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喜晨握著酒杯,纖細的手指在酒吧燈光下晃動著晚霞似的緋豔,靜靜垂落的眸中一片晦澀之色。
“他這樣,家人未必會看出他的好,下屬也對他隻剩下失望,什麽都想要,結果就是什麽都得不到。”
顧望辭驚詫,薑喜晨竟然成熟的如此之快。
他把她這話在心中過了一遍,也沒琢磨出她講這些時的具體心情。
便問:“那你呢?家人、下屬,都不理解他,作為他曾經的枕邊人,明知有血海深仇,還養在身邊的女人,你能理解他嗎?”
薑喜晨沉默良久,再次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我還欠他很多錢沒有還。”
顧望辭挑眉,意有所指地瞧著她:
“他想要從你這得到的,一定不是錢財。”
薑喜晨平靜地叫來侍者買單:“但我能給他的,也就隻有錢了。”
兩家之間那些亂七八糟的舊事跟仇恨。
中間隔著的,俞厭舟他爺爺,他母親,薑喜晨她爸,這幾條人命。
就算俞厭舟能說服自己把一切都放下,薑喜晨也不可能做到真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更何況……
“其實他隻是給了我錢,其他的地方,對我並不能算好。”
薑喜晨仿佛解釋一樣,對顧望辭又認真地強調了一遍。
“我隻喜歡對我好的,所以就算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我也不可能喜歡他。”
顧望辭心中卻是回憶著過去種種,頗為無奈地在心中想。
俞厭舟最開始,大抵是有要對薑喜晨很好的打算的。
隻是,他終究被兩家恩怨影響,多少有些別扭,所以自己都過不去自己那一關。
這些,他作為一個旁觀者的視角能想明白,卻犯不著對薑喜晨說。
他隻是在她結賬後陪她一起起身:
“你去哪,我送你回家。”
薑喜晨淡淡瞥他一眼:“就算沒有俞厭舟,我也有男朋友,你別想再引誘良家婦女。”
顧望辭舉起雙手,難得也跟她開次玩笑:
“天地良心,從頭到尾我連你一根頭發絲都沒碰過,何談引誘?”
他指了指兩人的杯子:
“我剛才沒碰酒,還可以繼續開車,你一身酒味,從這種地方出門打車,總歸是沒有讓熟人送來的安全。”
薑喜晨一想也是,也就沒有拒絕。
不過她終究是留了個心眼,不上副駕,縮在了後座。
路上有些沉默,顧望辭打開了車載廣播。
裏麵恰好是個娛樂八卦節目,提到了江天父母鬧離婚的那場爭家產之戰。
又提,江家原正統繼承人,小少爺江天,為了尋求支持,似乎有意用婚姻做籌碼。
主持人說,江天最近跟薑氏航空的薑悅欣走的很近,兩人幾乎是回回大型場合都一起出現,算得上形影不離。
他們甚至大膽預測,這兩人門當戶對,估計好事將近。
顧望辭從後視鏡看了眼薑喜晨表情,卻見她靠著窗,一臉心不在焉的,像是並沒把那些話聽進去。
他沉吟了瞬,開口:“薑喜晨。”
薑喜晨回過神:“怎麽?”
顧望辭:“你上次去醫院看望的那個朋友,是不是叫江天。”
薑喜晨臉上又出現了提防的神色:“你提他幹什麽?”
顧望辭道:“新聞說他跟薑悅欣好事將近,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薑喜晨不知道。
她一點這方麵的消息都沒得到過。
她的臉色,唰地一下子冷下去了。
顧望辭從後視鏡觀察著她的表情,不動聲色勾動了下唇角。
衣食無憂時,江天可以處處以薑喜晨為先,事事先為她考慮打算、
可現在,連他自己的利益都要被人搶走,都要保不住了。
他真的還會像之前那麽有閑心,單純的為了感情就對薑喜晨無怨無悔的奉獻出一切嗎?
車開到小區門口,薑喜晨就喊了聲停。
畢竟是發生過關係的人,她對顧望辭不得不防。
顧望辭像是沒察覺到她的刻意疏遠,按照她的要求把車停在了小區外。
薑喜晨下車時,他主動去給她開了車門:
“之前忙著備考,一直都分不出什麽心,現在上岸了,空閑時間就多了,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你盡可以找我。”
薑喜晨人都要走了,聽到他這句,又似笑非笑回過頭。
“俞厭舟要是沒扔下我出國,這種話你敢說嗎?”
顧望辭微挑眉梢,似是不理解她為什麽要這樣問:
“有何不敢?”
薑喜晨嗤笑:“口是心非,你一聽見他的名字就慫,膽小鬼。”
顧望辭真心覺得薑喜晨這姑娘記仇,他不過是最初挖苦過她幾次,她對他就始終刻薄。
沉吟片刻,他卻依舊態度很好:
“沒底氣的時候還自己往槍口上撞,那不是勇敢,那叫蠢。你自己當初不也是陪著笑臉陪吃陪玩一回又一回?”
薑喜晨輕視的神情一頓,她畢竟是有黑曆史,在嘴損這方麵,永遠損不過顧望辭。
但她仍要趾高氣昂地白他一眼:“我那叫忍辱負重,臥薪嚐膽!臥薪嚐膽你懂不懂?”
顧望辭終於又看見了,過去那個鮮活靈動的小姑娘,他似笑非笑:
“彼此彼此。”
薑喜晨剛想說,誰跟他彼此了。
顧望辭就忽然收斂神情,板起了臉。
“薑喜晨,你最好還是在我麵前注意一下說話態度。”
薑喜晨:“?”
顧望辭一本正經:“民不與官鬥。”
他嘴貧的下場就是,薑喜晨臨走之前,還怒氣衝衝地往他身上踹了一腳。
不過打鬧歸打鬧,兩人離開時,一個回家,一個開車,臉上卻都是笑著的。
薑喜晨換衣服後去衛生間洗手,無意間抬頭看見鏡子,才發現自己一直嘴角上揚。
而這種笑,是她從失去俞槿那最後一個朋友後,就再也沒有過的放鬆與開懷。
這半年忙著人情往來,她幾乎連過去的自己什麽樣都給忘了。
薑喜晨怔怔盯著鏡子裏的自己,終於從熟悉的眉眼間,找回點過去那個嬉笑怒罵的大小姐的影子。
薑喜晨想,顧望辭要不是饞她身子,也許他們能成為朋友。
念頭從腦子裏匆匆掠過,她再次一笑置之。
接著再次拿起手機,從列表裏找出聯係人,給江天打去電話。
鈴聲響了三遍,對方才終於接起來。
江天的聲音裏含著點鼻音:“晨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