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安拿出一塊手帕,平靜地擦著自己臉上的茶水,對掌櫃輕飄飄地點頭確認道:“對,全都取出來。”

掌櫃的一臉為難:“王爺,十二萬兩,數額巨大,您帶來的這些人,怕是抬不動吧?”

“這就不用你費心了,一趟抬不完,就抬兩趟,兩趟抬不完,就抬三趟,你隻管把銀子給本王湊齊了就行。”

“還不快去?”黃錦瞪了掌櫃的一眼。

開錢莊的,講究的就是十個水缸,七個蓋兒,左騰右挪,輪換著蓋。

一下子擠兌大量現銀,是錢莊最怕的事兒。

大周的錢莊行業,全是私營的買賣,屬於市場經濟,充分競爭。

琅琊王氏雖是最大的世族,但不是唯一的世族。

匯通錢莊如果敢出台規定,拒絕客戶的大額兌付,其他的錢莊,就會立刻搶走大量儲戶。

掌櫃隻好硬著頭皮,咬牙應承道:“好,請兩位大人稍等,小的這就去銀庫調銀子。”

裝滿銀子的箱子,每隔幾炷香的時間,就會新運來一箱。

兩個時辰之後,匯通錢莊的大廳裏,一共擺滿了十大箱子白銀。

“王爺,公公,這裏一共是十萬兩,另外兩萬兩,能不能寬限一天時間?我們連夜從津門城的分號調銀子。”錢莊掌櫃點頭哈腰地懇求道。

柴安一笑:“掌櫃的,你家裏有幾口人啊?”

“啊?回稟王爺,小的家裏,不多,也就二十幾口。”掌櫃不知柴安為什麽突然問他這個,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這些錢,是本王要捐給大周邊境的善款,晚一天到,估計也就餓死百八十個人吧。這樣,本王算你家人命貴,一條命頂五條命。將你全家上上下下殺光,本王就寬限一天,如何?”

“哎唷!王爺饒命啊。”掌櫃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黃錦表情厭煩地埋怨道:“叫灑家陪王爺在這兒喝茶,都灌了個水飽啦!還找借口推脫?真是活膩歪啦!怎麽著?你真覺得琅琊王氏再大,還能大過天去?”

柴安俯身,將掌櫃的扶起來:“行了,你快去籌銀子吧,琅琊王氏在京城這麽多生意,想倒手出個幾萬兩銀子,應該不難吧?”

“可是,那樣做,會壞了匯通錢莊的商譽的。”掌櫃顫抖著說道。

“明天,你全家老小的腦袋,都掛在錢莊匾額下麵,商譽損害更大。你覺得呢?”柴安笑著,幫掌櫃的將貂皮帽子重新戴好,又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

掌櫃隻感覺眼前的柴安,笑容異常的嚇人,咽了咽口水:“是……小的,這就去拆借。”

過了半個時辰,掌櫃的帶著六個夥計,回到了錢莊內。

其中四個夥計,合力抬著一個三尺見方的精美盒子,掌櫃自己懷中,也抱了一個錦盒。

精美方盒放在桌子之上,打開之後,是一尊純金打造的坐佛,將整個屋子都映照的光彩絢麗。

黃錦見到這尊金佛,眼睛都直了,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的過程中,視線根本沒從金佛上移開過一分一毫。

掌櫃介紹道:“根據金銀兌換的規矩,十五兩銀子換一兩金子,這尊金佛足有百斤,價值不低於一萬五千兩銀子,權且折算一萬兩。”

說完,又打開了懷中的錦盒,隻見一串紫色翡翠念珠,呈現在眾人眼前:“黃金有價玉無價,這串念珠,要是上拍賣會,輕鬆能賣到兩萬兩。也隻折價一萬兩。”

“王爺,公公,剩下的兩萬兩,匯通錢莊,就用從珍寶閣裏調來的這兩樣寶物抵賬,可以嗎?”掌櫃詢問道。

“黃公公,你意下如何?”

“好,好啊!這可真是一尊好寶貝啊。”黃錦伸出顫抖的雙手,在金佛上下遊動,滿眼都是喜愛之色。

“本王向來平易近人,既然黃公公沒意見,那這十二萬兩銀子,咱們算兩清。”

“謝王爺,謝黃公公。”掌櫃的如蒙大赦,連連道謝。

“黃公公,煩請你讓侍衛兄弟們,將兩萬兩捐款,送到工部去。然後,五萬兩抬回內務府。三萬兩送到本王府裏。至於這串紫翡念珠,本王想請黃公公當個中人,替本王轉送給後宮禁軍大統領小蘇大人。”

黃錦回過神來,對柴安點頭笑道:“大殿下真是孝心可嘉。放心,老奴肯定不辱使命。小蘇大人從小在白馬寺長大,見了這念珠,必會愛不釋手,從而對寧貴人娘娘,格外關照的。”

“至於這尊金佛。”

“陛下見了這金佛肯定喜歡,但是老奴多一句嘴,大殿下千萬別動,借獻寶之機,替寧貴人向陛下求情的念頭兒。上一輩兒的事兒,複雜著呢。大殿下您最近剛得聖眷,萬萬不可觸碰陛下的逆鱗。”黃錦誠心告誡道。

“黃公公,你誤會了。父皇是現世佛,現世佛不拜過去佛,這尊金佛,不該獻給父皇。”

“那王爺的意思是?”聽柴安的話鋒,黃錦心潮澎湃,不由得,動了貪念,趕緊在心裏默念阿彌陀佛,努力讓自己心情平複下來。

然而,下一刻,黃錦看到柴安對著自己笑著點頭:“正所謂,良駒送將軍,寶劍贈英雄,黃公公乃是宅心仁厚的禮佛之人,這尊金佛,理應送給公公,希望公公不嫌棄,就笑納了吧。”

“啊?王爺,您此言當真?沒拿老奴開玩笑吧?”黃錦聽了,隻感覺腦子有點兒缺氧,有種要抽風的趨勢,趕緊扶住桌子,才勉強站穩了腳步。

“父皇是萬歲,黃公公要貼身伺候父皇,怎麽也得九千歲吧?別說是這一尊金佛了,就是千尊萬尊,就衝你對父皇忠心耿耿的功勞,也當得起啊。”

柴安明明從風月樓抄到十二萬兩銀票,卻跟昭明帝說隻有七萬兩。一旦讓昭明帝知道了,縱然不會被治個欺君之罪,隻怕也是後患無窮。

給黃錦一點兒小恩小惠,就想讓黃錦替自己隱瞞,根本不可能。柴安索性,直接一出手就拿價值萬兩的金佛,把黃錦徹底綁上自己的戰車。

隻要黃錦收了這尊金佛,那麽就相當於,欺君的事兒,他黃錦也幹了,自然也就跟柴安,站到了同一條戰線上。

黃錦不傻,很快就想明白了收下這尊金佛,意味著什麽。

如果是一萬兩銀子,黃錦還存在內心鬥爭一下的拉扯空間,但是,這金佛的光芒,太耀眼了。

“恭敬不如從命,老奴就替陛下,收下王爺的這份厚禮啦。”說完,黃錦又伸出手,在金佛的身上,激動地摸著,目光緊緊,嘴角彎彎。

這時,匯通錢莊的門外一陣吵鬧。

“不許進。今天錢莊歇業,明天再來吧!”侍衛們將人擋在了門外。

“我不是來辦業務的,我是來找我們家王爺的。王爺!”管家周福焦急地在門外,跳腳著大喊。

“怎麽了?”柴安走出門口。

“王爺,出大事兒啦!戶部的人,帶著京兆府的捕快,到楊家要抓福晉的七嫂,說是要往北燕送。福晉叫我來找您,她已經先過去了。”周福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柴安一聽,目光凜冽:“老三的報複,這麽快就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