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莫慌,花千樹在此!”

花千樹持劍而來,擋在柴熙身前,手腕一轉,一個劍花,擋掉了兩支冷箭。

柴熙往山上一看,嗚嗚泱泱的水匪,如同潮水一般,從各個方向往下衝來。

在演義話本裏,一說到戰爭,動輒就幾十上百萬人的軍隊。

對比之下,似乎六萬人,聽起來不多。然而,真的身臨其境,就會發現,六萬人,簡直如同天文數字一樣,人潮洶湧而來,一眼根本都望不到邊兒。

別說跟對方拚殺了,對方這個人數,一股腦兒衝過來,恐怕都不用刀劈斧砍,就很普通的走過路過,就夠將自己踩成肉醬的了。

這種畫麵,給柴熙的內心,造成了巨大的壓迫感。

慌張、焦慮、害怕、著急……各種情緒,在柴熙的心中,聚集成了一個字:逃!

浴血拚殺的事兒,是當小兵的責任。自己身為大周二皇子,七珠親王,萬金之軀,豈能以身犯險?

“珠兒?快用你的繡花鞋,帶本王,從這裏撤離!”柴熙朝著自己的馬車方向喊道。

然而,雙方混戰,刀光劍影,人聲鼎沸。

柴熙距離自己的馬車,隻有十幾米,聲音卻根本還來不及,傳到白玉珠的耳朵裏,就已經被淹沒在了混亂的拚殺聲中。

兩個農民,舉著鎬頭,朝柴熙的腦袋砸來。夏總兵抽出佩刀,一刀一個,幹淨利落地將二人殺掉。

夏總兵與花千樹一起,將柴熙護在身後,朝著馬車的方向移動:“王爺,末將也在護駕!”

“琵琶鬼姬何在?快來護駕!”

柴熙心想,此時,多一個修煉者在身邊保護自己,就多一分安全。

畢竟,一境的修煉者,約等於手槍,二境的修煉者,約等於人形機槍,三境的修煉者,約等於人形坦克。

琵琶鬼姬和花千樹,兩個都是第三境的修煉者,再加上掌握著遁術的白玉珠,一定可以在萬軍叢中,保自己周全。

然而,當柴熙在混亂的人群縫隙中,瞭望到了琵琶鬼姬的身影時,他再次傻眼了。

隻見,琵琶鬼姬身陷重重包圍之中,並沒有施展修煉者的能力,使用琵琶打出黑色氣刀,而是拿著琵琶,當作近戰武器,跟一群拿著鐵鍁、耙子、叉子等農具的農民,短兵相接,苦苦支撐。

“什麽情況?難道是琵琶鬼姬,這個時候,突發善心,舍不得下手對這群刁民大開殺戒啦?不應該啊!”柴熙內心冒出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花千樹想要出手,助琵琶鬼姬一臂之力。於是,運轉真氣,注入手中寶劍,朝著琵琶鬼姬的方向,將寶劍一拋,大喊一聲:“雪飄人間!”

“啪嗒!”

寶劍從花千樹的手中扔出,直接以自由落體運動,落到了地上。

“花千樹,你把自己的武器扔掉幹嘛?繳械投降啊?”柴熙一看,對花千樹怒斥道。

身上的盔甲,已經在拚殺中,被敵人的鮮血染紅的嶽雲,將寶劍撿起來,交還給花千樹。

嶽雲也將柴熙護在身後,解釋道:“公孫昭一定是九堯山擺下了墨家大陣,置身於陣法裏,所有跟他同境界,以及境界低於他的修煉者,能力會被暫時封印。”

以前西山銳健營與九堯山的水匪對戰時,沒少因為公孫昭的墨家大陣吃過虧。

這一下,瞬間抹平了雙方的境界差距,九堯山方麵的人數優勢,大大的體現了出來。

“嘭!”一聲脆響。

隻見被圍攻的琵琶鬼姬,被一個身壯如牛的農民漢子,掄起大錘,將她用作武器的琵琶砸了個稀巴爛。

兩個農民軍,用鐵鉤子,將琵琶鬼姬絆倒,然後一群農民軍,用鐵鍬、叉子、耙子等各種農具,對著倒地的琵琶鬼姬,瘋狂猛刺。

江湖上,響當當的一個人物,三境大修煉者,琵琶鬼姬,就這樣,最終就如此憋屈的,死在了一群農民手下,被搋得血肉模糊,沒了人形。

“噗嗤,噗嗤!”

即使使不出作為修煉者的手段,但花千樹本身劍法出眾,一個呼吸之間,就又將兩個農民軍的腦袋斬了下來!

“花大俠,不能這麽打,不然,過不了多久,你就會體力不支。”沙場戰鬥經驗豐富的夏總兵提醒道。

花千樹立刻會意,輾轉騰挪,刺劈提崩,連消帶打,用抹敵軍的脖子,或者以劍尖刺敵軍死穴,這種可以最大限度的節省體力的方式,來殺敵。

然而,盡管如此,花千樹打了不到五分鍾,還是感到有些體力不支了。

就算一秒鍾殺一個,一個小時,也隻能殺三千六百人。然而,九堯山有六萬之眾。

漫山遍野的人,源源不斷,根本望不到邊兒。

而且,農民軍們也不傻,利用手中農具比較長的優勢,對著花千樹選擇圍而不打,消耗著花千樹的體力。

“花大俠,你趕馬車,帶王爺先走,我和嶽總兵掩護你們。”夏總兵知道突圍很危險,但此時,再不突圍,無異於坐以待斃。

嶽雲、夏總兵、花千樹,護送著柴熙,來到了馬車旁。

柴熙拔掉刺入馬車簾子上的箭矢,跳進了馬車,隻見白玉珠滿臉淚痕,傷心地,跪在那個木匣子前麵。而在木匣子之中,是一個中年婦女的腦袋。

“駕!”

花千樹揚起馬鞭,抽打在馬背上。

一手持劍,一手持鞭,在嶽雲和夏總兵的掩護下,趕著馬車,朝包圍圈外麵衝去。

然而,就在此時。

柴熙帶來的一萬精兵,發現隻要一快速奔跑,腳上的謝公屐,一吃勁兒,就開始掉跟!

成千上萬的人,由於鞋掉跟,而混亂地擠在一起,好像一鍋粥似的。

“駕!駕!駕!”

花千樹連續抽打馬背,他內心也慌得很。

剛剛同樣是第三境的修煉者,琵琶鬼姬的下場,花千樹還曆曆在目。他可不想步琵琶鬼姬的後塵。

“滾開!”

花千樹、夏總兵、嶽雲,為了給馬車開路,對著己方的士兵,一統衝殺,愣是為馬車,殺出了一個缺口。

“擒賊先擒王,別讓朝廷的狗王爺跑啦!追啊!”九堯山的水匪,在後麵狂奔,追逐著柴熙的馬車。

都說下山容易,上山難。可是,真到了從沿著山路,往山下逃命的時候,柴熙卻感覺時間過得無比漫長。

後麵九堯山的水匪,如同潮水一般,對著馬車求追不舍。

“快點兒!再快點兒啊!水匪要追上來啦!花千樹,快點兒啊!”柴熙坐在馬車裏,著急的催促道。

“駕!王爺,不行啊!戰馬已經到極限了。馬車上有什麽多餘的重物,快往下扔吧!別管什麽金銀細軟,還是寶石古董啦!減輕重量,是現在唯一能加速的辦法了!”

花千樹的聲音,也是非常焦灼。

“鏗鏘,鏗鏘!”

話音未落,花千樹又手腕一轉,用寶劍,擋住了兩支從山路兩旁的埋伏中,射來的冷箭。

“多餘的重物?”柴熙掃視了一下馬車內部,立刻鎖定了白玉珠。

“既然你在這兒不能使用修煉者的能力,那本王留你何用?去你的吧!”柴熙粗暴的一腳,就將白玉珠從馬車上踹了下去。

白玉珠猝不及防,摔下馬車,反應過來,立刻起身,再次向馬車撲去,忍著肚子上被柴熙踹的巨疼,扒著馬車的後沿,瘋狂地大喊道:“娘!我娘!”

“娘什麽娘?放手!死白眼兒病,你要害死本王啊?”柴熙頓時火冒三丈,仰麵躺在馬車裏,對著白玉珠的臉,一腳踹了過去。

“啊!”白玉珠再次摔下馬車,鼻梁被柴熙踹塌了,鮮血泗流,淚眼婆娑。

然而,一想到白無雙的頭顱,還在馬車上,已經眼冒金星,耳鳴不止的白玉珠,還是爆發出身體裏最後的潛力,再次撲上馬車。

柴熙怒吼道:“哎呀!你怎麽陰魂不散啊?給本王去死!”

說完,柴熙雙手舉起木匣子,朝著白玉珠的腦袋猛然砸去。

“嘭!”

木匣子的邊緣,砸到白玉珠的額頭上,直接給白玉珠開了瓢,鮮血迸濺而出,身體後仰,撲通一聲悶響,身體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噗!”

白玉珠摔得呼吸困難,五內翻滾,突然感到氣管兒一下**,一口濃稠的鮮血嘔了出來。

“娘……”白玉珠看到白無雙的頭顱,滾落在地上,艱難地爬了過去。

幸好白無雙的頭顱,一路滾到了馬路旁邊的草稞子裏。不然,白無雙倒在馬路上,必然會被後麵追逐柴熙的幾萬水匪踩死。

減輕了重量,柴熙馬車配備的戰馬,又是軍中有名的寶馬良駒。馬車的速度,明顯提高了。

沒過多久,趕著馬車的花千樹,就望見了停泊在水岸邊的戰船,心中的大石頭,終於可以落地了。

“王爺,隻要老夫離開了墨家大陣的影響範圍,就一定可以將你安全地帶回軍營!”

“好!你救駕之功,本王回去以後必有重賞!”

正當柴熙和花千樹覺得自己已經逃出生天之時。

“轟隆!”

一聲巨響。

柴熙率軍,帶來的千艘戰船,全都被炸毀了,化為無數,散落在河水之上的木片。

爆炸產生的,高能熱浪,一下子就將柴熙的馬車給掀翻了。

九堯山的水匪大軍,很快就追了上來,將柴熙和花千樹包圍了起來。

“吳王殿下,你乘坐這麽豪華的戰船來的,就不要坐戰船走了吧?”留著寸頭,身穿方便運動的馬褂褲子,寨主公孫昭,從人群中緩緩走出。

柴熙意識到自己此時已然陷入絕境,嚇得雙腿一軟,朝著公孫昭跪了下來。

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墨俠,本王可以向朝廷舉薦你當大官,四品不行,咱就三品,兩品也行,大不了當一品大員!隻要你饒本王一命!嗚嗚……本王不想死啊!”

“瞧你這熊樣,如果不是掌握了精準投胎的核心科技,隻怕若是生在了平民百姓之家,你連種地都種不明白!”

墨家推崇無朝廷主義,所謂的皇族,不過是開國的那個君王,身負足夠的氣運罷了。將皇位世襲罔替,這本來就不合理。因為,氣運這種東西,並不能世代遺傳。

因此,按照墨家的理論,除了曆朝曆代開國的君主值得尊重,其他的皇帝,不論文德武德,都不配位。雖身居高位,也不過是,天下黎民的寄生蟲罷了。

“墨俠說的對,本王是懦夫,本王是孬種,求您將本王當個屁,放了吧!”柴熙渾身顫抖著,不斷地對著公孫昭磕頭。

真的死到臨頭,不論平日裏多麽耀武揚威,不可一世,也硬氣不起來了。

公孫昭輕蔑一笑,指著河麵上的碎木板說道:“墨者講究兼愛,非攻。你們既然已經潰敗,我也沒興趣將你們趕盡殺絕,你走吧。”

“謝墨俠,不殺之恩。”柴熙哆哆嗦嗦的,被花千樹攙扶起來。

二人跑到在河麵上,挑了一塊兩米見方的木板當木筏,站了上去。

木筏駛離了岸邊十米左右的距離,花千樹感應到自身真氣恢複了,立刻催動寶劍高速旋轉,充當木筏的螺旋槳,木筏的速度陡然提升,很快就消失在了遠方。

隨後,公孫昭下令,讓山寨眾人,將還活著的朝廷軍士們,全都驅趕進了河裏。

公孫昭之所以,將柴熙帶來的戰船統統炸碎,也是為了能讓敗走的士兵們,都能分到一塊保命木板。

在確定己方大獲全勝的前提下,公孫昭並不願意多殺人,這是一種慈悲,更是一種自信。

……

白玉珠被抓進了山寨的牢房。

“父母大喪,按照儒家的說法,你應該守孝三年。那我就關你三年吧。”

公孫昭對白玉珠,雖談不上歉疚,畢竟作為九堯山的寨主,有充足的理由殺白無雙,但,些許同情,還是有的。

人,並不是一種,能夠因為沒有選擇,就心安理得的生靈。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白玉珠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殺了你,為我娘報仇雪恨!”

此時的白玉珠,早已沒有了少女懷春時的含情脈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定冷酷的目光。

“好,我等著。”

公孫昭微笑著點了下頭,轉身離開了山寨牢房。對於白玉珠的那種眼神,公孫昭太熟悉了。

有時候,一個人的成熟,需要歲月積累,循序漸進。有時候,就隻是一瞬間。隻不過,後者有些許殘酷罷了。

……

與此同時。

玉京城內,剛接到,柴熙將在三日內,拿下九堯山的捷報。

吉星賭坊,關於吳王平叛的押注賠率,也徹底降低到了一賠一點零一。

全城的百姓,不論販夫走卒,還是官差衙役,就連下九流的小偷娼妓,都在翹首以盼著,吳王取得最終勝利,班師凱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