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誌方才暗自想著心事:“皇上讓我去攻打羅天教,我卻是托病沒去,這番回到洛都,卻不知道皇上會怎麽指責於我,他顯然過去便對我與筠兒之間的事情有了猜忌,現下事發,雖然這次我找好了借口托詞,但是我若完好無恙的回到洛都,皇上就算不出口責怪於我,也一定會再次命我揮師西進,到時候……到時候可再想什麽法子出來?”

楊宗誌頓時想得頭大無比,他受到爹爹的多年教訓,讓自己忠君報國,但是做起事來,忍不住還是依了自己的本性,他在金頂的山頭上反複問自己,“若是爹爹在此,他……他老人家會怎麽辦?”可是事到臨頭,還是用了自己的小心思,怪主意。

索紫兒突然欺身過來,**起一陣媚媚的香味,嬌聲道:“哥哥呀,剛才那女子好像打聽的就是你哩。”

楊宗誌恍過神來,啞口道:“什……什麽?”

索紫兒嬌俏的斜睨他一眼,咯咯掩住紅紅小嘴巧笑道:“剛才那個女子在向這裏的夥計打聽一個人,她說起道……嗯,這個人一笑起來讓人心頭柔柔的發酸,一板著臉又讓人覺得好看的緊,嗯……紫兒覺得,哥哥的樣子和這個是最像的了。”

楊宗誌啞然失笑的道:“好眼紫兒,你說什麽胡話呢?”

索紫兒伸出翠白的小手,指著他嘴角的笑容,咯咯嬌笑道:“又來了……又來了,紫兒心頭現在就柔柔的發酸哩。”

楊宗誌無奈的搖頭,端起杯中的青酒一飲而盡,正待要和索紫兒起身離去,忽然那方才上來幾人中的那年長女子說話道:“清哥,你說……你說這史敬老爺子這次請我們來,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老者沉吟的道:“秋雲啊,史敬在拜帖裏麵隻是說,有人中了火傷,要遍尋天下名醫給他醫治,他想著我們長白山裏寶貝藥材最多,而且前段時間我們一直都在襄州城的別院裏散心,距離這天安總壇也不太遠,所以便急急的邀了我們過來。”

那女子皺眉道:“給人醫病麽?怎的……怎的不去找二叔?二叔號稱醫仙,名頭最是響亮,卻怎麽要叫我們過來?”

那老者嗬嗬笑了起來,道:“二弟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若是這麽容易請出山,怎麽會有那麽多人日日在咱們劍派門口下跪苦求的。”

那年親人在一旁惴惴不安的捏著拳頭,對他們倆之間的說話渾然沒有放在心上,而是不斷的轉頭看著樓梯角,猶豫的道:“師妹……師妹怎麽去了這麽久,還沒回轉?”

他話音剛落,樓梯角便騰騰騰的上來一幫子人,當先是一個白衣少年,帶著身後一大幫漢子們,他一來便搶占了這三樓上最最顯眼的一個座位,然後盤腿坐在上麵,大喊道:“來!來!來!就是這裏了,我風漫宇和人賭錢,最最喜歡風光好的地方,風光越漂亮,我賭錢的興致也越高。”

身後眾人轟然應聲好,便吆喝著在這樓上開起了賭局,楊宗誌心頭突突的一跳,聽著這個熟悉之極的名字,暗道:“怎麽……怎麽有個人也是叫風漫宇的麽?那豈不是和我同名同姓?”

他忍不住回頭來看,見到一群漢子們擠在一起,腦袋湊到一處,便看不見方才那說話人的樣貌。那年輕人聽著這個名字,忍不住回頭看了身邊的老者一眼,喃喃的道:“風漫宇,聽聞這個人乃是上次少林比武大會的佼佼者,沒想到……沒想到卻是這麽個不起眼,而又嗜賭如命的小子。”

那些人吆喝這賭錢,這三樓上便愈發的熱鬧,這幫漢子們喊的天昏地暗,不一會,便聽見裏麵一個聲音脆聲大叫:“豹子!”接著一陣叮鈴鈴的色子撞擊瓷碗的聲音,那些人反而都安靜了下來,色子滾了好一會,忽而停了下來,那些湊在一起的漢子們不由得都啞口無語,說不出話來。

那風漫宇得意的哈哈笑起來道:“哎呀……看來你們今日手氣都不怎麽樣啊,我這豹子來的可正是時候。”他轉頭將桌麵的碎銀子都收走,才對另一個人道:“怎麽……拿不出錢來了麽?”

那人苦著臉道:“風少俠,您是天下功夫第一的少俠,想要找點銀子花銷花銷,那還不是輕而易舉麽?小人的這點銀子……您就……您就放過去了吧?”

那風漫宇不滿的道:“笑話!賭桌上就算是親爹老子也不算數,隻有銀子才是正經,你不要管我是什麽身份,若是贏了我隻管取走我的銀子就是了,但是輸了給我麽……?”他說到這裏,斜睨的那漢子,道:“你可就要知道我的規矩了,你要麽賠銀子,要麽嘛……便說一件當今江湖上有趣的事情給我聽,我若聽得滿意了,你這銀子嘛……我就不要了。”

那漢子一聽,頓時來了精神,趕緊道:“小人想起來了,現在江湖上有趣的事情麽……那首先便要推算武當娶親這件大喜事!”

風漫宇皺眉的道:“什麽武當娶親的大喜事?武當是一個人麽?還是個男子?”

那漢子趕緊道:“不是不是,小人說的是武當派的首座弟子天豐少俠,他馬上便要迎娶峨嵋派的大弟子,這還不是大大而又有趣的事情了麽?據說他們的婚期定在了中秋佳節上,由此推算下去也不多久了,到時候整個武當山上喜氣洋洋,您風少俠自然也可以去見一見,顯露顯露你的本領。”

楊宗誌聽得眉頭一鬆,想起天豐師兄那敦厚的模樣,心中笑道:“是了,我怎麽把這件事情都差點忘記了,天豐師兄要娶親,我怎麽……我怎麽也要去討一杯水酒來,才是。”

那風漫宇擠在人群中,聽了這話顯然甚是不滿,呼哧道:“人家娶親……幹我什麽事,我又有什麽好處,哼哼,我才不去呢,這條不算,再來一條。”

那老者旁邊的年輕人看見這風漫宇氣焰囂張,當庭之下欺行霸市,不由得眉頭豎起,便要起身說話,他身邊的老者,輕輕伸出手來,暗自製止了他。

那輸錢的漢子擠著眉頭,又訕笑道:“哎呀,那可怎麽辦,咦……咦……有了,還有一件事情,風少俠你一定是最最喜歡的,話說重陽節的時候,江北的北鬥旗要比武選旗主,北鬥旗裏發下號令,誰要憑借武功能耐,奪了這鼇頭,整個北鬥旗上下幾千號弟兄,都盡數管他管轄,風少俠,想您功夫第一這是武林公認的,您要是去了北鬥旗,那這旗主的位置還不是手到擒來麽?到時候你手下統領了幾千號弟兄,小人們跟在你身邊,也能風光風光,您說這可不是最最有趣的事情麽?”

楊宗誌聽到這裏,差點拍著腦門大叫起來,這莫難和尚曆經生死,讓自己去北鬥旗裏比武作旗主,這是自己親口答應他的事情,現在距離重陽節,屈指算來,也最多就是十多天的時間,自己這段時間忙著軍中的要務,竟然將這件事情全然給忘記了,差點有負莫難臨死前的重托,他心道:“看來回去洛都之前,這江北……一定是要走一遭。”

那風漫宇聽了這個話,更是氣的差點跳起,忍不住一腳將那漢子踢了下去,罵道:“呸……手下統領著區區幾千個人,這有什麽好稀罕的,我爺爺手下十萬……嗯嗯,十萬……嗯,不是,我見過一個老人家手下有十萬屬下,那也不是每天吃,吃了睡,睡了再吃,和一般的常人沒有任何分別。”

他一邊痛罵,一邊又伸腿踢了那漢子一腳,隻是下腳不重,那漢子哎喲的亂叫,卻是一點也沒受傷,楊宗誌回頭看去,見那風漫宇閃出人群,仔細看到樣貌,卻是麵色白皙,肩頭瘦弱,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楊宗誌看的心頭一跳,卻又輕輕笑了起來,暗道:“原來是這小……小……小丫頭在作怪。”

索紫兒奇怪的看著楊宗誌發笑,忍不住將小身子擠在他的懷邊,嬌聲道:“哥哥呀,你……你笑什麽哩?”

楊宗誌回過頭來,對她眨眨眼,道:“紫兒……你想不想……去與人賭賭錢?”

索紫兒聽得一呆,失聲道:“賭錢?”她眼見楊宗誌嘴角噙著微笑,對著自己輕輕眨眼,不由得又恍然大悟,壓低聲音道:“哥哥呀,你是……你是看這什麽風漫宇的為人可惡的很,所以……所以要想個主意教訓教訓他麽?”

……

那年輕人的衣角被老者輕輕握住,不由得忍氣吞聲下來,隻是他見到這風漫宇愈發囂張,對著這輸錢的漢子拳打腳踢,不由得更是怒上心頭,他回頭道:“師父,別人都說他是天下第一少俠,徒兒今日一見,卻是不見得,雖然不知道他功夫到底怎樣,至少他這品行麽?可就差的緊了。”

那老者笑道:“順意啊,我們隻是出來散心的,可不用惹些閑事上身。”他說到這裏,忽然又對著樓梯口舉手喚道:“幼梅兒,快過來。”

那年輕人聽到這個聲音,急忙轉過頭去,見到方才下樓的那少女果然悻悻然的走了回來,他心頭一熱,頓時將這風漫宇的事情都丟在腦後,然後殷情的跑了過去,將她繞過那群賭錢的漢子們,帶了回來。

那風漫宇將人踢走,又回過頭來望著眾人,不屑的道:“還沒有人啦……還有沒有人要與我風漫宇賭錢啦?有的就快快報上名來!”身邊這群漢子們,早已噤若寒蟬,個個退縮著不敢上前。

那年輕人仿佛想要起身,但是他看著自己身邊垂頭而坐的少女,見到她仿佛甚是不開心,泫然若滴的可憐俏模樣,立時心頭軟軟的仿佛泡了酸醋,便也坐在一邊不說話。

那風漫宇再喊兩聲,眼見著周圍沒有敢應聲,才是垂下高昂的腦袋,正要說話,突然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來道:“有哩!我們……我們要和你賭一賭!”

他轉頭一看,見到一個花容月貌的小姑娘正一邊跑向自己這邊,一般朝自己喊話,他看的微微一呆,便又從鼻子中哼哧一聲,不屑的道:“就……就你?”

索紫兒渾然不在意,咯咯媚笑著,又從身後一拉,拉出一個黑麵黑須的堂堂漢子,輕輕掩住小嘴嬌笑道:“可不是我,是我哥哥,他要和你賭一賭錢。”

那風漫宇抬眼一看,頓時如被雷火擊中,想起自己在川蜀時見到過這幅樣子下的裝扮,他隻能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裏,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方才極盡囂張跋扈,將眾人都不放在眼裏,此刻見到這麽個其貌不揚的黑漢子,卻是訥訥的吐不出話,而是雙眼潮潤著,喃喃有聲。

楊宗誌邁前一步,哈哈大笑道:“可……風九俠,咱們……咱們可好久不見了!”那風漫宇聽見這個夢裏盤旋縈繞不知多少次的聲音,不由得呀的一聲大哭了出來,哽咽的道:“你……你這個狠心的索命鬼,你……你終於舍得出來見我了麽?”

身邊的漢子們俱都傻呆呆的看著他,那個被他踢走的漢子忍不住又爬回來,目瞪口呆的道:“風少俠,您……您老人家沒事吧?”他心想:鼎鼎大名的點蒼山風老九,竟然……竟然被一個其貌不揚的黑漢子說一句話,便給嚇哭了,這是……這是什麽世道,自己的眼睛莫不是突然產生幻覺了?

這風漫宇一聽,頓時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可是天下第一少俠,他急忙伸出嫩白的小手抹去自己臉上成串的淚珠兒,又慌裏慌張的掩飾道:“哼……我可不是哭了,我隻是……我隻是沙子進了眼睛,所以……所以有些難過。”他欣喜異常的轉頭看過去,卻是見到方才那明媚可人的少女,笑嘻嘻的斜依在楊宗誌的胳膊邊,一雙天藍色的玲瓏秀目,瞬也不瞬的盯著自己看,小手偷偷一刮一刮的在自己素白小臉上,仿佛在暗地羞自己。

他的心頭頓時沉了一沉,望著這親昵無比的兩人,咬牙切齒的道:“好!你說,賭什麽?”

楊宗誌聽得一愣,他方才見到史艾可冒充自己,在這裏設賭打人,心頭不覺又是溫暖,又是好笑,便出來與她開個玩笑,他自然知道這史艾克乃是丐幫幫主史敬的孫女,所以在這天安城裏見到毫不奇怪,現下聽到她真的要與自己一賭,他卻是微微的愣住了,這玩笑話豈能當了真。

楊宗誌有生以來一直跟著爹爹,爹爹常年不苟言笑,行事也是一絲不苟,因此這賭錢的事情在軍中時常可見,但是他自己卻是從未賭過,他訥訥的道:“真的……真的要賭麽?”

那爬起來的漢子,頓時搶過來道:“當然要賭,哼哼……你莫不是怕了風少俠的威名,所以現在不敢了罷?”他說話間,立時忘記了自己剛才也是與風少俠賭錢,被風少俠一腳踢出去的。

史艾克氣恨的道:“自然要賭,你……你身邊總是這麽些妖豔的女子們,我最是看不慣,哼哼,我們就賭這個,我要是贏了,你……你就不許跟這個小妖女呆在一起,而是……而是在這裏陪我玩一段時間。”她說到這裏,臉色便有些朦朦的發紅。

索紫兒一聽,卻是不答應了,搶出身來叉著小腰肢,嬌聲道:“我們才不哩,哥哥……哥哥說他一輩子都要紫兒陪在身邊的。”

史艾克一聽,更是惱火,羞慍道:“喂,喂,黑炭頭,你到底是敢不敢賭呀?”

楊宗誌聽的輕輕一笑,想了一會,接口道:“那……我要是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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