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要說到第二個問題答案了,原本以為是你家裏麵老一輩和這個勢力不小的有什麽衝突。四十多年前,肖虞堂都還沒存在,肖家也不過是在山門混飯吃的。誰知道這一查查出,你爺爺竟然在檔案庫裏!”
我好奇地問:“這個檔案庫究竟是什麽?”
“紙質檔案局隻在陸都公司檔案部門有建立,裏麵都是過去在陸都出現過值得關注的事情和人物。比如曆任陸衛最高負責人、發展曆程什麽的,也有影響力比較高的大人物,十年前的三裏響炮稱霸水門,還有二十年多前山門裏人數最少實力最高的無盡客。”
“你的爺爺,沈隆。我說好你別覺得我是在瞎扯,都是檔案室真人真事哈。十九歲時加入陸都,那時他孤身一人,無組織無勢力沒有朋友,短短兩年時間就搞的陸都那段時間大部分組織雞犬不寧。你爺爺脾氣很古怪,從來不接活,隻挑別人接了的,而且還是大勢力大組織接的活。”
“那個時候陸都還沒有像現在這個規劃得好,攔活兒的事情常有,陸都也隻認物不認人,誰拿來傭金就是誰的。但是像你爺爺這種,單槍匹馬攔一大部隊的,古往今來隻有他。”
我聽著覺得有點奇幻,老莽的語調又配得像是在說書,實在讓我懷疑他在說故事。
“他有一門手藝,叫趕屍,這可不簡單。這種都是被歸納在道術門的神秘手段,說他是單槍匹馬吧,活人是隻有他一個,可他身邊圍著四五個任他擺布的死人。就靠著這個手藝,在外麵橫行霸道,這種絕對的碾壓程度直到現在為止,會趕屍手段的整個圈子隻有一人,現在在道門裏頭,聽說還是個小年輕。”
“至於你爺爺和肖家的事情,檔案裏沒有詳細記錄,因為檔案大部分記錄的都是完成的高階目標以及名單,都是冷冰冰的理性台詞兒。”
“不過在檔案裏,最後幾欄任務裏,我哥們找到了兩個姓肖的男人,多了個心思,去部門裏問了工齡比較大的一個老前輩。這才知道了一些大致情況…”
今天是十月四號晚上七點,我坐在李奕承二樓陽台的板凳上發呆。
他倆很識趣沒有來打攪我,大概是給我空間自己抉擇接下來邁出的那一步。
老莽今天所灌輸的信息量,值得我消化很久很久。
當年我爺爺,也就是沈隆,用著自己的煉屍驅屍手段混跡於陸都門下。
在娶妻生下我爸以後,退出陸都,選擇找一個居所安定後半生。
當年他交於我父親所有有關於煉屍的手段和技巧,但他使不使用,爺爺並不在意,隻叫他遵從本心。
如果不想用,就傳給下一代,也就是我。
而至於我願不願意用它,也可隨心而為。
現在的我麵臨著來自爺爺當年留下來的陳年往事,必須找出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法。
當年,爺爺前往雲南截胡羅漢門手底下接的大活,他帶了比往常要少一倍的煉屍,偷偷跟隨大部分進山。
山裏野獸蛇蟲對他來說不足為懼,羅漢門相對處理起來比較吃力,由於在前方打頭陣的緣故,我爺爺跟蹤的日子還算簡單。
據那位陸都老前輩回憶,我爺爺真的是個很特別的人,不善不惡,做事遵從本心。
見到別人辛苦拿下目標放鬆休息之時,出來搗亂搶奪財寶。
也能見到他人身處絕境,命懸一線伸出援手,救人生命。
羅漢門眾人在雲南深山裏遭遇兩頭成精巨蟒,被圍困在山穀之中,一行十一號人中途就身死六個。
逃亡到山穀死路時,一殘四傷被逼入絕境。還好這是爺爺出手了,帶著三具煉屍衝上去給五人爭取了時間從死路繞出來。
可這兩頭巨蟒是有靈性的,受傷比較重的那一隻溜走了,剩下那一隻趁著隊伍體力不支繼續追擊。
我爺爺那會兒煉屍都被那場激鬥折騰完了,隻能跟著一行人往外麵逃。
眼看距離越來越近,很快就要被追上。萬般無奈下,爺爺提議跳入河裏,幾個人跟著照做,撲通跳入水中。
可一直呆在水裏也不是辦法,他們開始順水往下遊,那隻巨蟒依舊緊跟不放。
他們一直遊,遊到了河流下段一處流入山岩裏的暗河邊上,停了下來。
奇怪的是,一直跟著的巨蟒沒有跟過來,而是停留在了二十米頭朝著暗河。
他們推測山岩石裏可能有硫磺或是驅蛇的東西,商量一番決定進裏麵查看。
可令人失望的是裏麵什麽都沒有,黑壓壓一片,連根草都找不到。
他們在洞裏麵處理傷口,休息補充體力。等到差不多了,排一個人出去探探蟒蛇還在不在,可這一去便沒了消息。
情況越來越糟糕,失去一條胳膊的那個傷者很快就要不行了,如果再不出去包紮治療失血過多必死無疑。
幾天下來困在這裏,食物也快耗盡了。他們又派了一個人出去查看,希望蟒蛇已經離開。
可聽到一聲慘叫以後就再也沒了聲響。
這時候一切真的陷入僵局了,爺爺在最後關頭,提議將馬上要斷氣的傷者做成煉屍,這樣或許有一線生機。
剩下的兩個人其中有一人堅決不同意,甚至還要與爺爺大打出手。
而這個人,正是肖二信,肖家現任家主的父親。
地上躺著那個快要死的人,是肖二信的弟弟,肖有義。
兩人僵持不下,最後決定再議法子。
按照老前輩的說法,我爺爺趁著肖二信睡著的時候,偷襲了他,將他弄暈。
然後用煉屍術煉化了肖有義的屍體,用作誘餌聲東擊西,剩下清醒著的那個人背著昏迷的肖有義,跟隨爺爺最終逃離那片蟒林。
當肖二信再次清醒時已經是第二天了,他的身邊隻有背著他逃出叢林的人,爺爺早已與他們兩個分道揚鑣。
在這件事結束以後,肖有義視爺爺為莫家仇人,殺害肖有義的罪魁禍首,四處打探爺爺下落。
但由於爺爺一直都是獨來獨往,很少有人能見到他本人。
有次千辛萬苦,尋到爺爺下落,跟本人大打出手,你來我往打了一個小時的拳腳功夫。
最後還是敗給了我爺爺。
爺爺那時候隻是哈哈大笑幾聲,轉身離開。
再後來,爺爺就好像是失蹤了一樣,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裏。
直到那年他回到陸都,申請退出組織,現身一個小時不到又一次人間蒸發,再也沒有出現過。
想害我家人和我的肖晟,是肖家家族唯一的大兒子,現二十六歲幫著父親管理肖家。
也不知他從何得知我就是沈家後人這件事,對我進行長時間摸查,最後發現爺爺已經病逝,隻好對我下手。
這件事上,從別人的口述來講,我覺得爺爺沒有什麽錯,如果不是因為他想出這個辦法,那麽當時所有人都會死在那裏,也不會有後來的肖家崛起。
但無論怎樣,肖家自己的想法是他們自己的事情,現在由他們最年輕的一輩,正式對上我這個最年輕的一輩。
雙方對峙,本應該坐下來詳談,可他卻毫不解釋直奔我的親人以及我的生命安危。
觸碰到我的底線,我一樣能做出甚至比他們更加威脅壓迫的事情。
我會盡我所能,告訴他們,不想坐下來講道理,那就用拳頭講道理。
當老莽和我講完所有事情經過的時候,可能已經看出我難看的臉色意味著什麽。
立馬同李奕承一起安撫我隨時出刀奪人的狀態。
一個早上和中午兩人都在勸我冷靜行事,雖然現在找到了幕後主使但對方勢力財力雄大,貿然上門得不償失。
下午,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是一個陌生號碼,接通以後,裏麵傳來的是裴鳴慢悠悠很有識別性的聲音。
他再次邀請我加入陸都。
不僅僅是加入陸都,而是加入陸衛。
我的事情,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他就已經通過老莽的朋友全部了解清楚了。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我是沈隆的孫女,隻是不知道我究竟有沒有傳下煉屍術的手藝,不敢冒泡攤牌。
但在後續佛蓮的收尾工作中,發現了我煉化過的兩具屍體,身上多出來的朱砂咒痕。
斷定煉屍術依舊傳下到了我這個小輩身上。
我就說他為什麽對我的態度如此平易近人。
他說道:“莫家現在與虞堂合並,這些年在陸都混得風生水起,我說的極端一些你一個人去那怕是想理論兩句都沒有資格。”
“沈老爺子已經過世,你和你的家人背後沒有一處靠山。任何一個決斷都可能將你推進深淵死路,我不是在單純推銷陸衛,陸都的勢力大小組織多樣聚攏,但你沒有熟人和深交可以做到為你對抗莫虞堂。”
“你最好的選擇就是陸衛,我們身為陸都的一把雙刃劍,可以保護你也可以助你出擊。進入陸衛以後也不會讓你做違背本心之事,背後有一個可靠的勢力為你撐腰,你便可放心做你想做的。”
他和我聊了很多,大部分都是他在給我介紹,我在聽他說。
他代表著陸衛的態度,對我來說,很誠心誠意。
但這樣一來,我想要的那種平安順心的生活可能很難實現了。
加入這樣一個組織,就意味著我會徹底違背誓言,將自己展露在人前高台之上。
這樣做………
“值得嗎?”
冰冷的河水擊打岸邊,黑暗的環境下,隻有那一束手電光,照在地上的東西讓人感覺刺眼。
墨綠色的腥臭**說著岸邊一路指向河流。
我知道,常越跳進了水裏。
能想象,他在知道自己活不了的情況下,將綠毛屍帶出了那個房間,一路跑下階梯。
看著不斷流淌的地下河,常越停下了腳步,猛地轉身,抱住渾身是毒的毛屍一同跳進水裏。
到了最後關頭,都在幫我爭取存活的機會。
他總是誇我聰明,能幹,會分析。
我當然知道自己的長處。
我怎麽可能推測不出這些事情呢?
不斷地尋找,不停地詢問,甚至在離開以後依舊不放棄,我不願意去想最壞的結果。
一切都隻是我在逃避罷了。
當我精神恍惚,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下意識往河邊走去。
“你腦殘?!”
秦刃的力氣很大,五指扣著我的左邊肩膀,疼得我用力攥緊拳頭。
我轉身,不說話。看著他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我有種說不出的感情,壓抑灌滿胸口和喉嚨。
他的力氣真的很大,輕而易舉將我甩到了離岸邊較遠的位置。
見我還在發呆,他放下的手又抬了起來,朝著我頭頂的空氣猛地一砸,剛好又停留在離我頭頂有一定空間的位置。
錘了一拳。
這一拳沒有剛剛拽我胳膊那麽疼,但卻意外地讓我清醒了不少。
我努力眨眼睛,漸漸看清了些他模糊的身影,問出了我很少會問出的問題。
“我該怎麽辦?”
他緊繃著嘴唇,平日裏眼神裏的平靜這會兒沒剩多少。
“他跳水給你爭取活命的機會,你現在跳水是為了回報他?”
我搖搖頭。
“做事之前,考慮考慮,值得嗎。”
雪山上的回憶,停留在了最後的三個字。
那時候的自己,拉回理智,去思考,到底值不值得?
此刻的自己,就怕是情況不一樣,但最終的抉擇,都是一個道理。
我需要考慮,加入陸衛到底值不值得?
我看著天上少量的幾顆星星還有朦朧的月色,心中平靜不少。
或許值不值得,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