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誌翻身下了馬,手裏牽著韁繩向那藏人的桐樹邊走了過去,身邊微微起風,這裏是大將軍府前的螺巷子,呼嘯的北風無法穿堂而過,隻卷起了一絲涼意,還未走到近前,鼻中便能聞到一股如蘭似麝的濃鬱香氣,順著微風飄了過來。

楊宗誌下意識聳起鼻尖,深深的吸了口氣,暗自……有些明白來的是何人了,這撲鼻的香味似曾相識,過去在一個女子手中不斷揮舞的香帕或者扇團中倒是聞見過幾次,楊宗誌匯聚目力,仔細向那陰影下看去,果然見到那個身材噴火,前凸後翹得離譜的媚人兒斜倚在了桐樹上。

但見此刻她秀發微微淩亂,斜斜的盤在右後邊的脖頸上,前麵一排彎曲的劉海兒,在乳白色的額角打了個卷兒,劉海下是一對圓睜的秀目,眼神中蔥蔥鬱鬱帶著些自己看不清楚的神采,楊宗誌嗬嗬一笑,舉手道:“原來是……婷姑姑。”

婷姑姑嬌媚的輕笑起來,唇角微微彎住,配合那一身素白色的長裙,裙下盡是高山低穀,山巒起伏,該挺的地方挺,該翹的地方翹,而該凹進去的地方卻又是深深陷入,這一笑起來仿佛世上最最嬌豔的芍藥怒放,饒是楊宗誌見慣美色,卻也不得不在心底裏罵一聲:“好個媚人的花妖精!”

不過眼前的婷姑姑隻是一笑而過,霎時間卻又俏生生的板起了自己妖媚的臉孔,楊宗誌過去與她見過幾回,倒還都記得她一手辦起洛都三絕選秀,在民間大肆斂財的風流手段,此刻見她秀目依然圓睜,不過臉色卻又飛快的沉了下來,這樣子的婷姑姑便少見的緊。

“婷姑姑……婷姑姑這名字轉是該你叫的麽?哼哼!”婷姑姑從瑤挺的小鼻子中哼出了一句。

楊宗誌卻是麵色一愣,心頭暗自猜測她的來意,臉上卻是淺笑道:“那不知……在下該怎麽稱呼才好?”

婷姑姑翻了翻俏媚的眼?,秀眸本就瞳大,再加上眼圈上畫了淡淡的紫色眼影,如此看過去隻讓人覺得那眸子黑白分明,煞是亂人心扉,她冷著小臉道:“本姑娘姓商……閨名喚作怡婷,楊……楊大人沒事的時候最好叫我商姑娘,婷姑姑這樣親切的稱法日後提也別提。”

楊宗誌聽的一呆,他素來知道風月中人一言一行,但求為利,隻要銀子拿到手,別說是叫她一聲婷姑姑,就算是叫她婷妹妹,婷奶奶,她也會半分都不放在心上,如此一想,他心頭暗自有些恍然,隻因自己過去到過妙玉坊,卻從未在裏麵揮金如土過,因此這婷姑姑對自己便有些不待見。

楊宗誌嗬嗬笑道:“那好,商……商……”他口中喚了兩下,暗暗覺得這般稱呼有些怪異,這婷姑姑想來已有了三十韶華,也不知是否嫁人,或者待字閨中,再說了她出身妙玉坊中,就算是現在還沒嫁人,至少身邊定然不乏恩客,以她妖冶的長相和這萬般撩人的風情,甚至不需要揮揮手,天下男子們便少有幾個能不作了她裙下之臣。

楊宗誌咳嗽一聲,一筆帶過道:“不知找我有什麽事麽?”

商怡婷卻是分毫也不想放過他,而是猛地擰下了豪聳的腰身,俯身微微湊近過來,盯著他道:“商什麽?”

身邊微風吹起,將那婷姑姑身上濃鬱的媚香盡都吹入楊宗誌的鼻中,她的小臉此刻距離的如此之近,以致於楊宗誌能夠清楚地看到那小臉偷偷殷紅了一片,而且……秀眸中秋水**起深潭,水汪汪的一眼看不到底,楊宗誌尷尬的笑道:“商姑娘,這回總行了罷?”

婷姑姑嗔著小臉,兩手叉在不可一握的細腰上,這素白的長裙本來寬鬆,被她如此一叉,便將那嬌軀分割成了肉膩膩的兩團,隻在腰間有一絲相連,足見那小腰之細,商怡婷秀眸一轉,又咯咯笑道:“好罷,放過你了,下次可要記得了,再喚什麽婷姑姑,婷姑姑的,看人家還理不理你。”

楊宗誌看得目瞪口呆,平日裏倒是聽說過風月場中的人,變連如同變天,方才還笑臉相迎,過一會得知你囊中空空便會馬上沉下臉來,此刻在這商怡婷的小臉上便生動的上演了這一幕,他心頭微微歎息,便覺得與她說話有些意興肅然,微微轉過臉道:“不知商姑娘找在下來有什麽事麽?”

商怡婷是何等八麵玲瓏的女子,隻見他眉頭悄悄皺起,那一抹纏死天下女子的笑容也飛速的斂走,接著轉過頭去問自己的話,商怡婷的心中一酸,玉齒緊緊咬住,嬌哼道:“你還好意思問我找你什麽事,我來問你,那……那被你哄得呆呆傻傻的婕兒丫頭,是不是現在就在你的府中?”

楊宗誌回過頭來,點頭道:“正是。”

商怡婷又道:“哼!果然是天下男子多負心薄幸呀,我平日裏告訴過婕兒那麽些次,這世上的男子都是信不得的,相信了他們,還不如相信自己手中的銀子,可那傻丫頭婕兒偏偏聽不見去,一門心思的往人家套子裏鑽,現下可好了,自己被人家給玩弄於鼓掌之間,一顆癡心盡都獻給了人家,讓人玩得膩了,卻又要被人家好像丟廢物一般的扔了出去,哼……哼哼,真是好狠心的家夥呀!”

楊宗誌奇怪的睨視了商怡婷一眼,一時竟不知她到底要跟自己說些什麽,不過此刻她語氣中那辛薄的怒氣卻是聽得一清二楚,再仔細一看,原來這商怡婷嬌軀修長,比自己竟然矮不了多少,一幅白皚皚的臉蛋俏生生的逼在麵前,口中雖沒有指名道姓,但是“人家,人家”的嗔罵卻是傻子都聽得出來,楊宗誌不悅道:“什麽意思?”

商怡婷沒好氣的嗔了他一眼,叉腰道:“還要裝傻充愣的麽?你別以為你這計謀安排的天衣無縫,其實……天下人早便已經都知道了。”

楊宗誌心頭微微一驚,暗想:“怎麽……她會知道自己這幾日的計劃了,她……她從何得知?”麵上不動聲色的道:“商姑娘這些話聽得在下好生糊塗,還請明示罷。”

商怡婷哼的一聲,吐氣道:“那好,你既然裝傻,我便跟你一一對質,你說說,你把婕兒騙到你的府中,貪的是……是她的什麽?”

楊宗誌搖頭道:“我對婕兒真心一片,怎會貪圖她的什麽?”

商怡婷慍怒道:“還說真心一片,你無非是貪戀婕兒那無雙的美色罷了,那傻丫頭怎麽總是勘不破一個情字呢,你……你此時得了婕兒的身子,便想要丟下她,自己……自己好去迎娶當朝的公主小姐,作你富貴榮華的駙馬爺,豈不是快意麽?”

“哦……”楊宗誌聽得恍然大悟,原來……婷姑姑來找自己,卻是因為聽說自己和虞鳳定親的事情後,前來質問自己的,如此一想,楊宗誌心頭對商怡婷倒是起了一些敬意,畢竟隻聽說煙花柳巷中的人情薄如紙,大家向來隻顧自己,哪有人會去管別人的閑事,現下婕兒早已不是妙玉坊中人,這婷姑姑因為過去的一些交情,對她暗暗留心打抱不平,卻是帶些巾幗義氣的好擔當。

楊宗誌笑道:“商姑娘誤會了,我怎會嫌棄婕兒,為了什麽……”他口中說到這裏,卻是猛地驚醒了過來,此事……此事本是自己的私隱,怎麽能對這外人婷姑姑道出,若是被她泄露出去,那自己這幾日來的定計安排全都成了空談,豈不大糟。

商怡婷緊緊的逼迫道:“為了什麽?你說不會嫌棄婕兒那傻丫頭,可你分明又與當朝的公主千金定了齊眉之親,這又怎麽說?”

楊宗誌咳嗽道:“這個……這個……”商怡婷哼哼冷笑道:“怎麽……說不出話來了麽?”

楊宗誌抬頭一看,那原本妖媚十足的婷姑姑,此時麵帶冷笑,豔若桃李的緋紅小臉上,盡是不屑和鄙夷,楊宗誌心頭怒氣一衝,脫口道:“誰說我要舍棄婕兒了,我隻不過另有……嘿!”

楊宗誌說到這裏,忽然心頭大驚,暗想:“壞了,自己怎會如此的沉不住氣,隻是被這婷姑姑拿狠話一捏,被她那般鄙夷的瞧了幾眼,便險些漏了自己的行藏。”話說至此,楊宗誌隻恐言多必失,隻得轉身牽馬道:“罷了,你愛怎麽看,便怎麽看,我又何必對你多說什麽。”

他話音剛落,忽然見到麵前的商怡婷咯的一聲嬌笑了出來,恍如沉寂了許久的芍藥此刻妖豔的綻放開,隻不過她放肆的笑了好幾聲,仿佛還是禁不住,又捧住自己**人的胸口,吃吃嬌喘道:“怎麽了,怎麽……咯咯,不說下去了,我倒是真想知道你另有什麽安排哩。”

楊宗誌橫眉看下去,見到麵前原本輕嗔薄怒的俏佳人倏地一轉,恍惚間變成了個純真無邪的處子一般,再看她不知從何處又取出那根香氣四溢的錦帕出來,在香甜茹諾的唇角抹了一抹,眼神卻是春情綻放的睨向了自己,一時竟難以分辨……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婷姑姑。楊宗誌心頭一跳,飛快的轉過了頭去,鼻中聞著那濃鬱的香氣越來越近。

商怡婷靠近他,用酥軟的圓肩頂著他,嬌昵的道:“喲……怎麽,生氣了麽,還是說……被我說中了心事哩?”

麵前一陣疾風吹過,楊宗誌抬頭一看,天氣變幻的愈發的快,頭頂烏雲遮蔽,而天邊的霞光早已不下,此刻這巷子裏安靜的很,他低下頭道:“起風……要變天了,在下還有事作,這便告辭了。”

說完轉身便欲上馬,身後嬌叱道:“慢著,你便……這麽討厭與人家說說話不成?”

楊宗誌無奈的轉回頭來,拉住馬韁道:“還有什麽事?”

商怡婷斂住小臉,呆呆的看著他,過了好一會,才幽幽的歎息道:“今日……我在宮中聽到劉公公說,再過幾天你便要與當今天下唯一的鸞鳳公主成親,不知怎的……我這心裏好生的難受,嗯……我是說,我相信你不會是玩弄婕兒的那種人,可是……事實就在眼前,叫我……叫我一時難以琢磨,所以……人家這才來找得你。”

楊宗誌心頭微微一動,淺笑道:“商姑娘怎知我的為人,又怎知我會如何行事?”

商怡婷抬頭來看著他又露出那嘴角邊的微笑,禁不住小臉一癡,口中卻恨聲道:“還不是……還不是因為婕兒,十二娘那些個傻丫頭,整理日都在少將軍長,少將軍短的,人家……也聽得耳根子起了老繭哩。”

她說到這裏,忽然咬住自己紅得發膩的豔唇,死盯著他道:“我來問你,你既不想拋舍下苦命的婕兒,卻又……卻又萬萬不能違抗皇命,不娶公主,你……你究竟打算怎麽做,可有……可有什麽我能幫你的?”

楊宗誌聽得心頭猛跳,他對這時而妖媚如狐,時而嗔眉如貞潔烈婦,時而又嬌純如同花心少女的商怡婷,半分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她此刻來找自己問話,到底有幾分是出自真心,又或是……有人授意她前來打探虛實,現下洛都城裏步步危機,楊宗誌清楚的知道多股勢力盤踞紛雜,怎知這婷姑姑到底代表了哪一方。

楊宗誌哈哈笑道:“些許小事,豈容商姑娘大駕援手,我隻說不負了婕兒,可沒說過自己要做些什麽,再說了,皇命難為……我又能做些什麽,一切順其自然罷了。”

商怡婷說過了方才的話,心頭暗暗緊張,待得見他這般插諢打科,輕描淡寫的便將自己鄭重提出的事情帶了過去,心頭不由得湧起深深的失望,幽幽歎氣道:“那……那便沒事了。”

楊宗誌點頭道:“如此我先告辭了。”轉身抱拳作了個禮,就待翻身上馬,商怡婷急叫道:“喂……你就這麽走了不成,你……你怎麽……”

楊宗誌皺眉道:“還有什麽事?”

商怡婷為難的看著他,期期艾艾的好半晌,才訥訥低聲道:“你不送我回去麽?”楊宗誌回頭奇道:“送你……回去?”

商怡婷咬住自己殷紅的唇瓣,兩隻小手兒死命的抓住素白的裙角,垂首道:“人家……人家現下走不了路了。”

“咦……”楊宗誌垂頭看下去,見到她兩隻小手兒牽起裙角,北風吹**,**起那薄薄的輕紗,輕紗下……分明的露出了一對堪比驚堂木般大小的小蠻足,蠻足上蹬著的是純金色的小巧繡鞋,足履甚高,下麵有一層厚厚的木屐。

楊宗誌心頭有些暗自明白,原來她今日看著高挺了一截,隻不過因為穿了這樣一對正式莊重的鞋子來找自己,這樣的鞋子當世上隻有一些皇宮中的妃嬪才會穿起,蓋因這樣的繡鞋極難行路,人走在上麵,不過一會,腳麵便會生疼,渾不如直接赤足行走,還來得輕易的多。

他雖不知商怡婷是從何而來,不過初見她時,看到她秀發微微淩亂,顯然走了不短的距離,怪不得一見到她,她會半斜靠在桐樹上,原來是實在走的累了小憩一下,楊宗誌心頭有些不忍,便道:“你怎麽會穿上這種繡鞋出門,這不是自討苦吃麽?”

商怡婷兩隻小手兒撐在豪聳的胯間,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嬌聲道:“人家剛才在皇宮裏呢,聽到你這大婚的消息,什麽都沒想,便這樣跑過來了,這怎麽怪得到人家?”

“得了……還全是我的不對了。”楊宗誌苦笑的搖了搖頭,道:“罷了,我這裏有一匹健馬,你若是不嫌棄的話,便騎馬回去吧。”

商怡婷乖巧的點了點頭,又道:“人家不會騎馬。”

“你……”楊宗誌抬起頭來瞪了她一眼,卻見她媚眼如絲的反瞪著自己,將自己的目光分毫也不放在眼裏,他無奈道:“騎馬其實很簡單,不如這樣,你坐在馬上,我幫你拉著韁繩,過不多久,你便會知道個大概。”他說到這裏,也不管商怡婷同意不同意,徑自用手一扶,將她酥軟豪聳的嬌軀丟在了馬背上,然後拉過馬頭駕的一聲,牽著走了遠去。

商怡婷心思飄搖的坐在馬背上,雙眼媚媚的斜睨著他的背影,不敢看實,卻又飛快的轉回頭去,此刻天將盡墨,街角行人不多,她幽紅的小臉上才稍稍平息了些,耳聽著楊宗誌又道:“咱們快走一步罷,天色變得很快,說不得……就快要落雨了。”

商怡婷下意識的抬頭看天,見到頭頂烏雲滾滾,慢慢的匯聚到了一起,心知他說的也是實情,而且在馬上坐的高了,才能感覺北風甚大,吹在額角發梢,秀發拂亂了眼簾,也拂亂了自己的心情,正癡想間,忽然座下馬兒一快,放足跑了起來,她慌忙死死拉住了韁繩,不迭的驚呼道:“呀……慢一些,慢一些……我快要跌下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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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翻了一下女主的投票,驚奇的發現洛素允和費幼梅竟然一枝獨秀,洛素允還不到重點登場的時刻,那麽看來大家現在最最喜歡的是幼梅兒咯,我要說這章寫的這個女人,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看看怎麽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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