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鬆瞪了楊宗誌一眼,嗔怒道:“你與淼兒的事情,難道不分說個清楚,便想要抽身就走麽?”

楊宗誌垂了垂頭,想起那清麗倔強的淼兒,一時當真不知該如何麵對才好,西門鬆又道:“今日你離去也行,不過我事先將話放在這裏,你若想……若想娶我的寶貝筠兒,便也……便也須娶我的淼兒過門,若是你想要推諉過去,那日我在筠兒娘親的墳頭前,與你說的話,現時依然有效。”

楊宗誌依稀記得,那日西門鬆與自己在筠兒娘親的墳頭上比武之後,西門鬆曾經對自己說到過:“小子,你好好對待她,若你待她不好,即便是你武功不錯,但是我要對付你的話,可有的是手段。”

楊宗誌想到這裏,不由朝筠兒微微看了一眼,見她隻是輕笑著凝視自己,仿佛根本沒有聽明白爹爹口中所說的事情一般,楊宗誌悵然歎了口氣,再胡亂作了個揖,轉身便出了大門而去。

……

楊宗誌轉出大門,朝羅天教叔莊園外走去,即將走到門口,見到慧敦天豐等人一道,正在舉目四望,看見楊宗誌走出來,幾人麵上都是一喜,迎了過來,慧敦道:“九弟,我們正在找你。”

楊宗誌強笑道:“慧敦大師,我要走了,這便想與你們告個辭。”

天豐在身邊聽見,麵色也是一喜,道:“那可正好了,我們也正是想要回去向師父複命,緊緊的想找你告別呢,不如我們一道好了。”

楊宗誌點一下頭,看見可兒站在天豐身邊,眼睛微微瞥過了自己一下,便再也不肯多看,過了一會,斜道裏殺出一個人影,口中雀躍大叫道:“找到了,轉到了,是不是這個蟾蜍?”

那人手上舉了個蟾蜍,興衝衝的跑到幾人身邊,正是顧磊,楊宗誌眉頭一皺,訝然道:“小……小十四,你怎麽還沒回去?”

顧磊嘿嘿的笑,伸手撓了撓頭,偷偷看了史艾可一眼,卻是不敢接話,楊宗誌又道:“我們一起走了吧,你也早些趕回點蒼山去,免得師父掛懷,知道了麽?”

顧磊從小對九哥言聽計從,聽到這話,自是躬身點頭,卻又偷偷的想把那手中的蟾蜍遞給史艾可看,史艾可今日依然身著男裝,看見顧磊湊近自己,微微一皺眉,但是又瞥了楊宗誌一眼,眼神轉了轉,卻又歡笑道:“是啊,正是這一隻呢,你可……你可聰明的緊那。”

顧磊得了史艾可讚許,心中更是歡暢的想要放聲大叫,便想要將那洗剝幹淨的蟾蜍送給史艾可,史艾可眉頭下意識一皺,又低聲道:“你自己拿著吧,我可不想拿。”

顧磊點一點頭,便跟在了眾人身後,一路出了羅天教而去。

楊宗誌當先,與慧敦天豐口中盡是說起一些江湖上的奇事軼事,慧敦天豐跟著師父已久,見識頗為廣博,談興正濃,倒也不費時日,過不了一會,眾人便入了川中蜀道,蜀道多山,彎曲蔓延,轉過了一個小山頭,慧敦抬頭向前望去,不自覺咦了一聲出口,眾人都是驚奇,也一起向前看去,見到道邊叢林旁,此時靜靜的矗立一人一馬,那馬通體雪白,脖子下又有幾塊黑斑,毛色甚是混雜,而那人卻是個清秀女子,身材高挑纖細,斜斜的梳了個辮子垂下,神色冷清的看著道旁,仿佛看的癡癡發呆,正是何淼兒。

楊宗誌暗自歎了口氣,轉頭道:“大家現行一步,我與……我與這位姑娘有些話要說。”說完舉步走了過去,史艾可在身後看見,更是臉色憋的通紅,咬一咬牙,當先走了出去。

楊宗誌走到何淼兒身邊,見她垂著小臉,靜靜看著腳尖,仿佛一尊石雕玉女像一般,渾然忘卻了人間感情之事,楊宗誌又歎了口氣,心中隻覺得異常複雜,稍稍皺起眉,輕輕喚道:“淼兒……”

何淼兒抬起頭來,仔細的凝視楊宗誌,仿佛要將他的樣貌鐫刻在自己的心底一般,好半晌,才轉手遞出手中的韁繩,道:“你的馬。”

楊宗誌想起淼兒在自己離去之後,對這瘦小的白馬多有照懷,甚至……甚至那日自己聽到她與這白馬之間偷偷說話,心中隱隱已經將這白馬當作了自己一樣,便張了張口,卻又覺得實在是不知說什麽才好,隻得輕輕接過韁繩,抱拳作了個禮,轉身便要走去。

何淼兒突然在身後又嬌喊道:“你……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楊宗誌轉回頭來,問道:“你讓我作甚麽?”

何淼兒臉色微微一紅,湊近幾步,來到他的麵前,垂頭道:“你……你閉上眼睛。”

楊宗誌見她神色淒迷無比,仿佛心中傷痛難以治愈,心知自己負她實在是太多,便點一下頭,緩緩閉上了自己的雙眼,驀然間,他隻感到一張柔軟嬌嫩的薄唇,輕輕的湊到了自己的嘴邊,那薄唇微微帶些幽香,隻過片刻,便緊緊的嗜住了自己的嘴唇,絲毫也不鬆開。

此刻二人站立於山道樹林邊,林中枝葉繁密,隱隱不時還有鳥鳴唧唧聲,遠遠傳來,日頭不過晌午,照在人的身上,帶些微微的熱度,楊宗誌感到自己麵孔也是一熱,仿佛淼兒呼吸漸漸急促,嘴角卻是感到深深的一涼,仿佛又有些幽幽的泉水淚滴,墜入到了上麵。

忽然,何淼兒死死的咬緊楊宗誌的嘴唇,咬得他心頭發麻,正要抽身躲開之際,何淼兒才猛地放開,兀自喘息不止,小臉上卻是已經淚水橫流,啞著聲音大喊道:“我……我恨你!我恨你,我這輩子……這輩子都不要再想你啦!”說完捂住自己的清麗的臉龐,轉身向著來使路,狂奔而去。

楊宗誌靜靜的站在路邊,嘴角微微發鹹,舔了一下,自己嘴角已是破了個皮,鮮血流入口中,心頭卻是微微的發苦。

顧磊從不遠處的一顆大樹後轉出腦袋,看著九哥站在那裏癡癡發呆,口中卻是羨慕不已的道:“乖乖的九哥,你真是……真是好樣的。”

他身邊的史艾可惱恨無比的哼了一聲,抬起腳步也急跑出去,一直跑到了前麵隻見依稀人影的慧敦等人身邊,才算停住。

……

眾人結伴,一道出了泗水渡頭,眼見天豐等人即將向南順江而下,而楊宗誌卻是要渡江往北,便道:“千裏相行,終有一別,慧敦大師,天豐師兄,可兒,我們就在此分道吧,小十四,你也趕緊回到派裏去,別再在路上耽誤了,知道了麽?”

慧敦天豐都是豪興之人,雖然心中依依不舍,但隻是哈哈一笑,便也放開,史艾可盯著楊宗誌,眾人行走一日,天色已經微微放暗,她漸漸覺得有些視線不清楚,直如自己此刻的心頭,矛盾混亂充斥,欲言又止了一番。

顧磊轉頭仔細看了史艾可一眼,才大聲道:“九哥,你記得……你記得早些回來,師父今年可是大壽,雖然你現在在外修善積業,但是你在江湖上已經闖下了這樣的一番名堂,便是少在外麵呆上幾天,也是不妨事的。”

楊宗誌見身邊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靠岸舟子,船家正坐在一邊補網,便牽了白馬慢慢朝那邊走去,心想:我這一去,豈止是修善積業這麽簡單的,隻不過……隻不過,唉,我也不用說出來,讓師父他老人家多多擔心。便回頭笑道:“若我到時候沒有被事情耽擱,一定早早就趕回點蒼山去,給師父他老人家祝壽。”說完向身後黑幕下的眾人揮手,舉步向那舟子上走去。

楊宗誌喚道:“船家,現在可還能行船渡江麽?”

那船家三十出頭,身材壯碩,頭也不抬的道:“夜了,江水湍急,隻怕是走不了,客官,你莫不如明早再來。”

楊宗誌抬頭看了看天色,確實是有些晚了,知道那船家說得也是事情,隻是這渡口看著甚是荒蕪,附近也沒有什麽旅店酒廊,難道要在這裏風餐露宿一晚麽?

楊宗誌心中不由得有些猶豫,那船家這時才抬頭看了楊宗誌一眼,依稀看清楚他的長相容貌,忽然站起身來,問道:“這位客官,您可是要趕去洛都的麽?”

楊宗誌微微驚奇,這出泗水渡口,往北行走,天下任何地方都可去得,怎麽這船家偏偏知道自己要去洛都的?便笑道:“正是。”

那船家趕緊收了手上的活計,一把扔進小舟子裏,點燃舟子中的煤燈,然後轉身喚道:“那事不宜遲,客官,您就上船吧。”

楊宗誌更是意外,方才這船家口中說夜晚不可行舟,現在為何突然又改了主意,反而邀請自己上船呢?隻不過現在趕路要緊,他也顧忌不了這麽多,便應道一聲:“好。”牽了白馬,一起上了小舟,那船家嘿喲一聲,撐開了竹鎬,將肘子撐離了岸邊,緩緩向江心開去。

史艾可一直呆呆的矗立在岸邊斜坡上,看著隱約夜色下,楊宗誌緩緩上了一艘小船,與白馬一道蹬船遠去了,不經意間,她小小的臉龐上已掛滿了清淚,身邊站著的顧磊看九哥遠去,心中也是一陣淒迷,低聲道:“九哥,你好好保重!”

史艾可聽了顧磊這句話,卻是如同巨雷打在了心頭,忍不住砰的一聲跳下了斜坡,朝那漸漸遠去的小船跑去,一邊跑一邊張口大喊道:“風……風哥哥,你等一等我。”

麵前一陣逆風刮來,吹得自己出口的聲音又轟轟的震在了自己的耳鼓上,史艾可跑到江邊,呆站在亂石岸上,看著更加顯小的船帆和不可得見的人兒,天上一輪幽月當頭,月光反射在江麵上,微風吹起,江水皺了一片,皎潔的明月也殘殘留留,史艾可心中忽起忽落,油然間,江水默默打濕了腳下的繡鞋。

夜色寧靜,江水之上隻聽見木舟劃破水流之聲,遠遠的江麵上,不時有些微微的漁火傳來,看著嫋嫋然並不真切,楊宗誌見身邊的船家袒胸露乳,渾身肌肉健壯,想來正是做這體力營生的,便笑著道:“船家,天色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回家,卻還等在這江邊的?”

那船家一邊手中用力,一邊微微喘息的道:“小人本在補網,既然公子想要過江,那小人便再多送了公子一程,那就打算回家休息了。”

楊宗誌點頭道:“那可多謝了,原本我想今夜要是過不了江,那便隻能在這江岸邊露宿一宿了,著實有些麻煩。”

那船家隻是一笑,並不多接話,手中更是用力,將舟子撐的飛快,這小船本身船小輕微,上麵現在隻站了兩人一馬,更是承載不足,過不了一會,這舟子便到了江水中心。

船家忽然歎了口氣,此時夜深人靜,這歎氣聲幽幽隨風傳來,楊宗誌聽見不覺微微驚奇,問道:“船家,你歎什麽氣?”

那船家自嘲的笑道:“其實小人就算早些回家,又或者遲些回家,也是沒有任何分別的,隻因……隻因家中隻剩下小人孑然一身,便是回去了也沒有什麽事情可作的。”

楊宗誌心中有些默然,暗道:自己這番回去洛都,到底會是什麽樣子,難道……難道也好像這船家一般,隻是孑然一身麽?江水淅瀝瀝,泛起一個浪頭,打在這小小的舟子上,引得舟子起了翻湧,楊宗誌道:“原來你也是個可憐人家。”便在心中暗想:一會下船之極,自己多付他一些船資,也好讓他不枉深夜撐船送了自己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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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寫到了四點,今早起來上班非常的困,但是還是修改了一下發出來,推薦票仍然不足!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