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誌昏昏沉沉的靠在石壁上,一會看見爹娘一起走了進來,心疼的看著自己,娘走過來輕輕撫摸自己的臉,充滿英氣的臉上滿是憐惜,爹爹則是站在一旁,仰天痛心道:“誌兒,你怎麽如此糊塗?皇上年輕,為了一個女子便要你帶領十五萬將士身赴險境,你怎麽也和他一樣胡鬧,卻不知勸諫……哎,你真是太讓爹爹失望了。”

一會撫摸自己臉的人又搖身一換,變成了嬌俏的倩兒,隻見倩兒輕輕撫摸自己的臉,眼中全是心疼,流下淚來,哽咽道:“誌哥哥,你怎麽還不回來?倩兒等你等的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你再不回來,倩兒快要堅持不下去了。”說完伏在他身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楊宗誌剛想伸手去抓住倩兒,卻見自己認識的人一個一個好像走馬燈一樣的從自己眼前閃過,自己想說話,卻說不出來,想撲過去,卻發現一動也動不了。

楊宗誌在心中啊的一聲,神誌又逐漸清醒了一點,隻是他深受重傷,又滴米未進,此刻已經神誌半迷糊了起來。

楊宗誌想睜開眼睛,卻感覺一絲氣力也沒有,眼睛隻能微微的睜開一條縫,耳中仿佛聽到震天的呐喊聲和打殺聲,心中又清醒一分,暗道蠻子們難道已經打上來了麽?

正想到這裏突然感覺眼中一晃,一個黑影跑到自己身前跪下,大哭道:“楊兄弟,你待我如同親兄弟一般,大哥這輩子蒙你不棄,受你恩惠實多,此時已是萬念俱灰之際,便讓我再為你作最後一件事吧。”說完這話那人一步站起走到自己身前,右手用力的在自己胸口一扯。

楊宗誌隻恍惚感覺到是任大哥,卻不知他在說什麽,要做什麽,自己這會毫無力道,說不出話來也作不出動作,隻感覺他在自己胸口扯了一下,然後提起身邊明晃晃的軍刀,左手一橫,便向楊宗誌的脖子劈過來。

楊宗誌隻微微看見一道寒光閃過,心中驚怒,接著脖子一痛,暗哼了一聲,便再無知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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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開,陽光三月。

此時的豐州城已經萬物複蘇,去年雖然經過了戰火的洗禮,但是朝廷後來很快的收複了失地,流離的百姓又全部回到了自己家中。

冬天的時候朝廷又頒布下來旨意,要免了北郡十三城的兩年稅賦,消息一經傳開,百姓交口稱道,都說剛剛登基的皇上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雖然年輕,但是麵對外邦欺淩毫不手軟,對待自己的子民卻又是如春風般溫暖。

新年剛過,百姓們又開始了一年的忙碌,隻是這時心中信心倍增,便是作起事來也是輕便麻利的多。

豐州小淮河旁邊有一戶人家,家道中產,雖不大富但也不貧困,這天一大早,風和日麗,春光明媚,那戶人家大門打開,走出來四個人,當先是一個青衣的女子,身背一個小包袱,走到大門口,對著身後溫言說道:“爹爹,娘,弟弟,你們回去吧,我這就上路了。”

她身後一個白發老人點頭慈祥道:“婕兒,你一個人去洛都,路上要事事小心一些,你孤身在外,爹娘總是擔心你的。家中一切都好,你不用每年帶這些錢回來了,自己留下來慢慢用就是了。”話說到這裏,身邊一個年長婦人也暗暗點頭說是。

婕兒轉頭過去看見爹娘日漸蒼老的麵容,心中感概,忍不住眼睛紅紅的,哽咽道:“爹娘,你們要保重身體,婕兒在洛都那邊一切都好,姐妹們都很照顧我,我留下這些錢你們都花了吧,我自己也沒什麽花錢去處的。”

說完又轉過頭對身邊那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子說道:“弟弟,姐姐不在家,你要好生侍逢爹娘,平時不要太貪玩了,要用功讀書知道麽。”

那弟弟見姐姐教訓自己,忙唯唯諾諾的點幾下頭。

婕兒這才從弟弟手中接過一把瑤琴,看到這把瑤琴,婕兒不自覺的歎了口氣。

她娘見到她又對瑤琴歎氣,心中擔心,忍不住道:“婕兒,你心中可有什麽為難事麽?娘見你這次回來明顯悶悶不樂的,每日裏不是彈琴就是對著這把琴歎氣。”

婕兒看著這把琴,心中一恍惚,才驚覺過來,抬頭強笑道:“沒事的,我沒什麽為難事,爹、娘、弟弟,我走了。”說完走幾步上了一輛早在門口久等的馬車之上。

那趕馬的人是一個四十多歲中年人,滿麵虯髯,見客人上了車來,將馬鞭一揮,駕的一聲就要出發。

車下的三人見親人就要離去,趕緊搶前幾步,跟了上來,見婕兒從車廂旁開了個小窗,向自己這邊揮手,不自覺都揮起手告別,隻不一會,那馬車已經跑過河道,趕的不見蹤影了。

婕兒見親人們都已經望不見,這才關了車窗,坐回到座位上來,將身邊的瑤琴在麵前小桌子上一展,不自覺右手在琴上輕輕一撫,咚的一聲脆響,口中不由得又歎息連連。

那馬車行了一會,卻停了下來,婕兒坐在車廂中正在詫異,突然聽到車廂外馬夫粗氣的聲音傳來道:“小姐,你在此稍等,小人去這遠福樓中打一壺酒,就回來。”

婕兒聽到馬夫如此說,心道這馬夫是酒癮犯了,這才要打一壺酒帶上路,好邊走邊喝,於是點頭隔窗道:“大伯你別客氣,我不是什麽高門小姐的,你去吧。”

那馬夫見這小姐人倒隨和,嗬嗬一笑,道一聲好,就走了。

婕兒一個人坐在車廂當中,百無聊賴,便掀開左邊的車窗,看到原來馬車停在了一座酒樓的街對麵,看上麵一個金字招牌正是寫著“遠福樓”三個大字,心想這酒樓中的酒應該是遠近有名的,不然這馬夫不會偏偏趕到這裏來打酒。

看了一會,才關上車窗,突然心中一動,又打開右邊的車窗看了出去,這時看見自己的馬車旁也是停了一輛馬車,那馬車與自己這輛齊頭並進的停在一處,兩個馬車的車窗正好是對著的。

婕兒心中無事,隨眼一撇,正要關上車窗,突然麵前一陣春風吹過,花香傳來極是好聞,將對麵那輛馬車的側壁窗簾給吹了起來。

婕兒正要關窗,突然看到眼前的情景,窗簾吹起,裏麵好好的躺著一個男子,那男子躺在一件大被褥之下,仿佛患了重病般一動不動,眉目緊閉。

婕兒無意向那人臉上看去,剛一看到,啊的一聲驚呼,左手趕緊伸過來捂住了自己的嘴,雙眼睜的大大的,婕兒兀自不信,再定眼仔細看過去,心中狂呼道:沒錯的,沒錯的,那張臉,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