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滄靜靜的抬起頭來,對著嬌滴滴宛若仙女般的費幼梅看了一眼,白須盡掩的麵上空無表情,隻哦一聲,平淡的道:“是幼梅兒啊。”便又低下頭去,對著手下那隻奄奄一息的灰兔子大施妙手。

隻是費滄動了一下手,卻又重新快速的抬起頭來,仔細的看著費幼梅瞄了幾眼,再道:“恭喜你了,幼梅兒。”隻這一句,卻又再度低下頭去給灰兔子包紮,仿佛麵前的人都不存在了一般。

“恭……恭喜我了?”費幼梅狐疑的對著自己的嬌軀和小手兒看了幾眼,不覺得自己與過去有任何分別,正想到這裏,她忽然整個俏臉都潮紅的愣住,微微偏轉小腦袋,幾不可查的斜了身後的楊宗誌一眼,暗自心跳的亂想:“壞了,壞了,幼梅兒,怎麽……怎麽連隻對醫道感興趣,對天下萬事都從不動容的二叔,也看出來你的不對勁了麽?”

那布衣小姑娘忽然小聲道:“你們……你們是要去北鬥旗麽?我一會可以帶你們去,不過……要等到這隻小兔子重新活過來後才行。”她說完也低下頭去,神情專注,表情與那費滄看起來一模一樣。

費幼梅聽著這極美的小姑娘,說話時嗓音也是甜甜的膩人,讓人聽在耳中仿佛是吃了蜜糖在口中,兀自甜的化不開,她轉頭與楊宗誌對視一眼,卻又趕緊緋紅著雙頰跳開眼神,拚命掩飾著羞赫,對費滄道:“咦,二叔,這隻小兔子怎麽啦?”

費滄頭也不抬的道:“哦,活這隻兔子從山坡上滾下來了,被……被這位小姑娘救了起來,我方才采藥路過這裏,看到這小姑娘抱著這兔子在懷中痛哭,便一時好奇,看看我能不能救活這小家夥。”

費幼梅見那小姑娘皺著眉頭,仿佛心疼之極,不由奇怪的道:“小姑娘,這兔子是你家養的麽?”

那布衣小姑娘隻是搖了搖頭,俏麗的眼神絲毫也不離開那可憐的兔子身上。

費幼梅煞是覺得有趣,也一道蹲下嬌婉的身軀,伸手摸了摸茸茸的兔毛,咯咯嬌笑道:“二叔,您不是一直最討厭人家求你胡亂出手治病的麽?怎麽……怎麽你見了這麽隻小兔子,卻是自告奮勇的下起了手來了?”

費滄眼睛緊盯自己的雙手,漫不經心的道:“救活一隻兔子又怎麽了,有的時候救下一個大活人,反而不如救活隻小兔子,這人活過來之後,說不得就要去作壞事,害死你身邊的親人,而這兔子天性溫良,卻是與人無憂,決不可同日而語的。”

楊宗誌站在他們身後,斜眼看下去,耳中聽著這費滄的說話,心頭卻是想起自己在齊天派的大堂內,曾經聽說過洪??離的親傳弟子餘撫同,也曾遠赴長白山,誠心拜求這位白發老者費滄給他師父開了一劑奪命丹回來,隻是後來事發變故,恰恰正是因為這一劑奪命丹,引得大弟子劉衝起了謀逆之心,提前對洪??離師徒下了手,最後害死了他自己,還落下幾條人命。

楊宗誌暗自歎了口氣,心想:“這費滄的話雖偏激,但是……也不是全無道理的。”他眼見著費滄醫病的手法無比的古怪,尋常要是軍中的郎中,碰到刀傷劍傷或者跌打,必然首先清洗傷口,然後扶正筋骨,敷上特製的草藥,著人休息將養一段時間,傷勢便可慢慢痊愈大好。此刻這灰兔子摔得體無完膚,這費滄竟是用手破開傷口,將傷口拉扯得更大,鮮血四下裏湧起,染紅了地下的青草,費滄然後再用了針線一般的細絲,對著裏麵的經脈亂縫了起來。

那布衣小姑娘在一旁看的心疼難禁,不時蹙眉歎氣,仿佛想要說話,卻又不敢。費滄手法極快,不過一會,便將那小兔子身上的傷口縫合了個遍,他雙手在衣服上沾了沾血跡,接著交互一拍,嗬嗬笑道:“可以了。”

這幾人一道向下看去,隻見那方才還奄奄一息,命不久矣的小兔子,此刻卻是機靈的一跳而起,然後拄著傷腿一瘸一拐的跑了開去。

費幼梅和那布衣小姑娘都是純真的少女,同情心也都泛濫的緊,她們此刻見到那兔子雖說還不是完好如初,卻是生機盎然的跑了好幾步,不由得一齊拍手嬌笑了起來,費幼梅笑吟吟的讚道:“二叔,你好了不起。”

費滄抬頭冷看了費幼梅一眼,忽然問道:“幼梅兒,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了什麽不尋常的事情?”

費幼梅聽得一呆,茫然道:“什……什麽事情呀?”

費滄緊盯著她,又道:“不然,你那心絞痛的宿疾怎麽會突然痊愈了的?你自小身子便是弱,受不得凍,也受不了寒氣,二叔跟你爹爹說過好幾次,你這是心絞痛,每月的十五之夜正是寒氣最盛的時刻,到了那時,你便會全身乏力,可惜你爹爹寵愛你太過,就連一點點風險也舍不得讓你去冒,二叔提了好幾個醫治的法子,都被你爹爹以凶險的緊為理由,給推辭掉了。”

他頓了一頓,又接著道:“但是我現在看你麵色紅潤,眼眉如玉,這多年來的心絞痛竟是離奇的自愈了,這事麽……倒是奇怪的緊。”

費幼梅聽著費滄的話,不知為何,小腦袋中微微一閃,念想起那個暴雨磅礴的十五夜晚,自己躲在火堆邊聽著楊宗誌說起莫難與他的故事,聽著聽著不覺心頭劇痛一陣,接著便眩暈了過去。她暗自旖旎的道:“難不成……是那次造成的麽?”

費幼梅想到這裏,便將媚媚的眼神盡數投射到楊宗誌的臉上,那眼神中的萬縷情絲卻是怎麽都掩飾不住。楊宗誌看的心頭一跳,慌忙轉過頭去,對著那布衣小姑娘道:“姑娘,此刻這兔子已經活過來了,還請姑娘能帶我們到北鬥旗去看看。”

那姑娘甜甜的嗯一聲,放開手中的小兔子,讓它慢慢的循著草地跑遠去,才轉回頭來,伸手撫了一下鬢邊的長發,輕笑道:“好,請你們跟我來。”

這姑娘無論說話還是動作神態,一直都是輕柔的酥人,隻是她說過話,卻是第一次抬頭看見楊宗誌,兀自見到個豐神俊朗的英挺少年,斜過臉龐來對著自己說話,兩人對視一眼,一瞬間,那姑娘的臉龐卻是不由自主微微的紅了一紅,趕緊垂頭道:“北鬥旗是在前麵的烏蒙山上,要……要走過這條山道。”

她伸手牽起裙角,腳步稍稍匆忙的徑直向山坡上走去,將眾人便丟在了身後,費幼梅醒悟過來,慌張的道:“二叔,您……您要是再看見我爹爹,千萬不要提起我病好了這件事,好不好?”

費滄遲疑的道:“為什麽?”

費幼梅俏臉緋紅,咬住唇皮想要去偷看楊宗誌,卻又不敢,隻得撒嬌道:“哎呀二叔,叫你別說,你便不要去說好了,反正……這又不是什麽大事情的,二叔,我走了呢。”她說過了話,見到那小姑娘低著腦袋走的愈發的遠,楊宗誌也舉步跟了上去,才急忙追上前幾步,回頭來向費滄揮了揮素白的小手兒,衣袖隨著清風漫起,招展的飄**了開去。

……

三人順著山坡一路向上,穿過一道青草鋪路的峽穀,耳邊漸漸就能聽見大江滾滾的浪濤聲,楊宗誌抬頭見那姑娘俏盈盈的走在前麵,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來看過身後一眼,再聽到江水拍岸的聲音,便心知此刻距離北鬥旗已是不遠。

他轉過頭來,對著身邊束手邁著小蓮步的費幼梅笑道:“怎麽,才認識我沒幾日,便也學會說謊騙人了麽?”

費幼梅呀啊的一下**,麵色更是紅透,暗自扭捏的心想:“若是爹娘知道我身子已經好了,那我到這中原大地來散散心的借口就算沒用了,這樣爹爹……他們定然要讓我早些回長白山去呢。”隻是這樣一番小心思,便是在自己心底裏想想,也能讓她麵紅耳赤的不敢抬頭,更不要說宣諸於口了。

費幼梅低垂著小腦袋,不敢答話,隻是嘴角卻是彎彎的漫起,心頭卻愈發的快意無限,身邊是綠草藍天,波濤聲順著徐徐的清風吹來,讓她心中恍如靜靜的湖水,起了陣陣的漣漪。

那小姑娘兀自在前領路,一直走到山坡的盡頭,才伸手向下一指,輕聲道:“那裏……便是北鬥旗了。”楊宗誌和費幼梅順著她的指尖看下去,見到過了這個山頭,腳下的山穀內矗立了個輝煌的山寨,這山寨依山傍水,氣勢磅礴,比起先前所見的苗寨不知雄壯了多少倍,而且山寨內旌旗招展,旌旗順著江風**起,隱約能見到旗子上畫著一串符號,好像天空中的北鬥七星一樣的耀眼。

楊宗誌過去曾經到過對岸的齊天派,那齊天派內依著山道排滿了小寨,山泉,瀑布和彩虹相左,看著讓人覺得甚是溫馨靜謐,恍若回家,此刻再見到北鬥旗的大寨,方才明白這丁晚成和洪??離雖然是莫逆之交,但是兩個人性子卻是截然不同,隻從這教內的星羅布局便可窺斑見豹。

費幼梅眼中隻見到一條雄渾的大江斜穿而過,山壁上修滿了石道,竹林和長亭,看起來氣勢儼然卻又富於詩意,她方才跟在二人身後爬山,小臉蛋上便有了酡紅的熱暈,看著嬌媚天成,她微微伸出小手給自己扇了扇風,恍惚的嬌聲道:“這……這便是北鬥旗了麽?”嗓音微微有些甜膩的惆悵,這北鬥旗的名字雖然隻是江湖中一個赫赫有名的水寨門派,但是對於費幼梅來說,卻又意義不同:正是因為有了這個門派,自己才會有機緣與他相識,也正是在來這門派的路上,自己才會跟在了他的身邊,發生了這麽多想也想不到的快樂,心酸和浪漫。

那姑娘麵朝山下,回答道:“嗯,就是這裏了。”她忽然回過頭來,靜靜的看著楊宗誌二人,問道:“你們去北鬥旗打算要作甚麽?”

費幼梅回過神來,咯咯的嬌笑著,伸手向身邊一指,脆聲道:“這家夥……這家夥要去北鬥旗比武作旗主呢。”

那姑娘想要去仔細看看楊宗誌,眼光卻又怯懦的發散,她恍然的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呢,這幾日裏來,北鬥旗裏來了數不盡的江湖人物,人人都吵著說要來比武做旗主,直把這北鬥旗吵得雞犬不寧的,我便是……便是實在忍受不住了,才偷偷跑到這山坡上來散步的。”

楊宗誌聽得一愣,他記得莫難曾經跟自己說起過,說北鬥旗的四大長老提出各自推選一個候選人出來,然後比武做旗主,那依照這般來想,比武的人數最都也就是四人,怎麽會出了這麽多江湖人物都要比武的,豈不是亂了規矩,可笑的很。

費幼梅可沒意會這麽些,她聽說山下來了不知多少江湖豪傑,轉頭看看楊宗誌,頓時俏眼發亮,拍著小手咯咯嬌笑道:“是麽?那你這大騙子要去比武,豈不是會被全天下的豪傑們打成頭破血流的?那倒是……有趣的緊了。”

楊宗誌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見她笑顏如花,說不出的明媚動人,他轉頭對著那小姑娘道:“原來姑娘也是北鬥旗的人,倒不知……姑娘芳名是什麽?”

那姑娘聽得一呆,油然間紅了麵龐,她不敢抬頭去看楊宗誌,隻是發了下怔,卻是一展手,沿著腳下的山路,向著山下的北鬥旗走了下去,腳步匆匆,不一會便消失在綠竹林的的盡頭。

費幼梅陰沉著小臉,擰著嬌俏的小鼻子,咬牙切齒的對著尚且看著那小姑娘離去背影的楊宗誌,氣恨道:“喂,大騙子,你……你莫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生的貌美,便……便又想去騙取人家的心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