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幼梅見楊宗誌轉頭對自己細看一眼,那眼神火辣辣的好生燙人,費幼梅方才一直輕媚無波的小臉,頓時印紅的發燒,仿佛被日頭照射的太久,這朵來自雪山的冰蓮花也快要融化了一般。再見到楊宗誌與自己對視之後,頓時興奮的大笑道:“有了!”

“有……了?”費幼梅噗嗤一聲嬌笑了出來,這個常年呆在雪山上的冰玉仙子,來到中原便也好像受到溫暖氣候的感染一樣,時常會被楊宗誌逗得咯咯嬌笑,她微微眯住俏盈盈的眼神,聚目向楊宗誌的大手上看去,見到楊宗誌雙手一抱,將大鐵盆合在了手心。再看他裝模作樣的吸氣凝神一會,卻是砰的一聲,讓那大鐵盆在竹排上旋轉了起來。

鐵盆轉的飛快,盆中小小的鵪鶉蛋便依著盆壁四處亂滾,發出叮叮的脆響,場下的漢子們渾然摸不著頭腦,到底楊宗誌轉動鐵盆,又怎麽能讓裏麵的小鵪鶉自己跑出來,大家仔細的盯著那旋轉不止的鵪鶉蛋,呼吸頓時也都停住,眼不敢眨,害怕錯失了這難得的機會。

費幼梅卻是微微愣住小臉,這旋轉的鐵盆似乎在哪裏見過,但是一時又還想不起來,待見到楊宗誌等了一陣,雙手合在一起,又運力在那竹排上砰砰的一擊,費幼梅才是心頭猛跳,暗自忍不住笑話道:“這大騙子……在穀場裏打了一上午的穀子,看來倒真沒白費!”

楊宗誌此刻用的手法,與那苗寨老者傳授給他們二人,怎麽打石樁的手法卻是一模一樣,隻見那鵪鶉蛋沿著鐵盆轉了一會,蛋殼上便有了絲絲的裂痕,楊宗誌這一掌擊打下去,便如同石樁擊在石碾上,穀穗便會自然脫落。

眾人隻聽見唧的一聲輕叫,幫那鵪鶉蛋竟然騰空飛起,蛋殼在空中碎裂,一隻活脫脫的小鵪鶉便脫穎而出。葉若碎看到楊宗誌滿懷信心的大笑說“有了”,心頭便有些砰砰的打鼓,她眼見這少年闖下兩關,已經大出自己意料之外,而且……而且這少年闖關的手法……

再看到楊宗誌後來轉動鐵盆,葉若碎竟是對著他的模樣癡癡的發呆,那眼神纏纏綿綿,仿佛又有羞慍,又有回味不盡的深意,直到這小鵪鶉衝天而出,葉若碎眼睛一迷,竟是想也不想,便伸出一隻細嫩的小手搶奪了過去。

楊宗誌看的一楞,渾然想不到這葉夫人會偷偷下手,眼下他成功在即,自是伸手用力的一阻,小鵪鶉飛在空中,兩人卻在它身下快速的交手,群雄看的更是興奮,多數人隻是聽了風漫宇在江湖上的大名,看過他出手的,倒是少之又少,此刻這葉若碎一掌擊來,掌風凜冽,眼見出手不凡,楊宗誌卻是避重就輕,封堵的妙到毫巔。

可是苦了那隻剛剛脫殼的小鵪鶉,葉若碎伸手去奪,楊宗誌自然不讓她得手,但是又騰不出身來將它救下來,兩人掌風掃過,那小鵪鶉便悲鳴一聲,又飛上了半空。

兩人出手都很快,大家看的眼花繚亂,漸漸的都有些看不太真切,大家一時間隻恍惚覺得,這麵前的二人不像是在生死相拚,倒是好像情侶夫妻間比武喂招一般,一招一式都貼合的緊。

葉若碎打的興起,渾然忘記了四周的處境,竟是步步緊逼,細腰又扭又轉,看著像是比武,更不如說是在輕舞,楊宗誌為了那即將到手的鵪鶉,卻又不敢下狠手傷害了葉若碎,隻得依了她的招數封避,眾人眼睛一花,隻聽見唧的又一聲響,再看清楚時,卻見到葉若碎此刻竟是雙手抱胸,被楊宗誌緊緊的拉向了身後,大門口衝出一個人影,人還沒到,嬌氣的嗓音卻是惶急的大喊道:“別……別傷了它!”

大家看到葉若碎此刻被楊宗誌止住,姿勢曖昧的半靠在楊宗誌的身前,再聽到大門內的這句嬌喊,頓時心想:“擔什麽心呢?風公子既然要取得北鬥旗的旗主之位,便不會傷了這位已故旗主夫人。”隻是大家抬眼看過去,卻見到一個布衣素裙的小姑娘,顫著小手慌裏慌張的跑了出來。

大家看個仔細,不覺暗自低歎:好一個民家的麗質女子。這小姑娘雖然打扮普通,姿色卻是非凡,晃眼瞧上去,隻覺得是這清麗的葉夫人年輕之時,大家心頭暗自都有些恍然。

楊宗誌伸手推開葉若碎,見她酥胸一起一伏,仿佛氣恨的無法平息,隻得低頭歉然道:“失禮了。”再轉頭看過去,見到那山坡上偷偷跑了的小姑娘,現下徑直跑到了自己的麵前,隻見她一張鮮活的小臉上此刻清淚盈盈,眉頭彎彎的皺起,仿佛心疼的緊,楊宗誌朝她露齒一笑,伸出右手攤開,那右手上唧的一聲傳來,看仔細了,才發現是那小鵪鶉,此刻仿佛是受到了驚嚇,呆頭呆腦的立在那裏。

楊宗誌笑道:“丁姑娘,你是不是在找這個小家夥?”

丁嬈嬈看的大喜,慌忙從他手心中接過小鵪鶉,放在自己的小手掌裏輕輕撫弄一番,才輕輕抹去臉頰上的清淚,抬頭瞥了楊宗誌一眼,垂頭羞澀道:“你……你沒傷了它,我可多謝你了。”

身後一陣熱切的歡呼聲傳來,頓時將這細細的呢喃輕語掩蓋了下去。

……

楊宗誌緊閉著雙眼,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忽然……他的耳朵裏傳來一陣酥酥的癢意,他兀自沒有清醒過來,便下意識的用手撓了一撓,隻是那酥癢稍稍止住,卻又是顫巍巍的傳來,弄得整個脖子裏仿佛都癢癢的難當。

楊宗誌身子一抖,便幽幽的醒轉了過來,抬頭一看,窗外已經天色發黑,再低頭看去,見到自己睡著的大床邊此刻正有一個明媚的佳人,眼神嫵媚,仿佛亮了燭光,此刻正伸手用她的蠶絲衣角在自己的耳朵裏作怪。費幼梅一見楊宗誌醒來,頓時歡愉的嬌笑道:“喂,怎麽睡了這麽久的,人家早早便醒過來了,你卻還是昏睡不醒。”

楊宗誌眨了一眨眼睛,漸漸適應周遭的細微光線,才稍稍起身,迷茫的道:“什麽時辰了?”

費幼梅咬住嘴唇道:“都酉時了呢,你這大騙子一進了人家北鬥旗的寨子裏,首先便跟別人說要找個地方睡覺,真真是失禮的緊了,哼,還睡了這麽久。”

楊宗誌笑道:“昨夜我們都沒睡覺,堅持到晌午後,我早就困的不行,再說了……你不是也到丁姑娘的閨房裏去休息去了麽?”

窗外黃昏燈晚,這靜室內便依依的不透光線,費幼梅呆在這黝黑的客房內,心頭忽然有些砰砰的打鼓,她暗自垂下小腦袋,旖旎的嬌聲道:“我……我可睡不著!”她方才在丁嬈嬈的閨房裏睡了一會,便就醒來,夢裏盡是楊宗誌獨自一人走了,自己死命的到處尋找,卻是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她情急不過,便翻身爬起來,又偷偷的來找他,直到看見他好像孩童一般斜扭著身子,在這客房內睡得毫無形象,心頭才算是寧定了下來,卻又煞是有趣的盯著他的睡相來看。

念想起那日在老船家的小船上,她也曾這般盯著楊宗誌的睡相看,隻不過……那夜傍晚楊宗誌本是與她單獨呆在狹小的船艙內,為了避免她麵嫩尷尬,所以裝睡,此刻楊宗誌一夜未眠,一睡之下,早已人事不省。費幼梅盯著他看了好幾個時辰,才心甜如蜜的喚他起床。

楊宗誌斜看她這般嬌羞欲滴的豔麗模樣,輕輕聞著一股撲鼻而來的女兒家媚香,心頭暗自湧起曖昧,他慌忙轉頭道:“嗯,好餓了,不如……不如我們出去找些吃的來。”

費幼梅噗哧一聲嬌笑了出來,忍不住打趣道:“你也不看看是什麽時辰了,人家北鬥旗裏早就用過晚飯了,哪裏……哪裏還能等到你這懶家夥大駕起床,再來用飯,隻怕大家早也餓死了!”

楊宗誌聽得一呆,他方才隨口說餓了,現下竟然真的覺得餓得緊,肚子裏咕嚕嚕的亂叫,費幼梅聽在耳中,不覺好笑的道:“罷了,我看那丁姑娘在自己的院子裏種下了好些蔬果,不如……不如我們去她那裏討些吃的來。”

楊宗誌點頭道:“也好。”便起床和她一起走出了客房,出門一看,外麵天色擦黑,此刻這客房外靜謐的很,外間恍惚著有些人聲喧嘩的傳來,聽在耳中卻又覺得遙遠的緊,這裏竟是樹藤陰影,花間叢林相趣。

兩人沿著小道穿過樹藤,來到一個田園一般的小院子邊,楊宗誌抬頭看過去,隻見這小院子裏種滿了瓜果,瓜果藤下卻又擠滿了各式的小動物,兔子,野雞,魚鳥,應有盡有。

兩人小心翼翼的穿過瓜果林,又要注意著不能踩到地上亂跑的小動物,好不容易才來到一個樸素的小木屋前,費幼梅輕聲喚道:“丁姐姐,你在裏麵麽?”

裏麵傳來一個嚶的媚聲,小木屋的房門從內而開,丁嬈嬈靜靜的道:“在的,費家妹妹,你來了麽?”她衣著樸素,隻在腰間紮了一道花色圍裙,看著多了這麽一番點綴,便又顯露出不同的風情來。

丁嬈嬈出門一看,見到費幼梅身後跟著的楊宗誌,她自來少見生人,更少見男子,她還沒說話,便又暈紅了臉龐,垂頭不敢再看,費幼梅咯咯嬌笑道:“可不光是我一個人來了呢,這個大騙子說他肚子餓的緊,我帶他到丁姐姐這裏來混吃來了。”

丁嬈嬈哦的一聲,趕緊大開房門,俏聲道:“快……快請進來罷。”她讓這二人進屋,才慌張的道:“你們先等等,我這便去準備些吃的來。”費幼梅眼神一轉,伸手將她拉住,笑道:“不勞煩姐姐了,我們本來就空手而來,還要姐姐你去操勞,更是過意不去,就讓我去準備好了。”她咯咯一笑,便輕快著腳步跑了出去。

木屋內便隻剩下楊宗誌和丁嬈嬈兩個人,丁嬈嬈一時隻覺得手足無措,根本連是站是坐都想不起來,楊宗誌抬頭自顧看了一番,才發覺這小木屋內也如同這丁嬈嬈一般,布置的甚是樸素,甚至簡陋,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大名鼎鼎的北鬥旗丁老旗主的女兒,卻是居住在這麽一間簡陋的小房之內。

楊宗誌轉頭看了看,房內點了一盞昏黃的煤燈,火心很小,燈光便照不遠,他隨意在身邊一個竹凳上坐下,笑道:“丁姑娘,外麵那些瓜果都是你自己親手種下的麽?”

丁嬈嬈呆了一呆,茫然的點頭道:“是。”

楊宗誌又道:“還有那些小動物,也是你從外麵拾了回來,放在自己家的小院子裏養下的罷?”

丁嬈嬈不敢抬頭,便又點頭道:“是!”

楊宗誌心道:“好一個菩薩心腸的女子。”他轉頭見丁嬈嬈垂手而立,仿佛自己見了皇上一般拘謹,不由得笑道:“嗯,我是客人,現在大剌剌的坐在這裏,你這主人,怎麽還好端端的站著,這不是顯得我這客人失禮的很麽??”

丁嬈嬈心頭一跳,慌張的嬌聲道:“對了,我……我去給公子泡一壺茶來。”她慌手慌腳的跑進裏屋,不一會,又舉了個青瓷茶壺出來,給楊宗誌麵前的茶杯裏倒了一杯,楊宗誌低頭一看,茶色甚純,帶些藏青色,便舉起來就著飲了一口,卻是皺眉道:“好苦!”

丁嬈嬈輕笑一聲,小聲的道:“這是苦茶,也是我自己種在院子裏的。”

楊宗誌心道:“希望你種在院子裏的瓜果蔬菜,還有美食,不要都是這樣的苦味,不然的話……”正想到這裏,忽然房門外嬌滴滴的一聲喊,費幼梅疾速的端了幾個菜盤,輕扭著小蛇腰跑了進來。

她兩手上端滿了菜盤,輕輕放在楊宗誌麵前的桌上,才是嬌喚一聲,將兩隻小手舉起來,捏住自己茸茸的小耳垂,仿佛被燙得很了。楊宗誌定眼向下看去,第一道:“嗯,這是一道……一道燴菜,裏麵有南瓜,冬菇和萵苣葉子。”這燴菜雖是清淡,但是色覺不差,看著甚有味道。

他又轉頭看向第二盤,麵色便有些微微的發愣,因為:“這……這也是一道燴菜,裏麵有玉米粒和苦菜葉子。”楊宗誌微微歎了口氣,趕緊看向那第三盤,一看之下,他忍不住露出了一臉苦相,這……這還是一盤燴菜,裏麵俱都是落葉菜和生番。

費幼梅端上自己親手作好的燴菜後,便將眼神緊張的投向了楊宗誌,小心思裏卻是想起那日自己追出天安城,在那不知名的小店裏找到他,他對著自己所做的燴菜暗自吞咽口水的好笑模樣。

隻是她看了好幾眼,見到楊宗誌臉色越來越差,甚至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她心頭一時發急,訥訥的傻問道:“怎麽了?不……不喜歡麽?”

楊宗誌心頭鬱鬱的想道:“怎麽一點肉也沒有?”他想起這小院子裏養滿了小動物,若是能捉來一隻,洗剝幹淨了炒上一盤,那會是何等的美味。當然他也心知這些小動物都是丁嬈嬈的心頭之寶,看她對待那小鵪鶉時,小心翼翼的模樣,便明白這心懷慈悲的小姑娘一定不會放過自己這儈子手。

楊宗誌哈的一聲,強笑道:“還……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