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用高薪引誘那些刀筆吏離職,怎麽也算不上什麽大錯,並且此前也沒有先例。

畢竟誰會花大價錢養一堆除了寫寫文章,其他啥也幹不了的人呢?

見用正當理由不能把張玄驅除出朝堂,元倫幹脆倚老賣老耍起賴來。

“如果陛下堅持不肯讓乾王待在朝堂,那就允許老臣請辭,老臣不願與這南朝小兒為伍!”

“好啊!”元倫話音剛落,拓跋婉兒便爽快地答應下來。

拓跋晚上昨晚才聽張玄說過,這些六部尚書現在都沒多大用,既然沒用,那留著幹嘛?一個二品大員每年光是例銀就是幾百兩,加上其他福利,每年起碼的花上千兩銀子在一名二品官身上。

雖然一千兩白銀對於整個北涼的花銷來說隻是九牛一毛,但拓跋婉兒覺得能省一點是一點,於是便答應的格外爽快。

這下輪到元倫傻眼了,他沒想到皇帝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這下他連借驢下坡的機會都沒了!

說出去的話,自然不好再往回吞。

吏部尚書算是權柄僅次於尚書左右仆射的高官了,元倫此前無論走到哪裏,幾乎都是眾星捧月的待遇,畢竟吏部掌管著官員的考課,雖然不一定能把一名官員捧上去,但想讓一名官員遭到貶斥,還是有九成九的把握。

如今辭了這職務,元倫再想像以前那般威風八麵就不可能了。

看著元倫一張臉漲的通紅,如鯁在喉的模樣,出於兔死狐悲的心理,戶部尚書尉無涯站了出來。

“陛下,元尚書乃是三朝老臣,執掌吏部多年,如果元尚書請辭,老臣實在想不到還能有誰能接替!”

元倫感激地向尉無涯遞去一個眼神。

有了尉無涯帶頭,很快便又站出來許多朝臣,懇請拓跋婉兒挽留元倫。

可還沒等元倫鬆口氣,便聽到拓跋婉兒回道。

“元愛卿這麽老了,既然想閑賦休息,在家享受天倫之樂,朕又豈能不允?至於吏部尚書的位置,便先由吏部侍郎暫代吧!”

這下眾人都看出來了,元倫辭職是氣話,但女皇對此卻是認真的!

元倫隨即一臉死灰,此前拓跋禮在的時候,他也用過請辭這一招,來逼迫拓跋禮讓步,怎麽到了拓跋婉兒這裏怎麽就行不通了呢?

局麵怎麽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呢?哪裏出了問題呢?

張玄隨即感受到了一股怨毒的目光,不用看,肯定是旁邊的元倫正看著自己呢!

張玄心裏冷笑一聲,是你自己仗著資格老來威逼皇帝,這會兒沒得逞怎麽還怪到他頭上了?

總之在拓跋婉兒有意的袒護下,這場針對張玄的彈劾無疾而終。

雖然在朝堂上的彈劾沒結果,但這些老臣尚書基本都是鮮卑貴族出身,朝堂的路子走不通,自然會從別的方麵想辦法!

下了朝會,先前聯合參奏張玄的五名尚書連帶著其黨羽便罕見地聚到了一起。

以前這幫人在拓跋禮的運作下,基本都是互有間隙一片散沙,如今有了共同的敵人張玄後,便走到了一起。

這幫人聚集到一起,自然是先數落張玄的不是。

“這張玄本來是就是南朝人,如今的南朝皇帝正是他的親兄弟,他親兄弟帶大軍北上,他就在燕京禍亂朝綱,要是這其中沒半點聯係,老夫是不信的!”

元倫丟了尚書的職務,因而對張玄意見最大,一上來就給張玄扣了通敵內奸的名頭。

元倫話音剛落,戶部尚書尉無涯便讚同道:“元大人說的在理!這小子的禍心當初在公主監國的時候老夫就看出來了!”

“當時國庫缺銀子,既然公主監國,老夫就想著看公主能不能從陛下的私庫裏外撥一些出來!然後這小子便自告奮勇接下來了籌措銀子的差使,老夫當時心裏就有疑慮,但礙於身份沒敢明言。”

“過了幾天他真還給老夫籌措來十萬兩!”

眾人聽到尉無涯這話頓時大驚,“幾天時間就湊到了十萬兩?他從哪裏湊到的銀子?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啊!”

尉無涯搖頭哀歎道:“老夫也好奇啊!便派人查了查,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前段時間的‘聚寶珠’案大家都還有印象吧?”

一提到這個“聚寶珠”案,眾人頓時炸開鍋了,這些人基本都是鮮卑勳貴,最是有錢有閑的主,被“聚寶珠”坑掉的銀子也最多。

“你說這個我就來氣!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天天做著發財的白日夢,瞞著我把家裏的大半的銀子都買了那什麽聚寶珠,結果呢?家裏除了一堆琉璃珠子啥也沒剩下!”

“你還算好的了!我那兒子還抵押了百畝的良田找人借的銀子去買,結果全折在裏麵了!”

眾人倒著倒著苦水,突然也就反應過來了。

“尉大人這個時候提聚寶珠案,莫非這個案子跟張玄有關?”

尉無涯發出一聲冷笑,“有關?這件事就是他在背後指使,要不然他從哪裏湊到的十萬兩?”

尉無涯揭開謎底,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最後是公主府的人出手把事情遮掩過去了,我還以為公主瞧上了那老板的資產想要獨吞,整半天別人原來是一家人啊!”

“哎!這個南朝奸佞也不知道使了什麽妖法,怎麽公主,唔.....陛下就對他怎麽信任呢?”

“哼!女人嘛!把她伺候舒坦了,什麽都好說!我家那老婆子,因為我兩年沒去她屋,那臉拉的老長了!前幾天心血**和她同房了一次,這幾天對我都服服帖帖的!想來張玄此子在這方麵有過人之處唄!”

“嗬嗬!那先皇便該給他封個長信王才是!”

說著說著,張玄在眾人心裏便跟嫪毐畫上了等號,都是依靠床第功夫征服了女當權者,進而掌控了朝政的小人。

“說這些閑話有什麽用!現在最關鍵的是怎麽為國家除此奸佞!”元倫眼見話題有向八卦方麵轉向的苗頭,連忙把話題拉了回來。

尉無涯皺著眉頭道:“除掉張玄?有點困難!他現在走到哪裏都一幫軍士跟著,不管是羽林衛還是神武衛萬勝軍,都是精兵悍卒,我們想要動他除非把各家的私兵都集合起來才有機會!”

“但這樣一來,動靜就太大了,還沒等我們發動,可能就反被他抓到借口了!”

尉無涯說完,眾人都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緊接著便有人提出:“既然不能力敵,那便隻有智取了!咱收買一些刺客死士如何?”

這下輪到元倫搖頭了,“哪也得有近身的機會啊!實不相瞞,我前幾天也才知道,我兒子也曾糾結了一幫人,想要為國除奸,結果卻不了了之了!行刺的刺客居然把定金退了出來,說以後針對張玄的行刺概不接受!”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們就等著張玄日後把我們挨個收拾了?”眼見強攻刺殺的路子都走不通,便有人沉不住氣了。

眾人隻能將目光看向元倫,期待他來拿個主意。

眾人之中就他爵位最高,這場聚會也是他召集起來的,而且也是張玄的直接受害者。

元倫沉默了半晌,接著才緩緩開口道:“靠我們自己的力量肯定是不成了,必須得引入外援!”

“外援?元大人的意思是?”

元倫沒提“外援”是誰,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們這一幫人算是除了拓跋婉兒外,在燕京最有勢力的一幫人了,能幫助他們的外援隻能是燕京以外的勢力。

“元大人是說和親王嗎?可他畢竟是叛逆啊,我們要是幫了他,日後名聲可不好聽啊!”有人發出了擔憂。

“那張玄還是南朝奸細呢!就算讓和親王當了皇帝,也總好過做南朝皇帝的監下囚吧?”

“就是就是!和親王當了皇帝,至少這皇位還是在拓跋氏手裏,在我們鮮卑人手上,讓那南朝蠻子做了主,以後焉有你我容身之地?”

“可和親王肯來嗎?”尉無涯問出了關鍵問題。

“我聽說孤竹山一戰,他敗的挺慘的,他這會兒應該還在收攏勢力吧,能騰出手來燕京嗎?”

“有我們當內應,他怕什麽?他隻需要派出一支奇兵,之後我們裏應外合,找個機會便能助他拿下燕京,屆時剪除張玄,皆大歡喜!”

他們這些人莊上大多都有上千的私兵,集合起來也有上萬眾了,雖然可能不是神武衛的對手,但自覺對付隻有幾千人的萬勝軍還是手拿把掐。

到時候拓跋慎隻需要麵對神武衛就夠了,羽林衛人數太少,根本沒在這些人考慮的範圍內。

至於金吾衛,戰力更是可以忽略不計,甚至於這些人便有不少子弟在金吾衛中當值,真要打起來,金吾衛站在哪邊還很難說。

“有道理!據說跟著和親王的燕京二衛實力幾乎沒有折損,和親王隻需要派出燕京二衛,應該就能拿下燕京!”

元倫聽了眾人的意見也不自覺地點了點頭,“那誰去聯絡和親王呢?”

尉無涯這個時候發言道:“我那個小兒子人還算機靈,諸位要是信得過,我便派他前去如何?隻不過這懇請和親王出兵的書文得大家都簽字才行!”

這些人之前或多或少都有些過節,尉無涯也是怕這些人嘴上說的好聽,轉頭就把自己給賣了,因此必須讓眾人簽字。

另外,隻有眾人都簽了字,拓跋慎才會相信這不是一家一姓之言,而是眾望所歸,出兵的幾率自然大大增加。

元倫點了點頭道:“這個自然!這份文書便有我來起草,到時候諸位同我一起署名便是!”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眾人說不同意也不行了,隻得點頭答應下來。

元倫當天便擬好了文書,第二天尉無涯的小兒子尉千許便帶著這份有著燕京諸多鮮卑勳貴簽名的文書踏上了前往上京的路途。

與此同時,在張玄的主持下,直屬於皇帝的特務組織“鴿籠”也派出了一部分人馬帶著電台前往了上京。

“鴿籠”是此前拓跋禮組建的諜報網絡,平日裏都潛伏在北涼各大都市,每個月都會借由飛鴿傳書向拓跋禮密奏各地要事。

是拓跋禮掌握下情的關鍵抓手,如今拓跋婉兒繼位,這“鴿籠”自然由她接手。

但拓跋婉兒對這些陰私的事情很反感,並且也不覺得有什麽必要,差點就把“鴿籠”給解散了。

好在張玄是識貨的,這麽一個已經成氣候了的間諜組織這麽解散實在太可惜,便從拓跋婉兒手裏要了過來。

隻是在張玄看來飛鴿傳書效率還是太低!

鴿子可不是想往哪裏飛就往哪裏飛的,鴿子的放歸都是單線,譬如想要從上京向燕京傳遞情報,就需要把燕京的鴿子帶到上京,然後需要的傳信的時候再放歸。

反之也是如此,燕京方麵想要向上京傳遞消息,就需要把在上京喂大的鴿子帶到燕京,再綁上書信後放歸。

因此每次使用飛鴿傳書,都要做一些前置的準備工作。

並且由於這會兒沒有什麽工業汙染,人類的聚集地也不如後世那般廣闊,生態環境好,把鴿子當做狩獵目標的猛禽也很多!

有些鴿子可能飛著飛著就被老鷹吃掉了也未可知,因此重要情報很多時候是幾隻鴿子一起放歸,這無疑又加重了飛鴿傳書的使用成本。

因此在張玄接手“鴿籠”後,第一件事便是將各地的鴿籠替換為無線電!

無線電相比於飛鴿傳書,優勢可太大了,不僅速度更快,而且也不用喂養金貴的鴿子。

更重要的是能夠及時反饋,對諜報工作進行細致的部署。

當然為了使手下的情報人員信服,張玄不得不再次做了一次實驗,才讓這些“鴿籠”的諜報人員帶著電台半信半疑地上路。

搞定了諜報組織的安排後,張玄便又馬不停蹄的趕到了曾經的公主府。

通過筆試篩選出來了三十名參與識字先生的招聘人選,他需要親自麵試,以從中挑選出合用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