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時分了,昨天晚上睡眠不足,鄭心悠疲累不堪,她隻想馬上補個覺。
剛走到門口,就見隔壁的門突然開了,嚇得她的瞌睡蟲一下子不見了。她拍著胸口,驚魂未定地看著出現在她麵前的吳鈞禹,他最近越來越神出鬼沒了。不對啊,就算是星期天,他這個時候基本上也是在公司工作的啊。
吳鈞禹麵色陰沉,比鄭心悠之前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可怕,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麽事讓他心情這麽差,不過,她可不想留在這裏陪他大眼瞪小眼,悄悄挪動腳步,準備溜回自己家。
“你昨天晚上去哪裏了?”原本以為鄭心悠會解釋的,可她卻對自己視而不見,吳鈞禹的臉色更加陰鬱了。
鄭心悠不得不老實回答道:“昨天晚上和謝欣然他們一起去海邊露營。”
吳鈞禹眼中閃過一道冰冷的光芒,他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了鄭心悠單薄的肩膀,把她推靠在牆角,見她驚慌地眨了眨眼睛,眼底有著淡淡的黑青,分明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的證據,“你居然還敢撒謊?”
“我沒有撒謊。”鄭心悠不知道他又是在發哪門子神經,努力晃動著肩膀,想要甩脫他的控製,卻沒有一點用,隻好放緩了語氣,耐心地再度解釋道,“我真的是去海邊露營,不信的話,你大可以打電話問謝欣然,她可以為我作證。”
“除了你們兩個,還有誰?”吳鈞禹把手壓住她的肩頭,盯著她線條優美的脖子,有一股衝動想就這樣一把掐死她算了,省得總是讓自己心神不寧,為了她一整個晚上沒有辦法入睡,一大早就神經兮兮地守在家裏等她回來,連公事都耽擱了。
鄭心悠迎著吳鈞禹熾熱的目光,艱難地吞了吞口水,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勉強回答道:“還有……還有林薇,林薇簽到了新的公司,我們替她感到開心,就約好了一起去海邊露營……”
“還有其他人嗎?”這是吳鈞禹給她的最後機會。
“沒……沒有了。”鄭心悠剛回答完,吳鈞禹的手就快如閃電地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嚇得她尖叫出聲,緊緊閉上了眼睛。
沒有預期中的疼痛,鄭心悠緩緩睜開眼,見吳鈞禹雖然怒氣滿麵的樣子,卻還是鬆開了她的脖子,他隻不過是想嚇嚇自己而已,該死的她就被嚇到了。
“你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裏,還偷偷跑出去和淩雋約會,你越界了。”吳鈞禹怒不可遏,聲音冰冷得像十二月裏的寒霜。
鄭心悠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淩雋也在的,也不敢多問,隻好低頭道歉:“對不起,我們不是去約會,隻是碰巧遇到的,我事先並不知情,再……再說了,海邊也沒什麽人,你放心,這一次我們一定不會被狗仔拍到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任何時候,你都不要去見他。”吳鈞禹快被她氣死了,“你明白嗎?”
鄭心悠看著吳鈞禹陰沉的臉,不解地搖了搖頭,見他眼睛裏的光芒狠戾了幾分,忙不迭地點頭,事實上,她也弄不明白到底是應該搖頭還是點頭。
見她驚慌失措得如同一隻受驚的兔子,吳鈞禹也不想逼她,鬆開了放在她肩頭的手,努力讓語氣聽起來平緩一些:“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經過這一夜的折騰,他累了,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鄭心悠回來,他心裏的那塊大石頭總算落下了,從她的表情上看,也沒有說謊的痕跡,她是個心思純淨的人,什麽樣的心理變化都表現在臉上。吳鈞禹的怒氣已經消了一大半。
鄭心悠如同獲得大赦的犯人一般,用最快的速度打開門,閃身逃了進去。
吳鈞禹見她動作靈巧,“嗖”的一下消失在了門後麵,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啞然失笑,難道她就如此懼怕自己嗎?
看了看身上還穿著的睡衣,這一個上午的時間,就白白浪費在這個丫頭的身上了,他準備回去洗澡換衣服,然後去公司,還有一大堆事等著他處理。
周末的公司裏空無一人,吳鈞禹在檔案室裏尋找資料。他沒有周末休息的習慣,也不喜歡和人應酬交際,每個周末的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在公司度過的。
沒有蘇雅幫忙,他這個時候凡事隻能親力親為,一本一本細心翻找,以至於蕭瀟走進來他都不知道。
“哥,我打了你一早上的電話,你都沒有接。”蕭瀟不得已才到公司找他,“媽媽讓我叫你今天回家吃飯。”
“今天我就不回去了,你幫我和芝姨說一聲吧。”吳鈞禹沒有抬頭,“下周末,我一定會回去看芝姨的。”
蕭瀟有些失望,卻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站在原地,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安靜了一會兒,吳鈞禹抬起頭來,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我辦公桌上有一盒上好的燕窩,你如果回家的話,就幫我帶給芝姨吧。”
“好的。”蕭瀟根本沒有聽進去他的話,心不在焉的樣子,終於還是讓吳鈞禹看出了端倪,“蕭瀟,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蕭瀟咬了咬牙,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說道:“哥,我聽說公司在籌備新的電影了,是嗎?”
吳鈞禹見她主動提起這個話題,終於合上了手裏的書本,看了蕭瀟一眼,走到旁邊的沙發邊坐下:“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我知道公司很重視這部戲,投入的資金也很多,你打算讓誰做女一號?”蕭瀟坐在他的對麵,一臉殷切地看著他。
“蕭瀟,從檔期上來看,你是沒有辦法參演這部劇的。”吳鈞禹毫不隱瞞,“而且,這一次的人選已經定了,我打算用鄭心悠。”
“怎麽又是她?”蕭瀟其實心裏早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吳鈞禹一定會把這個角色給鄭心悠的,她一臉不高興地說道,“哥,就算是我沒有檔期,公司裏有那麽多女藝人,你為什麽偏偏選一個新人來挑大梁?這可是大銀幕製作,鄭心悠哪夠資格擔當女主角?”
“她行不行,我心裏自然是清楚的。”吳鈞禹一點也不奇怪蕭瀟的反應,可這一次他決定了用鄭心悠,誰也不可能動搖他的決心,“你知道,這一段時間鄭心悠剛走紅,想要趁熱打鐵最好的方法就是要讓觀眾見到她真正的實力,這對她將來在演藝圈的定位很重要,讓她演女主角,也是公司高層會議討論的結果,我不希望再有什麽爭議。”
蕭瀟沮喪極了:“哥,你不覺得自己太偏心了嗎?公司裏的人私下都在討論你是不是對鄭心悠有意思。”
“他們想得太多了。”吳鈞禹冷著臉,“我如何用人、怎麽用,還不需要別人來指手畫腳,他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好了。”
蕭瀟見他似乎生氣了,了解他的脾氣,也就不敢再往下說,隻是淡淡提醒他:“哥,你在我的心裏,一直是很理智的一個人,懂得如何把工作和私人感情分開,希望你能考慮清楚。”
“我知道了,沒事的話就早點回去陪芝姨吧,你平時工作忙,沒有時間陪她,不要周末放假了還在外麵瞎混不理她。”吳鈞禹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書,“我還有點事,你代我向芝姨說一聲。”
“我知道了,那你下個周末,一定要記得回來吃飯。”蕭瀟依依不舍地起身告別,臨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看吳鈞禹,他依舊把頭埋在書裏,沒有看她一眼。
雖然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可在吳鈞禹的眼裏,她這個妹妹就隻是妹妹而已,除了說教,甚至連平常人家哥哥對妹妹的疼愛和關懷都很少,這讓她很沮喪。可吳鈞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對任何人保持著距離,談不上和誰親密。
不過,他最近對鄭心悠的態度太不正常了,蕭瀟的心裏隱隱有著擔心,會不會有一天,他突然恢複記憶,想起鄭心悠來?
娛樂圈的話題總是層出不窮的,這裏有無數因為金錢、美貌、權力和機遇而衍生出來的各種各樣的話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藝人愛炒話題,因為時常能上話題榜而被更多人記住,話題炒得好,確實容易被人記住,可若是炒得不好,也會生出很多負麵效應,而大多數藝人不喜歡曝光隱私,比如說,過去的經曆,比如說――整容。
每一個女明星都希望自己是天生麗質的,就算是動過刀子也希望能盡可能洗脫整容的嫌疑,就好比說做了削骨,明明前不久還是胖嘟嘟的嬰兒肥,突然就變成了錐子臉,那麽大可以說是拔了智齒的緣故,一定要配合堅定的語氣和無辜的眼神,增加信服度。總之,隻要沒有抓住關鍵的證據,就一定不會有人承認。而女明星在整容這件事上永遠很熱衷,又永遠地閃爍其詞,越不願意承認,就越有一些好事的人喜歡刨根問底,沒事就上網研究哪個女明星整過容,整了哪裏,有什麽樣的變化。這樣的話題,在這個圈子裏永遠是最熱最不會過時的。
蘇夏就是這類話題的受害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紅是非多,她從出道開始,就不斷有人扒她整容的事,因為她的形象的確和以前有很大的出入,而最近,又不知道誰匿名發帖,具體羅列了她的整容項目,一時間傳得津津樂道,讓身為她新經紀人的晶姐十分苦惱。
不過,這樣的苦惱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一夕之間,有不具名的小報記者在網上爆料鄭心悠有過整容經曆,而且整容的項目還非常多,幾乎可以算是改頭換麵的那一種,並且貼出了她在韓國整容機構的住院信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卻足夠讓大多數人人雲亦雲人倒戈相向,原本對她的容貌讚不絕口的大眾,也開始持懷疑態度。
見有關整容的新聞出來之後,鄭心悠十分苦惱,仿佛進入娛樂圈之後,她就一直麻煩不斷,這一次,被人爆出她整容的事,其實她並不擔心別人會怎麽議論,而是擔心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而牽扯出那段她不想再回憶的過往。
鄭心悠去公司的時候,大家對她指指點點的,網上連她在韓國的住院記錄都曝光了,怎麽還會有假?
謝欣然是打死也不相信鄭心悠是整過容的,一路上嘰嘰喳喳抱怨了好久,鄭心悠一句話都沒有說,對她的抱怨也是充耳不聞。
兩人剛走出電梯,就遇到了吳鈞禹,他才開完會出來,一邊走,一邊還在和身邊的人討論著什麽。
“吳總早。”謝欣然上前打招呼,鄭心悠卻忐忑不安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剛一接觸到吳鈞禹的臉,又猛縮了回來,不自在地看向了別處。
吳鈞禹合起手裏的文件夾:“你們兩個,跟我到辦公室來一趟。”
謝欣然拉著鄭心悠的手,跟著吳鈞禹來到他位於十六樓的辦公室,這裏很安靜,沒有人打擾,鄭心悠坐在沙發上的時候,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吳總,您一定是看到新聞上說我們家心悠整容的事了吧?”謝欣然一進門便向吳鈞禹解釋,“您可千萬不能相信,那些記者是胡謅的,心悠怎麽可能整容,你看看她的臉蛋,還是圓圓的形狀,鼻梁也是很自然的,現在誰整容會整成這個樣子啊?”
吳鈞禹看了看鄭心悠的臉,以她的相貌來說,的確和現在整容界流行的那些尖下巴、大眼睛有一些不同,她的美更多的是氣質,五官分開看比較平常,可拚湊在一起,卻有一種天生麗質的美感。
“鄭心悠,你來告訴我,那些關於你整容的傳聞,是真的嗎?”吳鈞禹的聲音很平靜,沒有生氣的痕跡,目光淡然。
鄭心悠把頭垂得很低,她不想說謊,而且,她也沒有辦法對著吳鈞禹說謊,過了很久,才低聲開口:“新聞上說的是真的,我的確整過容,韓國的那張住院證明,也是真實的。”
她到現在也不明白,究竟是誰有這個能力,把她的住院記錄翻了出來,而且,很明顯的,這個幕後操縱的人對她有著深深的敵意。
謝欣然和吳鈞禹聽到她的回答,皆是一愣,就算她這麽爽快地承認了,也不敢相信她真的整過容。
“心悠,你說的是真的嗎?這種事可不能亂認。”謝欣然很不理解,上前仔細打量著她,“我橫看豎看看不出你哪裏不對啊。”
“我說的是真的。”鄭心悠心裏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她很怕吳鈞禹會想起什麽,那他一定會覺得自己是一個輕賤又有心計的女孩,利用他的失憶,再一次留在了他的身邊,可她不是故意要這樣做的,如果能選擇,她寧可這一次回A市,不會再同他相遇,不不,或許她就不應該回來。
吳鈞禹的臉上並沒有太多驚訝的神色,在他看來,鄭心悠還隻是個小女生而已,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希望自己變得更美麗一些,整容隻是一種手段而已,他雖然不提倡,可也沒那麽厭惡,而且,鄭心悠真正吸引人的地方,也並不是她的那張臉,而是她與生俱來的氣質和不俗的演技。
“我知道了,你們先出去吧,記住,如果有記者采訪你們,或者是在任何場合之下,不要對整容的事做任何回應,這件事由我來處理。欣然,你作為鄭心悠的經紀人,應該理智妥善地幫她解決這個問題。”吳鈞禹並沒有太在意這件事,新聞往往就是這樣,隻要當事人不作任何回應,炒作一段時間之後,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就好比之前的蘇夏,說得天花亂墜的,可新的新聞一出來,人們自然就把注意力從她身上移開了,應對這樣的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冷處理。
“吳總,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心悠的。”謝欣然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保證,“那我和心悠就不打擾您了,我們先出去了。”
吳鈞禹點了點頭,繼續埋頭工作。
鄭心悠的心並沒有因為吳鈞禹的不追究而放鬆下來,反而有一種隱隱的擔憂,倒是謝欣然不住安慰她。
兩人剛走到電梯口,蕭瀟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徑直走向鄭心悠:“我們可以談一談嗎?”
鄭心悠心亂如麻,她看了一眼蕭瀟臉上認真的表情,轉身對謝欣然說道:“你先下去等我吧,我和蕭瀟姐有點事,說完了就去找你。”
謝欣然雖然對蕭瀟是懷有敵意的,可既然鄭心悠這麽說了,她也不好反對,隻好先坐電梯下去了。
蕭瀟和鄭心悠來到公司的天台上,這裏偏僻無人,正是說話的好地方。
“有什麽話,你就直接說吧。”鄭心悠走到欄杆旁,眺望著遠方,從這裏看不遠處的建築,有一種很渺小的感覺,而腳下的那些人,就更渺小了。
“你整容的事曝光出來了,我看到的時候,也很意外,怎麽會有人知道這件事的?”蕭瀟很少用這樣平靜的語氣和鄭心悠說話,而此刻,她做到了,“你怎麽想的?”
鄭心悠看著遠方的天空,心裏也一片茫然:“我不知道……”
蕭瀟低頭看著自己修剪精美的指甲,歎了一口氣:“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原來我哥對你那麽好。你知道嗎,公司從半年前就開始籌備的一部電影,他居然決定讓你飾演女主角。可是……如果他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想起了你,你猜他還會不會對你這麽好?這麽費盡心力地栽培你?”
鄭心悠的臉“刷”的一下變得蒼白,蕭瀟的話一針見血,刺中了她內心最柔軟的那一塊,讓她痛得無話可說。
“你回來根本就是一個錯誤,當初既然決定離開了,為什麽不在另一個陌生的環境重新開始生活,非要回到他的世界裏來?”蕭瀟說著說著來了氣,“我哥的腦子雖然受了傷,想不起你的事,可醫生說如果讓他接觸到遺忘的那部分回憶,很有可能就會再度想起來,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多怕他會想起你,千方百計地隱瞞著他,也從來不在他麵前說起你們以前的事,可你偏偏要回來……”
“他隻是知道我整容了而已,並沒有想起以前的事。”鄭心悠幽幽說道。
蕭瀟對她的話嗤之以鼻:“你也知道,他以前有多討厭你,現在對你的好,隻不過是因為失去和你有關的記憶而已。他現在想不起來,不代表他以後也想不起來,你現在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對你的好,難道就不擔心他以後恢複記憶,會更厭惡你嗎?”
她當然擔心,吳鈞禹對她越好,她就越擔心。
“其實,我早就想勸你了,你不如早一點離開星典吧?”蕭瀟苦口婆心道,“你想想,你現在有了一定的成就,就算離開星典也照樣可以發展得很好,而且,你離開了我哥,就算他以後恢複了記憶,也不好再說你什麽,你也不希望他輕視你,說你利用他吧?”
鄭心悠的心仿佛在滴血,蕭瀟的話,一字一句敲打在她的心上,她不得不承認,她也這樣想過,隻是,一直缺乏勇氣罷了。
她很想就此離開吳鈞禹,逃離這一切,從此以後,所有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她就可以徹徹底底走出過去帶給她的陰影了。
“你最好是好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如果你還想為自己保留最後一絲尊嚴的話。”蕭瀟見她臉色青白,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離開。
鄭心悠站在樓頂上,仔細回味著蕭瀟剛才對她說過的話,心裏痛苦萬分,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樣的抉擇……
她在頂樓傻傻站了很久,謝欣然打電話過來,可她誰都不想見,也不想接任何人的電話,這個時候,她隻想著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然後獨自下樓,悄然離開了公司。
還沒有到下班時間,天空就突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雖然不大,可不一會兒就讓整座城市變得濕漉漉的。
謝欣然突然闖進吳鈞禹的辦公室。
“什麽?你說鄭心悠不見了?”吳鈞禹不可思議道,“她怎麽會不見的?”
“我也不知道。”謝欣然著急得就快哭了,“我們從您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她去了天台,我再打她電話的時候,她就不接電話了,我找遍了整個公司都沒有找到她的人影。後來門口的保安說心悠一個人離開了,可我去了公寓還有她以前的家,都沒有找到她,您說她究竟是去了哪裏?”
吳鈞禹聽了謝欣然的話,也微微一愣,今天在辦公室的時候,她的神情就不太對勁,難道是因為整容的事被曝光,才會心情不好的嗎?可自己明明沒有責怪她。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找她。”吳鈞禹再也無心工作,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拿起車鑰匙就要出門,“欣然,你先去心悠的家裏等著吧,也許她回家了,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有消息會通知你的。你放心,心悠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她做事是有分寸的。”
謝欣然點了點頭,吳鈞禹卻像一陣風似的離開了辦公室。
鄭心悠從公司裏出來,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原本隻是想逛街散散心的,心情卻越來越差,天空下起了小雨,她沒有打傘,彷徨地站在商場的屋簷下,看著匆匆忙忙行走的路人,仿佛隻有她一個人是孤單的。
想了好久,她決定去找淩雋,也許,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會幫她解決心中的疑問。
淩雋的工作室,工作人員幾乎都下班回家了,所幸的是淩雋還在,見鄭心悠來了,很開心,可見她全身都淋透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給她拿來了毛巾,讓她擦幹頭發。
鄭心悠淋了雨,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淩雋適時捧來了一杯熱熱的薑茶,趕走了她身上的寒意。二樓陽台上,她捧著熱茶,坐在藤製的搖椅上,心情總算放鬆了一些,也感受到了絲絲暖意,這種感覺,也許隻有在淩雋這裏,才能找得到。
“現在可以告訴我,是遇到什麽事了嗎?”淩雋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邊,“你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失魂落魄過。”
鄭心悠身上蓋著一條輕軟的毯子,看著屋簷上滴下的清澈的雨水,整個人變得懶洋洋的:“淩雋,我想離開星典……”
淩雋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有這樣的想法,隱約猜測一定是和吳鈞禹有關,用帶著疑問的目光靜靜看著她。
鄭心悠深深歎了一口氣,決定把心裏隱藏多年的秘密和盤托出:“你以前不是問過我,是不是之前就認識吳鈞禹嗎?沒錯,我很多年前就認識他了,隻不過,四年前的一場車禍,讓他喪失了對我的記憶,而那一次車禍之後,我被炸傷毀容了,不得已才去韓國整容……”
淩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記者報道你整容的事是這個原因。”
“是的……”鄭心悠又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以前,我很喜歡吳鈞禹,喜歡到為了他失去了自我,他卻一直不喜歡我,甚至是討厭我。那一次車禍之後,我去了J大上學,想從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沒想到回到A市後,會這麽巧地,又遇上了他……”
淩雋靜靜聽著她的講述,她說得很淩亂,想到哪裏就說到哪裏,顛三倒四的,卻能看得出,四年前的那個鄭心悠是多麽地喜歡和愛慕吳鈞禹。淩雋感到十分嫉妒,卻又很羨慕吳鈞禹,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女孩,如此癡心愛戀著他,他居然還不為所動。
“淩雋,我現在很擔心,我好害怕他有一天會突然想起以前的事……”鄭心悠無助的目光像小鹿一樣無辜又讓人憐愛,“我是不是應該主動離開他?”
淩雋歎了一口氣,伸出手,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頭發:“心悠,謝謝你這麽信任我,把所有的秘密都說給我聽。我要告訴你的是,無論你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我都會無條件地支持你,並且保護你,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如果你想要解除和星典的合約,也不用擔心賠償金的問題,我會幫你的。”
鄭心悠的眼眶熱熱的,她摟住了淩雋的胳膊,把腦袋貼在上麵:“淩雋,謝謝你,有時候我會想,我是不是不應該回A市,可如果我不回來,就不會認識你,還有謝欣然和林薇這樣的好朋友。”
淩雋摟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擁在懷裏,希望能借此給予她些許勇氣:“傻丫頭……你要相信,我們每一個人對你都是真誠友善的。這個世界上,除了吳鈞禹之外,還有更多值得你愛的男人。而這個世上的感情,也不是隻有愛情,就算你最後不會選擇我,我也會守在你的身邊,不離不棄,直到你找到你愛的那個人。”
鄭心悠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心裏是滿滿的暖意。而就在他們相擁的時候,遠處有一道雪亮的車燈劃破了暗色的雨幕,一輛跑車以很快的速度衝了過來,猛地刹車,停在了院子門口。
車燈未滅,車上的人也久久未曾下來。
鄭心悠緩緩離開了淩雋的懷抱,心裏突然就如同這冷冷的夜雨一般涼透了,她認出了那輛車,還有車裏坐著的那個人。
吳鈞禹開車在街頭漫無目的地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鄭心悠,想到她有可能會去找淩雋,這個想法折磨得他坐立不安,最後還是決定過來看一看,可當他飛車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卻是這樣一番場景,他的心都揪痛了。
這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鄭心悠整個人窩在淩雋的懷裏,而淩雋緊緊抱著她,兩個人相擁的樣子,像是一對最溫馨的戀人。
吳鈞禹的眼睛都燒紅了,他雙手死死握住方向盤,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下車去找鄭心悠?狠狠罵她?還是徑直掉頭走開,省得再讓他看到這一幕讓人心碎的畫麵。可他動彈不了,隻是坐在車裏,靜靜看著鄭心悠。她在見到自己時,表情明顯有些驚訝,還有一種更為複雜的神情,然後似乎和淩雋說了什麽,轉身下樓。
吳鈞禹這才反應過來,鄭心悠下來了,是來向自己解釋的嗎?還是會道歉?吳鈞禹暗暗在心底發誓,這一次無論鄭心悠如何向他解釋,他都不會再相信了,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傻子一般被她戲弄。
鄭心悠敲了敲車窗,盡管吳鈞禹很不願意,最終還是打開車門,走了出來。
天空還在下著蒙蒙的細雨,吳鈞禹見鄭心悠的頭發上蒙上了一層雨絲,有些心疼,卻又拉不下麵子讓她上車,隻好盡量不去看她,冷冷道:“你還有什麽話說?”
鄭心悠抬頭看了看站在二樓陽台上的淩雋,轉過身再看向吳鈞禹的時候,暗自下定了決心:“吳老師,我想和星典解除合約。”她終於把這句話說出來了,說不清是什麽感覺,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有更多的不舍?她不敢往下想。
吳鈞禹的臉上難得出現了錯愕的表情,鄭心悠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心中瞬間湧上了一股憤怒,難道是自己對她還不夠好嗎?他把他能給予的最好機遇都給了她,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還是因為淩雋說了什麽,許諾了什麽,讓她心甘情願放棄了星典?
為了一個男人,她連前途都不要了嗎?
“你這是什麽意思?”因為太過憤怒,吳鈞禹的聲音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對不起,吳老師,我知道您對我寄予了很大的期望,我卻要讓您失望了,我想要離開星典。”鄭心悠看著自己的腳尖,不敢抬頭,怕看到吳鈞禹憤怒的臉。
“是因為我不讓你和淩雋交往,你才想要離開星典的嗎?”吳鈞禹的拳頭握得很緊,眼睛死死盯著鄭心悠的臉,“你就那麽喜歡他?喜歡到寧可放棄自己的前途嗎?”
鄭心悠不置可否,既然他是這樣認為的,那麽就當是這樣好了,否則,她不知道要怎麽同他解釋,“公司其他人對我是否有資格留在星典一直抱有懷疑的態度,我離開了,也許這樣質疑的聲音會少一些,公司有那麽多有才華又漂亮的女藝人,您應該把精力放在她們身上,違約金我會賠付給公司的……”
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對吳鈞禹說這樣的話,誰不是費盡心機想要得到他多一點的青睞?因為隻要他願意,可以捧紅任何一個女星,鄭心悠此時卻用這樣堅定的語氣告訴他,她要解約。
虧他還事事為她考慮,在公司高層會議上,一力舉薦她擔任新戲的女主角;虧他所有的心思都牽掛在她身上,她一夜不歸,他也睡不著;虧他如此地信任她,隻要她說沒有,就相信她和淩雋之間沒有任何關係……現在看來,自己是那麽可笑,就像是個傻子一樣被她騙得團團轉,她心裏現在是不是特別得意,在自己這裏,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後,就要抽身離去,投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她究竟把他當成了什麽?通往娛樂圈的階梯和墊腳石嗎?
吳鈞禹伸手緩緩抬起鄭心悠的下巴,想從她的眼睛裏看出她內心的真實想法,她卻始終不肯正眼看他,這種感覺,讓他很挫敗。
“鄭心悠,我告訴你,是我親自把你簽進星典公司的,你當初沒有拒絕,現在就更沒有資格拒絕。”吳鈞禹的手指冰冷,心也在這冷冷的夜雨裏急劇收縮著,很疼,他需要深深吸氣,才能讓那種感覺不再泛濫。昏黃的路燈下,他突然笑了,笑容很好看,俊雅而溫柔:“本來公司籌備的新戲,我是準備讓你做女主角的,可你現在的表現讓我太失望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們簽了十年的合約,隻要我不點頭,你就算給我再多的違約金我都不會放你走的。我要雪藏你,永遠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我就算是困死你,也不會讓你離開星典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說完,他揚揚得意地看了一眼鄭心悠臉上迅速消失的血色,嫌惡地抽回手指,轉身上了車,發動引擎揚長而去。
鄭心悠愣在原地,看著吳鈞禹的車在雨幕中發出低沉而又憤怒的吼叫,疾馳離去。
雨絲落在她身上,把她原本幹了的衣服和頭發,再度淋了個透濕,她卻一點也不在意,隻是怔怔站在雨幕裏,看著吳鈞禹離開的方向,似乎忘記了一切。
淩雋無聲走來,撐了一把寬大的黑色雨傘,把鄭心悠罩住:“他不同意嗎?”這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吳鈞禹分明愛著她,隻是不願意說出來罷了,他怎麽可能輕易放手?
鄭心悠狼狽地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瑟瑟發抖的身體,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她好想把心裏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一次性發泄個痛快……
而淩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默默撐著傘,陪著她站在這又黑又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