下齊天派,在這江南紮寨已經有二十六年了,這二十六年來,承蒙各位兄弟的抬愛,我齊天派才能興旺繁榮,到今日已經是大江兩岸聲名顯赫的大派,隻是我洪嵌離漸漸也年紀大了,再加上又受了很重的內傷,實在是無心無力再將齊天派更多的發揚光大。昨日,我師弟左岸丁心中不服,竟然私自想要犯上謀亂,我那大弟子……大弟子衝兒見到這個情況,死命維護我,被左師弟所……所殺,而左師弟也被衝兒一劍刺死在總壇寶塔內,哎。”

下麵眾多漢子聽到這句話說話,都是呀的驚呼出聲,無人想到昨夜竟然發生這麽多事情,洪嵌離咳嗽一聲,又道:“所以我昨夜思來想去,為了我齊天派能更好的發展,我決定……我決定將掌門人的位置傳給我的二弟子餘撫同。”

洪嵌離剛剛說到這裏,餘撫同突然跪下大聲道:“師父,這……這如何使得?”

白子佑見師兄跪在了一邊,趕緊在另一邊也跪了下來,下麵一眾漢子們也都跪下道:“老掌門,您不能退啊。”說完隱隱的傳來一陣輕輕的哭泣聲。

此時整個大寨中除了洪嵌離,隻有楊宗誌三人還好好的站著,秦玉婉這才見到寶塔門口的情形,見洪老伯果然一夜蒼老,仿佛老了十歲,身前這群漢子都拜服在地上,有些忍不住開始抽泣起來,秦玉婉被這情形所感,心中不由得也是一酸。

洪嵌離歎口氣,又道:“大家都起來吧,我年紀已經大了,不再有當年的雄心壯誌,這齊天派要發展的更強大,必然是要傳位給年輕一代的,我不作掌門了,希望各位兄弟真心輔佐撫同,相信在他的手裏,齊天派定然比過去更加人丁興旺才是。”

說畢,洪嵌離對跪在身邊的餘撫同道:“撫同,你伸出手來。”餘撫同見師父吩咐,茫然的將雙手伸出來,見師父從身後拿出掌門玉杖,交到自己手上道:“這是我們齊天派的掌門信物,從此時開始就歸你所有,你要好生保管,善對手下的弟子們,不要像你師父一樣,善惡不分,正邪不辯,一定要作到公正嚴明知道麽?”

餘撫同抬頭見師父對自己諄諄教誨,不禁喉頭哽咽到道:“師父……你……”

洪嵌離伸手扶起餘撫同道:“好了,我現在將齊天派交到你手中了,我才真正感到一身輕鬆。”說完對跪在下麵的漢子們說道:“大家還不來拜見新的掌門?”

那群紅頭巾漢子,見老掌門心意已決,不得已又齊聲道:“屬下見過掌門人。”向餘撫同又拜了下去。

餘撫同隻是神情愣愣的看著下首,好一會才歎口氣道:“撫同何德何能,以後萬事都要仰仗大家了,各位兄弟們都起來吧。”

洪嵌離哈哈一笑,道:“今日的事情已經宣布完了,大家都回去作好自己的事情吧。”漢子們聽到這句話,才一起起身,緩緩向後退出了大寨,下山去了。

洪嵌離看著這些弟子們下山,偌大的大寨中隻有這幾個人,心中悲涼感概,對餘撫同說道:“撫同,以後派中的事情都交給你了,你自己可以作主決定,不必再給我匯報。”說完轉身對另一邊的白子佑道:“子佑,你要多與你二師兄學習,爭取能夠早日幫到他知道麽?”

白子佑小聲應道是,洪嵌離才點點頭,嗯了一聲,道:“那我就放心了,我以後就住在這寶塔中,哪裏都不去,你們也都走吧。”說完自己一轉身就走進寶塔關上門,再無聲息傳來。

餘撫同在外麵看的一愣,突然大聲道:“師父,師父,你要一個人呆在裏麵麽?”喊了幾句都無人回應,餘撫同想起昨夜經曆的各種事情,心中更是擔心,不禁拍門喊道:“師父,讓弟子在你身邊侍奉你好麽?”

過了好一會,洪嵌離蒼老的聲音才從裏麵傳來道:“不必了,師父這輩子做錯了事情,再無麵目應對世人,就讓師父在這寶塔中懺悔自己的罪過,你去吧,去吧。”

餘撫同聽得心中一緊,轉頭看旁邊的白子佑,隻見他小小年紀的臉上也是一片蒼白,不禁又拍起門來,拍了好一陣,也無人來開門。

天豐在一邊看的也是臉色黯然,不知自己能幫助些什麽,突然聽到身邊的風九弟嘿嘿的冷笑起來,大聲道:“洪老前輩,你自己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便想一輩子躲在這個寶塔裏麵不敢見人了麽?”

楊宗誌又嘿嘿的大笑起來,道:“隻是可憐啊可憐。”秦玉婉見九哥哥一反常態,在一邊出言譏諷,正要伸手阻止他,隻是剛剛碰到他的手,突然心中一動,到嘴邊的一句話卻是沒說出來。

餘撫同聽見風師兄出言譏諷師父,心中暴怒,幾步衝過來,道:“你亂說什麽?”

楊宗誌也不看他,繼續道:“隻是可憐那被你打死的結義大哥,留下了孤兒寡母,那留下的一個兒子一個女兒,此時孤苦伶仃無人照應,我原想洪老前輩是天下有數的英雄好漢,自己作下的事情就應當自己承擔,卻沒想到我看錯了人。”

楊宗誌說完還狠狠的呸了一聲,天豐在一邊聽得也是皺眉,心想:風九弟這些話雖然在理,但是這個時候說出來隻怕是不合時宜的。餘撫同更是怒氣衝天,隻是他為人謙和達理,這才勉強忍下來,對楊宗誌拚命打眼色告誡他不用說了。

楊宗誌對餘撫同微微一笑,口中卻仍然道:“洪老前輩,你若還是個錚錚男兒,便不是該躲在這烏龜殼裏麵苟且偷生,而是去尋了丁氏母子,求得他們的原諒,然後再好好照料他們一生一世,讓他們再無更多痛苦難過,這才真的贖了你的罪過……你若是一輩子躲在這裏麵,你的良心便能安了麽?你就能問心無愧了麽?”

楊宗誌說到最後越來越大聲,言辭也激烈了起來,餘撫同在一旁忍無可忍,一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領,麵上憋的通紅,突然聽見身後轟的一聲,寶塔的大門被人打開,洪嵌離從裏麵走出來,沉聲道:“不錯,不錯,風賢侄你罵的好,老夫差點作了那最沒有骨氣的事情,我正該去找若碎和丁大哥的孩兒,求得他們的寬恕,若他們不能原諒我,我便是死在他們手裏也好過我自己偷偷躲在這裏。”

洪嵌離剛剛進去之前一臉滄桑,形同就木,此刻被楊宗誌罵了一通,反而精神矍鑠了起來,仿佛又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和方向。

餘撫同見師父被楊宗誌激了出來,這才明白自己錯怪了他,趕緊放開楊宗誌的衣服,慚愧道:“對不住,風師兄。”

楊宗誌搖搖頭,道:“洪老前輩說的不錯,隻是卻不是現在,洪老前輩現在正是要好好將養身子,恢複了一身功力才行。”

洪嵌離聽得一愣,道:“為何?老夫有無功力與這事有什麽關係?”

楊宗誌歎口氣道:“丁老旗主死後,北鬥旗群龍無首,亂作一團,旗下四大長老不願奉丁少旗主為新的旗主,相約在重陽之日各自推選一個人出來,比武選旗主。”

洪嵌離和其他人聽得驚奇,都是哦的一聲驚呼,道:“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楊宗誌微微一笑道:“洪老前輩,試問你若還是這幅內力全失,手足酸軟的樣子,又怎麽能幫到他們孤兒寡母呢?”

洪嵌離沉吟半晌,毅然道:“好,多謝風賢侄你告訴老夫這些,隻是……隻是你是如何得知這些的?”

楊宗誌又哈哈一笑,牽起婉兒的手,轉身向大寨門口走去,一邊回頭說道:“晚輩不才,正是北鬥旗傳功長老莫難大師推舉的那個旗主候選人,所以洪老前輩要讓丁少旗主接過先人的旗幟,恐怕要下一番功夫了。”說完哈哈大笑,攜著婉兒走下山去。身後洪嵌離和弟子們眾人看的麵麵相覷,都是作不出聲來。

楊宗誌牽著婉兒的手一路向山下走去,隻覺得此刻心中寫意無比,再轉眼看山路旁的美景,花鳥蟲獸,瀑布溫泉,都仿佛帶著燦爛的生命般。

秦玉婉跟在他身邊,見他麵上愉悅,心中也是充盈甜蜜,腳步輕快,突然咯咯一笑,麵上齪黠,眼波流轉的嬌滴滴道:“九哥哥,你這可是為你自己樹下了一個勁敵呢,若你以後還想在江邊的山頭上那麽叉腰一站,作你的水賊霸王,隻怕要使出你這壞蛋的渾身解數才行了。”

楊宗誌哈哈一笑,道:“我身邊有聰明伶俐天下無雙的小師妹陪伴,所以對這齊天派倒是不怕的,況且就算是全天下的門派都加在一塊,我天仙般的小師妹隻要輕輕玉手一指,他們還不是乖乖的都俯首稱臣了麽?”說完還伸出一根手指指了出去。

秦玉婉見他又取笑自己,臉上大紅,心中嬌羞,暗道:我與這壞蛋鬥嘴總是鬥不過他的,但是我又偏偏喜歡與他這般鬥嘴,喜歡讓他取笑,看見他那壞壞的笑容,就好像十年前一般親切纏人,哎,婉兒啊婉兒,你這個傻丫頭。

秦玉婉想得心中一癡,忍禁不住心中的甜蜜和害羞,拿了他伸出的手指過來,輕輕咬了一口,又伸出嬌豔的小舌頭,在手指的齒痕上乖乖的舔了幾下。

楊宗誌見婉兒模樣嬌俏可愛,哈哈又一笑,身後一個聲音卻喚道:“九弟,九弟,你等等我。”

楊宗誌轉過身來,見天豐從後麵一路飛掠而下,腳下飛快,施展的武當身法,卻也是飄逸的很,楊宗誌站定身子,等天豐掠到身前,才笑著道:“天豐師兄也要離去了麽?”

天豐點一下頭,卻道:“九弟,你的機智聰明讓愚兄大開眼界,愚兄心中對你真是佩服之致。”

秦玉婉在一旁咯咯笑起來,嬌聲道:“他那都是壞蛋的壞心思,從小就是這樣,改不過來了,天豐師兄你可千萬莫要學他。”

天豐也哈哈一笑,一邊隨著兩人向下走,一邊道:“九弟,你這是要去哪裏?”

楊宗誌抬頭看了看天上的雲朵,悠悠的漂浮在空中,一會聚在一起,大風一過又慢慢散開,心中卻是想起了爹娘和倩兒,隻覺得這些雲彩慢慢的都凝成他們的麵孔對著自己若喜,若悲,若嗔,若歎,不禁接口道:“小弟想去洛都看看。”

秦玉婉見楊宗誌抬頭望天,神色悠然,知道他定然是想起了爹娘的事,心中柔情一起,緩緩握住了他的手,天豐嗯一聲,道:“愚兄若不是要先回派中向師父稟報這件事情,真想與九弟一起去江湖上走動走動,見識一下江湖的精彩與艱險,才是快意。”

楊宗誌哈哈一笑道:“天下之大,江湖卻小,我們以後定還能見麵,小弟與婉兒這就與師兄告別了。”說完對著天豐作了個揖,帶著婉兒順著小道一路下去了,過不了一會,兩人身形在山麓石角邊若隱若現,越來越小,慢慢就看不見了。

……

楊宗誌帶了婉兒一路下登拓山,出了齊天派水寨大門,沿著大江邊向北走去,走了好一會,日頭已到晌午,眼見過了前麵一個渡口,就是官道邊的市集小鎮。

秦玉婉突然抬頭笑道:“九哥哥,你為了行走水路方便,將我們的兩匹馬都寄放在湖州一個農夫的家裏,說以後再回來取,可是你這水路也沒走了多一刻,便又下了舟子,重新走到了陸路上,咯咯,你這樣的聰明人,也作了這笨蛋的打算麽?”

楊宗誌聽得一愣,哈哈一笑,轉頭看去,見婉兒俏麗的玉臉上一片通紅,遙翹的鼻尖上布滿了細細的汗珠,隱隱可以聽到她說話聲音甚急,仿佛帶點嬌喘,心道:該死,婉兒身子柔弱,我卻隻顧自己埋頭直走,完全沒有注意到她此刻已經累的很了。

楊宗誌不禁放慢了自己的腳步,抬頭看了一眼那小市集,拉住秦玉婉道:“婉兒,那邊有個小鎮,我們去那裏休息一會,然後買上兩匹好馬,再來趕路好麽?”

秦玉婉見楊宗誌一臉歉意,對著自己溫柔說話,心中大是甜蜜,嬌笑道:“要買好馬可是你這壞蛋自己出銀子,沒得總是要打我身上銀票的主意,而且……而且你一買就是兩匹,都不知道節省一些麽?”

楊宗誌又是一呆,接口道:“那不然呢?”

秦玉婉害羞一笑道:“若是隻買上一匹好馬,我說不得就資助你一些,若是要買兩匹,那……那我就沒錢了。”說完眨眼咯咯笑起來。

楊宗誌心中一動,暗道:原來婉兒是想與我共乘一騎,所以才花了心思這般說。隻是麵上卻哈哈一笑,道:“原來婉兒你是想自己騎馬,讓我走路在後麵追你呢,哎,就是不知道我這雲龍九轉的輕功,能不能追上你買的這匹健馬。”說完歎了口氣,皺起眉頭,好像心中甚是擔心。

秦玉婉聽得心中恨恨的,咬牙道:“誰讓你……誰讓你在後麵走路追趕了……哼,你這壞蛋平日裏不總是聰明過人的麽?這會怎麽又……又這麽呆了?”

楊宗誌又夷了一聲,驚訝道:“難道不是這樣?難道婉兒你是想我騎馬先走,你再來追趕麽?”說到這裏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秦玉婉一見他笑出來,知道自己又上了他的當,心中嬌羞,不禁撲進他懷中對著他胳膊咬了一口,口中卻不依道:“你這壞蛋又是笑話我,你明知道……你明知道……”說了一半卻是說不下去了。

楊宗誌微微一笑,低頭柔聲道:“我明知道什麽?”

秦玉婉這時一張小臉仿佛著了火燒一般,又好像喝醉了酒,嗯嗯兩聲,用細小無限的聲音道:“你明知道我心中舍不得你,既不想讓你累著,又不想你離開我身邊,你還這般說……”說到這裏柔情猛的一湧,將自己的臉龐貼在楊宗誌的胸口,再也不敢抬頭看他。

楊宗誌輕輕一笑,看見婉兒在自己懷中對自己款款深情,心中感動,低頭對著她的小俏鼻啄了一口,隻覺得香氣撲鼻,令人心**,這才道:“乖婉兒,你便好好靠在我懷中,我扶你到那邊的小鎮休息一會,我們再找一匹馬上路好了。”

他右手用力,擁緊婉兒柔軟而輕盈的身子,大步走了過去,秦玉婉仿佛還沉醉在剛才的柔情中,隻是嗯一聲,低著頭聽他說話,見他又緊緊摟住自己,自己與他貼的更緊,行走間身子摩擦擠弄,不禁全身一片火熱,一隻小手緩緩在他胸口輕輕撫摸,頭卻更是不敢抬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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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出差,更新時間不定,多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