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舂糍耙

當他扛著自行車一路衝回家的時候,正好碰到趕車的李師傅,不得不感歎一句要相信科學啊,自行車載個人都比馬車跑得快。

“四妹、五妹我回來了。”一到壩子邊上他就呼喊道。

誰想父母也在家裏,原來今天生產隊提早下工了,但二姐居然還沒回來,莫非路上耽擱了。

“老漢,媽,這些都是我買的東西,你們先收拾下,我去鎮上等二姐。”方大軍當機立斷道,雖然從鎮上走路回來也就四十來分鍾,但他不是有自行車嗎,不能光顧著把妹而忽略了親姐姐啊。

“成,你快去快回,生產隊發了五斤酒米(糯米),晚上咱家打糍耙吃。”方東華滿臉笑容,兒子心疼女兒這是大好事啊。

方大軍點了點頭,把兜裏的糖果摸出來塞給倆妹妹,跟著又哼哧哼哧扛著自行車往公路上而去。

在月餅沒盛行起來時,糍耙可是川內過中秋的主力,將糯米淘淨,用清水浸泡上幾個小時,在笆簍上墊入淨布,將泡過的糯米撈出鋪在布上,加蓋用旺火蒸熟,中間最好過水一次,然後取出裝入碓窩中,舂茸成糍耙。

香甜綿糯,口味獨具一格,還可以加配料,黃豆、芝麻、花生、紅白糖等,更可以炒著吃,炸著吃,烤著吃。

性價比相當高,所需食材也簡單,但在現今卻是稀罕貨,原因就是糯米的產量不如普通大米,一個生產隊也沒多少田用來種植,平均下來,一戶能分個十來斤就差不多了。中秋發幾斤用來做糍耙,過年發幾斤用來做湯圓。

並且你就是有錢有糧票,在糧站也買不到糯米,因為當地種植少,也不會上交,當然也要看地域情況而定。

咱們工人有力量,

嘿!咱們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

嘿!每天每日工作忙,

蓋成了高樓大廈,

修起了鐵路煤礦,

改造得世界變呀麽變了樣!

哎嘿!

方大軍哼著小曲,一路殺到北鬥,雖然明兒是中秋國慶,但北鬥的趕集日卻沒變,依舊是單號趕集,今兒是30號,北鬥略顯冷清啊。

但供銷社仍舊半開著門,暫時沒見到二姐的身影,也無客車經過,索性特意跑供銷社裏麵去觀察了一番,不出所料,並未見到女人家的必須品。

心理琢磨著,等賺到一筆資金,就跑外麵大城市去看看,守著煤炭當後盾搞點實業,呃!衛生巾也算是實業吧,還有泡麵,火腿腸,這些都是生活快銷品,經得起時代浪淘沙。

記得上輩子,九十年代初,當礦泉水出來時,一塊錢一瓶愣是放到灰塵布滿都賣不出去,九十年代末市場都很慘淡,可到了21世紀後,礦泉水反到成了生活必須品了。

所以選行業,可得看準了,四個字核心,有水快流!

這時一輛大氣包客車姍姍來遲,停在了橋頭上,方大軍趕緊跨上自行車衝過去,正好瞧見二姐從車上下來了。

“姐,這邊!”

方燕一聽見熟悉的呼喊,馬上就喜笑顏開,“弟,你怎麽還在鎮上。”

“嗬嗬,專門等你啊,快上車,今天晚上咱家舂糍耙吃呢。”方大軍招呼道。

方燕一聽,麻溜上了後座,雙手自然的抱上了他的腰,這讓方大軍略微怔了一下,腳下卻未停,二八大鳳凰啟動了,直接提到十五碼的速度,消失在街道盡頭。

“冬梅,你看那不是大軍嗎?”剛下車的何彩建指著前麵叫道,他是方大軍的初中同學。

這時後麵又下來一位長頭發的少女,急忙往街頭望去,卻隻看見一輛馱著人的自行車消失在盡頭,“不可能是他吧,他怎麽會有自行車。”

“怎麽不能了,上次我不是在學校外麵碰到他了嗎,他說去看他姐。我看那背影就是大軍,後麵馱著的多半就是他那讀補習班的姐姐了。”何彩建篤定道,可惜剛才他們坐在後排,下車時又要取包袱,耽擱了一會,不然肯定能看清楚。

“那他也不可能有自行車啊。”唐冬梅回聲道,有些不敢相信。

“那可說不準,上次見他都抽上過濾嘴了,要是沒錢他也不可能跑縣裏去耍子,別管是不是他了,你到他家去找人就可以啊。”何彩建提議到,他們兩人的家都在山上,要走近一個小時才能到,相距並不太遠。

“去找他嗎?”唐冬梅望著街道盡頭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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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方大軍和二姐到家的時候,糯米已經蒸在鍋裏了,母親和倆妹妹正在處理綠毛竹,所謂綠毛竹,外形看著似生長期的甘蔗,把葉子剮掉後,裏麵就是翠綠的竹棒,很光滑,當地的習俗就是用這種竹子舂糍耙吃,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但貌似除了舂糍耙,這種竹子也沒有其它用處了,上輩子方大軍在城裏的園林景觀中見過綠毛竹,卻已經沒人用來舂糍耙。

父親在一旁清洗著碓窩,石頭做的石圓槽,配以杵(碓窩棒),用來舂米、麵、花椒、辣椒粉等,算是比較落後的東東,後世已被機器取代,或是用鋼鐵製造,石製品在農村怕都很少用了。

“燕子,快去洗把手,要打糍耙了。”母親招呼道,這個活計要趁熱,冷了就不靈光了。

“好嘞!”方燕麻溜的放下包,就去打水洗手,往年打糍耙她可是主力,至於弟弟在旁邊看看,等著吃就行了。

方大軍這時頗有點汗顏,君子遠離庖廚,他以往可不是廚房主力啊,但現在可不同了,想親手打下糍耙,便說道:“媽,讓我來吧,我力氣大。”

“好,讓兒子來打。”方東華一口應下,卻是他誤會了,以為這是兒子心疼女兒呢。

很快蒸好後的糯米就端了出來,粒粒均勻,並未黏在一起,不過糯米本身具有很大的黏性,杵爛後就OK了。

米不多,隻有五斤來點,母親用木鏟把米刮進了石頭碓窩裏,這槽子很深,早些年公社沒有打米機的時候,就是用這東西舂米吃,不過那時候就得用木棒子來了。

“兒子,往中間打。”母親招呼道,母親的手上有很厚的老繭,並不怕燙,用雙手把碓窩中的糯米堆了個包。

方大軍手持光滑翠綠的綠毛竹,穩了穩心神,按照記憶杵打進了碓窩中,感覺還成,接著又拔出來接著杵,每隔小一會母親就會用雙手刨一下米團,配合著他,這就跟推磨是一個道理,需要人從幫協助。

“哎嘿!”

方大軍賣力的舂著米團子,可漸漸的,胳膊有點發酸了,頻率也越來慢了,“媽,可以了嗎?”

“還早呢,打爛點才好吃。”張母微笑道。

而方大軍卻笑得很勉強,如果他知道總共要杵上幾百次,怕就隻能哭了。

“弟,讓我來吧,你杵得不對,要往堆起來的地方杵。”方燕說著就接過弟弟手上的綠毛竹,她可是看出來了,弟弟累著了啊。

方大軍也就順勢讓開了,感覺麵子有點頂不住啊,要不,改明兒偷偷先練習一下,等明年在進行挽尊?

方燕一出手,馬上就把他之前的動作給比下去了,母女倆配合得很有默契,即便是母親偶爾要刨一下米團,也不見二姐有所停頓,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素業有專攻啊,看來他的特長就是動嘴!

至於倆丫頭早就饞嘴得不行了,圍著打轉,平時可沒機會吃到一口糯米,而且糯米也是辦席麵的好材料,高檔貨啊。

至於父親已經翹著二郎腿到一旁抽大煙去了,純爺們當該如此!

米團在二姐的巧勁下變得越來越稀爛,黏性也更大了,這時候綠毛竹的優點發揮了出來,也就是不粘米,如果換成木棒,這時候怕已經沾滿米團了,越爛粘得越多。從這方麵來看,綠毛竹仿佛天生就該用來杵糯米一般。

“壞了,媽,你把我買回來的芝麻拿出來了嗎?”方大軍才想起這事。

“沒啊,沒亂動你買的東西。”母親回聲道。

方大軍連忙跑進屋,把白糖和芝麻,以及花生翻找了出來,身後跟著倆小尾巴,“嗬嗬,這是芝麻,要過下鍋才行。”

十來分鍾後,杵好的米團子被壓成了大小不一的餅子,這就是糍耙了,酥好的花生和芝麻也杵成了粉末,均勻的撒在糍耙上,一定要趁熱,不然就黏不上去了。

糍耙冷卻後,用刀切起來都困難,更別說用牙齒咬,所以得趁熱吃,要不然就得再次加工,而糍耙一加熱馬上就會軟化,變得軟糯可口,當真是好東西,能儲存十天左右,時間過久就會發黴。

“開吃了!”方大軍笑著臉大叫,手上抓著一個大糍耙,在白糖碗裏杵了一下就送進嘴中咬了一口。

唔!這味道簡單太霸道了,米香、竹香、芝麻香、花生香、白糖的甜,還有糯米特有的黏口感,這些味道綜合在一起,被上下牙齒所磨合,送到舌頭上,又在口腔中整個爆炸開來。

最後順著喉嚨到了胃裏,全身毛孔在這瞬間都舒張開了,有一種要羽化升天的感覺,好吧,這不是在吃人參果,真實情況當然不可能這麽誇張,但絕對算得上是美味。

“太好吃了,哥,五妹喜歡吃芝麻!”

“四妹也喜歡吃!”倆丫頭鬧騰了起來,爭奪著碗裏剩餘的芝麻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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