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

這是一個小小的村落,前後也就十來戶人家,周邊圍著一圈木柵欄。

村口豎立起一座木製牌坊,匾額之上歪歪扭扭刻著“許家集”三個字,儼然是個氏族村子。

何為氏族村子?

也就是說,村裏人每家每戶多半都能沾親帶故,五百年前同出一家的意思。

不大的村子,此時卻是一幕喜慶之景。

村中披紅掛綠,張燈結彩,大紅喜字貼滿了窗台和門板。

牌坊後的空地上擺了七八桌酒席,賓客已就位,坐得滿滿當當。

村頭的花紅轎子旁,一支不知是迎親還是送親的樂隊,正激昂澎湃地奏著樂。

半老徐娘模樣的媒婆站在轎子前,目視前方,似在等待著什麽。

但詭異的是,賓客已入席,酒菜齊備,聲樂奏起,卻無一人動筷。

所有人都一本正經地坐著,神情木訥。

幾個半大的小孩童扯著自己父母的衣襟,哭得是聲嘶力竭,卻無人理會...

葉良宵趕到時,天色又暗了些許。

見到如此場麵,當也知道自己是碰上了村中的喜事兒,不是嫁親,就是娶親。

於是,便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比較冠冕。

這才向村口的花轎走了過去,對轎子前的媒婆開口道:“這位大姐...”

但剛剛打了一聲招呼,還沒說出自己的來意。

那半老媒婆驀然機械性的一扭頭,臉色蠟白,咧嘴一笑道:“咦,來了貴客!快請快請,裏邊就座。”

說完,不由分說便拉著葉良宵往裏走,身後的樂隊敲鑼打鼓如影隨形,好像已接到“新人”一般。

令葉良宵眉頭大皺,有些摸不著頭緒。

都說村裏人淳樸好客,看來此話不假。

隻是,這也未免有些過頭了吧?

不問來路,不辨好壞,就直接把人往屋裏領?

葉良宵被人簇擁著,不由泛起了一絲疑惑。

路過轎子旁邊時,還隱約聽到抽泣聲傳出,心中就更顯警惕。

轎中人在哭?

可是這一派喜慶之色,不是應該開心嗎?

為什麽要哭?

葉良宵頓感不對,但並未聲張。

來到一張酒桌前,八位一席,恰好空出了一個位置,就好比是特地為他準備似的。

媒婆堆著笑臉,招呼葉良宵坐下,“貴客遠道而來,恰好遇上咱村裏嫁女,不嫌棄就湊合喝一杯酒水吧。沾沾喜氣!”

“來來來,讓奴家為你倒酒。”

“都愣著幹嘛?趕緊給貴客夾菜啊,真是一群沒眼力勁兒的粗漢子。”

她殷勤之色,也不懼生,揮著手絹張羅道。

而經她如此一說,席間七人同時看向葉良宵,眼神卻透露出一抹空洞,臉上帶著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下一刻,竟齊齊往葉良宵麵前的碗裏夾菜,用毫無感情的聲線,道:“貴客吃菜啊,別客氣。嘿嘿...”

眨眼的功夫,碗裏已經堆起了一座“肉山”。

美食在前,這對於餓了三天的葉良宵來說,屬實是一種極難抗拒的**。

他望向同桌幾人,笑著連聲“謝謝”,頗感受寵若驚。

這個村子的人也太好客了,連他的名字都不問,來路也不察,就把他當成上賓來招待。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葉良宵就是這場喜宴的主角。

葉良宵看著眼前食欲滿滿的酒菜,剛想拿起筷子大快朵頤,卻忽然像意識到了什麽,眉頭一皺,生生停下了動作。

轉而對身後的媒婆說道:“大姐...”

然而剛吐出兩個字,媒婆就搶先打斷道:“貴客欲動不動,是酒菜不合胃口?這好辦,奴家這就讓人去準備!”

說著,便扯著嗓子,目光掃向全場酒桌,接道:“都聽見了嗎?還不趕緊去準備另外的酒菜?今日大喜,可不能怠慢了貴客。”

話聲落地。

原以為隻是少人數回應,誰知,全場數十人竟同聲應是。

而後,一半人開始撤走桌上的酒菜,另一半人則起身各回各家。

不一會兒,起鍋燒油的聲音傳來,村中十餘戶人家竟同時在燒菜...

媒婆這才滿意一笑,對葉良宵說道:“貴客稍等,新的酒菜立馬就來。你可得多吃一點,嘻嘻...”

“奴家還有些事,就不陪你。”

說完,正要轉身離開。

葉良宵卻把她叫住,道:“等等,大姐。”

媒婆回身,“怎麽了?貴客。”

“村中喜宴,葉某冒昧打擾。按理是要恭賀一下主家,不知是村中哪戶人家嫁女啊?”

“村西邊,許家老三,今日嫁女呢。”

“嫁往何處?”

“西行六十裏的白雲鎮,霍家的大公子。”

“那霍公子現在何處呀?”

“這不正準備來迎親嘛,估摸著應該在路上了。”

“哦,黃昏時才來迎親...這是貴寶地獨有的風俗嗎?”

說到這,葉良宵忽然問道,嘴角輕笑了起來。

那媒婆聞言,恍然語塞,“這個...這個...對呀,就是咱許家集的風俗。嫁娶都是傍晚才迎親...”

葉良宵起身,笑道:“還真是獨特,但...方才葉某路過花轎旁時,似乎聽見新娘子在哭。這是怎麽回事呀?”

“難道說這樁婚事,並非你情我願?”

媒婆聽此,臉色一變,顯得有些躲閃道:“哪有?貴客肯定是聽錯了,新娘子開心得很...”

葉良宵卻嚴肅道:“是否聽錯,葉某豈不自知?還請大姐說明實情,若有難處,葉某可以相助。”

“實不相瞞,葉某乃修行中人,並不懼強權。有什麽需要幫忙之處,葉某定不會袖手旁觀。”

說著,葉良宵彈指打出一道元力,將身側的椅子瞬間擊碎。

媒婆見狀,嚇了一大跳,慌張道:“啊?原來貴客竟是仙人...那你可得救救咱家五妹啊。那霍家公子就是個禽獸...嗚嗚。”

她突然梨花帶雨起來。

在接下來長達十分鍾的時間裏,為葉良宵講述了這樁婚事的始末。

簡單來說,就一個惡富強娶民女的“典故”。

葉良宵聽後,怒不可遏的樣子:“豈有此理,天下竟有如此惡徒?此等不平事,葉某管定了。大姐,你去為我找一柄長劍來。”

“葉某,可替你教訓那霍家公子!”

媒婆一愣道:“貴客既是仙人,難道身上無劍?”

“有!但區區凡夫俗子,不配用葉某的仙人之劍。你能找到普通長劍嗎?”

“這...”

媒婆正猶豫著。

不遠處的轎子裏傳到一道女聲:“公子此言當真,有一柄長劍,你就可以收拾霍家公子?據說...他也是修行中人。”

葉良宵底氣十足,道:“自然!修行中人又如何?我一劍足以!”

“那好!若公子真有能力除去那霍家公子,五妹願以身相許!”

說話之間,轎子的簾子被掀開,走出了一個大紅花袍的新娘子。

紅蓋頭當前,卻是看不起她的麵容,手中卻摸出一柄短劍。

葉良宵一眼盯在那柄短劍上,目光微閃,緩緩笑道:“以身相許?那敢情好啊。”

但話剛說完,新娘手中的短劍突然不受控製的脫手而出,嗖一聲刺向了那名媒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