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方易昕，是你的大學室友，也是你誌同道合的好朋友，你們一起喝酒，一起蹦迪，無論遊戲還是現實，不離不棄，同仇敵愾，同住兩年，情同異父異母的親生姐妹。”

“你的寢室宿舍每隔兩周係裏檢查一次，每隔四周院裏檢查一次，那些人一共拿走你七個插排九個電暖寶十六個卷發棒，讓你找了十幾次代筆寫檢討書，這些東西你畢業的時候，去問導員要回來了嗎？”

“校門口每周三周五的晚上，會有個推小推車的大爺來賣皮蛋瘦肉粥，他煮的特別香，隔著十來米的街道你都能聞到味，每周都會去買兩次，畢業了再想去買就難了，所以你很希望把人家煮粥的配方買下來，拿回家自己做，最後這方子你買到了嗎？”

“買房子搬新家的第一個晚上，住在新房子裏，比起滿足你更多的還是害怕，查了一晚上獨居女性該怎麽保護自己的安全，卻查到了十幾樁凶殺案，嚇得一晚上沒敢睡覺，然後就徹底放棄了走讀的念頭，寧肯一直住寢室，把那棟房子當雜物間。現在畢業了，你住不了寢室了，那棟房子還空著嗎，家裏隻有一個人還會不會害怕？”

……

一樁樁，一件件，跟薑喜晨有關的事，從俞厭舟的口中，被他以平淡而又溫和的語氣說出來，他用一雙十分溫和的眼睛，輕輕地凝視在薑喜晨身上。

用這種方式，一字字，一句句的證明著，這兩年，他雖然人在國外，看似不在她身邊了，可他仍舊在一直關注著她的生活，關心著她的一點一滴。

薑喜晨的眼眶，在他輕聲的敘述中，一點點地熱了，她極快的眨了一下眼，抬頭看了看天，才緩和下來情緒。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

薑喜晨偏著頭，眼睛直視著天邊，蔚藍色的底色上，泛起的幾縷白絲。

“兩個人在一起，總是要講究個你情我願的，俞厭舟，總之我是不願意跟你了，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不可能再跟了。”

說到這裏，薑喜晨的聲音中，難以自控地帶上幾絲顫抖。

“你沒試過，沒試過被人欺負，被人指著鼻子辱罵，卻連反駁都不敢反駁一句的屈辱。”

“你也沒試過，在漆黑的夜晚，被人驅逐到全是冷風的街道上，隻能流浪的無助。”

“你更沒試過，當一個人因為另一個人失去一切，變得一無所有，卻又因為父輩恩怨，她連報複的心都不能有，無論受到什麽委屈都隻能打落了牙齒和血吞的絕望！”

薑喜晨看著俞厭舟沉默下來的麵孔，淚水終於不受控的從眼睛裏掉了出來。

“你家的事，我不是當事人，沒經曆過你們的苦楚，所以我也沒臉讓你釋懷或原諒，但我家已經確確實實因為你而變得家破人亡，你就算心中有恨，要報複，我爸死了，我也沒媽了，我身邊再沒有一個真正關心我，能給我提供庇護的親人，你逼我到這一步，也應該算夠了。”

“俞厭舟，我跟你也算認識很多年了，單從我個人身上看，我真的沒有對不起你什麽，可你卻害我到了這一步，我能做到不去恨你，不去想著報複，不去想著怎麽跟你同歸於盡，就已經是竭盡全力保持善念了。債務還清，兩不相欠，是我能想到的我們之間最好結局，你如果非要繼續逼迫我，新仇舊恨一起算，到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一個人試圖去表達愛，另一個詮釋的卻全是恨。

精神上無法搭建溝通的橋梁，就注定了他們這場交涉要不歡而散。

薑喜晨最後離開時，哭的不能自抑。

和俞厭舟之間的關係，她心中真的積攢了太多太多的不甘和委屈。

而俞厭舟，像是被她的眼淚給燙到了，沉默地注視著她離開的背影，終究沒再往前追過去。

事情到底是怎麽走到的這一步呢？

他愛她，所以他真的沒想過要把父輩之間的仇恨帶到她身上。

他最初把她留在身邊，就真的隻是為了愛她。

他不想她因為她父親的事情受到連累，他想護住她。

可是，她卻說跟他在一起帶給她的隻有屈辱和痛苦。

她感受不到他的愛，她認為他對她是恨。

同樣，她對他也隻有恨。

薑喜晨人都離開了很久，俞厭舟卻依舊保持著她離開時的那個姿勢站在原地。

身側的窗邊，光輝明媚，他整個人站在光中，怔忪失落的模樣，卻仿佛在一點點褪色，暗淡的眉宇，落滿了灰。

-

顧望辭找薑喜晨修補關係的計劃因為單位突然增加的一場大會而不得不中止。

會議要求全體在職人員參加，就算是不值班的，也得網上參會。

他把車停在路邊，在手機上找到會議軟件，無奈地進入了數字會議室。

剛戴好耳機，便聽見裏麵領導在講話。

“都把自己的昵稱改成實名製的啊，各部門小領導都監督一下，盡快處理好，然後開始簽到。”

顧望辭本身社交軟件名就是他自己的姓名，所以沒動。

耳機裏，領導的聲音還在繼續。

“現在的年輕人，網名是越來越五花八門，沒有道德底線了，我理解時代在進步，但也希望你們作為單位裏的一員，在外麵能注意下個人形象，不要給自己單位抹黑，比如這位‘寡婦村的萬人迷’同誌，你用這麽個網名，我就很好奇你的心理健康狀態……”

顧望辭麵無表情，越發覺得這通會議沒有存在必要，純屬浪費時間。

就在這時，私信裏的頭像卻突然瘋狂跳動起來，打開是他的同事老吳。

【小顧你幹嘛呢，都被點名批評了，還不快把昵稱改成實名製？】

顧望辭皺眉，剛要回複他昵稱就已經是自己姓名，忽然意識到有哪裏不對，目光倏然往頭像下方的昵稱欄一落，上麵明晃晃一行大字：寡婦村的萬人迷。

顧望辭：“……”

不用想，肯定又是那位大小姐哪次跟他鬧別扭後幹的好事。

薑喜晨偶爾會拿他手機，顧望辭還真想不到她能玩這麽一手。

這點小手段，實在是殺傷力不高，侮辱性極強。

顧望辭這回算是在整個部門麵前丟了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