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 羅馬

這裏被稱作“萬城之城”,因為它有著輝煌的曆史以及羅馬帝國的榮耀,是世界文化的重要發祥地之一,沉澱了數千年的曆史遺跡,讓這座古老的城市散發著無窮無盡的魅力。

這是一家小小的民宿酒店,就在熙熙攘攘的羅馬街口一間不起眼的建築裏,門前有幹淨幽長的小巷,店主安東尼開朗健談,熱情奔放,讓來到這裏的人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鄭心悠騎著車從外麵回來的時候,安東尼用不太熟練的中文和她打招呼,熱心詢問她晚上想吃什麽,他將親自下廚。鄭心悠來到這裏已經有一個月了,和安東尼的關係也處得很好,這個英俊的意大利小夥勤奮好學,總是會纏著她問一些問題,鄭心悠一有時間便教他說一些中文,還教他做中國菜。羅馬每年會迎接數以萬計的中國遊客,安東尼對中國遊客十分友好也抱有極大的好奇心,希望能通過做中國菜招攬更多的生意。久而久之,兩個人成了好朋友。

和安東尼說完話回到房間,鄭心悠發現窗簾換成了綠色,整個房間亮堂了起來,她興奮地打開窗戶,寒冷的風灌進來,卻是清新怡人的,街口有孩子在石板鋪成的小路上玩耍,不時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夕陽的餘暉照進屋裏,在窗前那張複古式的寫字台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這一切是那麽美好,如果可以,鄭心悠很想在這個城市就這樣一直住下去。

她坐在寫字台前,拿出手機,登上了微博,見她微博下麵又被粉絲攻占了,大家都在尋找她的下落,一遍一遍呼喚著她的名字,希望她能早一點出現。

她看過吳鈞禹的那首MV,也聽到了他深情的道歉和告白,可心裏依舊如同湖水一般寧靜。她是不可能再回去了,也不可能再出現在吳鈞禹的生命裏,這個心結,不如讓它永遠埋葬。

吳鈞禹根本不可能愛上她,她十五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吳鈞禹,就注定了這一生她隻能是單相思,因為他太過耀眼了,他是所有人眼中的偶像明星,隻能遠遠觀望,卻無法觸及,他對任何人都是冷淡的,也不會為任何人動心。

鄭心悠漫長而又煎熬的暗戀就此拉開了序幕,那時她年紀小,不明白這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夢,現在她長大了,經曆了很多事,終於明白,人不能奢望不屬於你的東西,否則你的生活就隻能在絕望與痛苦中度過。

離開A市之後,她徑直來到了意大利,這是她中學時代就有的夢想,她發誓這輩子一定要來一次羅馬,不為別的,就隻為這裏有她最喜歡的許願池。

聽說來這裏許願的人,願望都會實現,鄭心悠現在沒有什麽願望了,學生時代愛慕一個人的小心思也不在了,可她依舊想來,心心念念牽掛了那麽久的地方,最適合她現在的心境。

她住得越久,就越愛這座城市,尤其是那神秘而美麗的許願池。鄭心悠之所以選擇住在這間民宿酒店,不僅僅是因為它價格便宜,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這裏離許願池很近,騎車的話不到二十分鍾就可以到達。每天傍晚,遊客相對少一點的時候,她就會去那裏看一看、走一走,感受許願池帶給她的生生不息的力量。

她看著窗外的餘暉,默默關掉了手機,放進抽屜。門外傳來了安東尼爽朗的聲音,“心悠,我可以進來嗎?”

鄭心悠起身給他開門,高大的安東尼站在門口,係著一條和他很不相稱的圍裙,臉上還沾了一些麵粉,想必是從廚房直接過來的,淺棕色的眼睛帶著笑意看向她:“心悠,今天來了很多中國客人,他們很喜歡我做的中國菜,隻是還不夠地道……你能不能……留下來幫我。我會付給你薪水的,你留下來好不好?”

看著他真誠的眼眸,鄭心悠認真地想了一下,最後鄭重地點了點頭:“好的。”

帥氣的大男孩臉上露出驚喜的光芒,給了鄭心悠一個大大的擁抱:“謝謝你,心悠――”

“不用謝我,應該是感謝你收留我才對。”鄭心悠解下他身上的圍裙,係在自己腰間,“既然你是我的雇主了,那今天晚上的這頓飯,就由我來做好了。”

“太好了,我幫你。”安東尼扶著鄭心悠的雙肩,和她一起下樓,完全沒有在意到手上的麵粉弄髒了鄭心悠的肩頭。

兩個人開開心心地進了廚房,小小的廚房裏,不時傳來一陣歡聲笑語。

星典公司的總裁辦公室,寬大的桌麵上放著一隻木質的相框,相框裏的女孩臉上帶著明媚的笑容,讓任何人見了都會覺得眼前一亮。

吳鈞禹好不容易才從堆積如山的文件裏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蘇雅端來的咖啡,又把頭重新埋了回去,淡淡道:“就放在那裏吧,我現在沒時間喝。”

“吳總。”蘇雅輕手輕腳地放下咖啡,猶豫了一會兒,這才說道,“剛才有消息傳來,心悠以前做過支教的幾個地方都沒有找到她的身影,包括她曾經旅遊過的地方,也查過了,都沒有――”

吳鈞禹流利批改文件的筆尖頓了頓,隨即拍案而起,桌上的東西嘩啦啦掉了一地,他煩躁地站起身:“究竟去了哪裏?她究竟去了哪裏?難道憑空消失了嗎?”

蘇雅見一向冷靜自持的吳鈞禹在這一刻突然爆發了,不敢說什麽,隻好默默地站在一邊。鄭心悠消失三年了,這三年時間裏,吳鈞禹沒有哪一天放棄過尋找,可就是沒有鄭心悠的消息,蘇雅知道,吳鈞禹的內心到了極度崩潰的邊緣了,隻有讓他把心裏的煩躁發泄出來,才會好過一些。

好不容易,吳鈞禹平靜了下來,卻再也沒有心思工作了。他剛走出公司大門,就看到淩雋迎麵走了過來,他心情不好,裝作沒看見,連腳步都沒有放緩,想徑直從淩雋身邊走過去。

倒是淩雋及時叫住了他:“鈞禹,你有心悠的消息了嗎?”

吳鈞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知道,這三年來,有一個人和他一樣沒有放棄過尋找鄭心悠,那就是淩雋,他一直利用工作之便到處尋找鄭心悠的下落,他借著在全國開演唱會的機會,每到一個城市,就發動歌迷幫他一起尋找。盡管依舊沒有消息,可在吳鈞禹看來,卻沒有辦法對這個小子抱有善意。

對於吳鈞禹的態度,淩雋一點都不介意,看他一臉的殺氣,就知道他同樣沒有鄭心悠的消息。其實他想告訴吳鈞禹,他對鄭心悠的感情早就放下了,他知道鄭心悠的心意,隻把他當成哥哥,當成最好的朋友,卻不可能成為愛人。隻是,就算是好朋友,也會擔心對方的處境,也希望早一天得到她的消息。

吳鈞禹一句話也沒說,更沒有詢問淩雋尋找鄭心悠的事,走到車旁,拉開車門,看也不看淩雋一眼,傲慢離去。

他漫無目的地開著車在街上閑晃,腦子裏不住思考著鄭心悠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可隻要能想得到的地方,他都去找了,現在腦子裏一團亂。不過他堅信一定還有什麽地方,是他遺漏的,而鄭心悠就躲在那個他還沒有注意到的小角落裏。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各色霓虹燈亮起,天空突然下起了雪,輕盈的雪花落在車玻璃上,還沒來得及看清,雪便融化了。街上的人流並沒有減少,商場門口也亮起了大紅燈籠,吳鈞禹突然想起再過兩天就是元旦了,怪不得會這麽熱鬧。

每年元旦前後,公司都會舉辦年會,而這三年來,吳鈞禹都沒有出席星典公司的年會,今天上班的時候,蘇雅還特意跑來告訴他,公司員工希望他今年可以出席,給大家帶來驚喜。

當腦海裏蹦出“年會”和“驚喜”這樣的字眼時,突然靈光一閃,像是想起了什麽,急打方向盤,往芝姨的住處駛去。

他終於想起來他遺漏的地方是哪裏了。

蕭瀟剛把晚飯端上桌,準備招呼芝姨出來吃飯的時候,就見吳鈞禹急衝衝地開門進來,連一句招呼也不打,跑到自己房間裏,也不知道要做什麽。蕭瀟放下手裏的碗筷,跟了進去,卻見吳鈞禹在書架前急切地翻找著什麽,把櫃子都弄亂了。

“哥,你要找什麽?”蕭瀟疑惑地問道,“我幫你找吧。”

“不用了。”吳鈞禹繼續翻著那一堆書籍,“我失憶以前的東西,是不是都在這個房間裏?”

“對啊,你出院後搬了家,我就把暫時用不到的東西全搬回來了,哥,你到底想要找什麽?”

吳鈞禹沒有說話,專心致誌地找著,突然在書櫃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找到了他想要的書。

書還很新,似乎沒怎麽被人翻過,隻是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邊角泛黃了,這是一本英文版的《羅馬假日》。

吳鈞禹撫平書角一處小小的皺褶,小心翻開,見裏麵果然夾著一張小小的粉色許願箋,上麵用少女稚嫩的筆跡寫了一行小字。

“這一生,我一定要去一次羅馬,拜訪許願池。”

吳鈞禹輕輕撫著那頁紙簽,把它翻過來,背後署著鄭心悠的名字,看到這些,他笑了。

他怎麽能忘記鄭心悠對他說過的,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去一次羅馬,在許願池旁許下心願。原本隻是一個少女無心的一句話,卻讓吳鈞禹仿佛見了希望一般。

而這個小小的許願簽和這本英文珍藏版的《羅馬假日》,把他的回憶帶回了七年前,那個普通卻又難忘的公司年會上……

那一年,鄭心悠才十七歲,給吳鈞禹當了兩年的小提琴手了,在公司裏也很討人喜歡,每日到訓練的時候,都能看到她背著大大的書包,跑動起來的時候,馬尾總是揚起好看的弧度。她那個時候,像是吳鈞禹的小尾巴,隻要一有機會,就膩在他身邊,想方設法地和他說話。

那一年元旦,在公司的年會上,鄭心悠喝醉了,一直傻乎乎地笑著,拉著吳鈞禹在大廳裏聊起了理想。她說她最喜歡的電影是《羅馬假日》,喜歡清秀典雅的奧黛麗.赫本,喜歡羅馬的街頭,尤其是許願池,她發誓一定要去看一看許願池,是不是如她想象中那般美好聖潔,她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心願需要它幫忙實現……

她說了很多很多,最後不知不覺醉倒在吳鈞禹的懷裏,吳鈞禹看著鄭心悠嬌憨天真的睡顏,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就像是平靜的湖麵投進了一顆小小的石子,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那是他第一次感到心動。

這種感覺讓吳鈞禹很慌亂,認識鄭心悠兩年多的時間,一直是她在糾纏自己,追隨著自己的腳步,他表現出來的從來都是對她的不耐煩甚至厭惡,鄭心悠卻一點都不在意,每次見他的時候,都會揚起熱情的笑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習慣了她的存在,也習慣了她的笑容,如果哪一天她突然不笑了,吳鈞禹反倒也跟著不快樂。這種變化讓他很無奈,快三十歲了,卻被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小姑娘撩動了心弦。

那一次鄭心悠的醉酒,讓吳鈞禹意識到了自己的心,很有可能被這個單純又可愛的女孩子牢牢抓住了,他卻不敢說出來,也不敢告訴任何人,他喜歡上了一個隻有十七歲的女學生。

那一夜,吳鈞禹送鄭心悠回家的時候,忍不住在她額頭印下了一個吻,暗自想著,再等一年,到她十八歲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他一定會把這個秘密說給她聽……

“哥,你還好吧?”

蕭瀟的聲音把吳鈞禹從回憶拉回到現實中,吳鈞禹看了看手裏的許願簽,這是那天晚上他特意從公司的許願牆上拿回來的,還買了這本書,把她的心願夾在書裏,希望有一天能親手把這些東西交給她,然後帶她去實現理想。

“我知道她在哪裏了。”吳鈞禹欣喜地喃喃自語道,隨後掏出手機打給蘇雅,“你幫我訂一張去羅馬的機票……對……最近的一班……”

每年聖誕前後,是羅馬旅遊的一個高峰,世界各地的人都跑來這裏感受新年的氣氛,而聖誕節過後,遊客一下子少了起來,鄭心悠也終於可以歇一口氣了。

不知不覺,在這個異國城市住了三年,她來的時候,並沒有想過會住下來,而且會住這麽久的時間,對這裏的一人一景越來越熟悉,就好像她的第二個家一樣。

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對故土的依戀並沒有因為美好的新生活而減少半分,這三年來,她雖然克製著不要和以前的朋友聯係,心裏卻越來越想念他們,她想念活潑愛笑的謝欣然,想念為了理想拚搏的林薇,想念總是在她身邊守護的淩雋,也想念著那個人……不知道他們現在過著什麽樣的生活,三年過去了,他們應該早就接受她離開的事實了吧?

早餐結束之後,鄭心悠把廚房收拾幹淨,取出放在院子裏的腳踏車,出去采買今天午飯要用的食材。

上午的陽光像金子一樣灑在她的身後,她穿過大街小巷,對每一個見到她的人微笑致意,住在這裏的人,也習慣了這個東方麵孔的小姑娘比太陽還璀璨的笑容。

從超市裏出來,鄭心悠把買好的菜放在車籃裏,特意繞了一條街去看許願池,這幾天許願池的遊客並不多,她想趁著時間還早,看一眼就走。

這幾乎成了她這三年來必做的功課,隻要有時間,她都會去許願池,人少的時候,還會多逗留一會兒,看著那些美麗的雕塑沐浴在聖潔的池水裏,遊客投進去的硬幣在水光裏閃閃發著光,就好像看到一個個真誠的心願在等待實現。

這種感覺很好,也很微妙。

穿過長長的巷子,這條小路,鄭心悠走過不知道多少回了,這一次,她的心情依舊是愉快的,哼著小調,沒一會兒,輝煌宏偉的許願池,就出現在她眼前。

早晨的陽光很溫柔,照耀在碧綠的池水裏。鄭心悠把自行車停在街口,邁著輕快的步伐往池水邊走去。

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黑色的頭發很柔軟,男人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若有所思的樣子,看著麵前嘩啦啦流水的噴泉。

鄭心悠沒想到會有人和她一樣,大早上的一個人跑來看許願池,雖然隻能看到他的背影,但應該可以斷定是亞洲人,也許還是中國人吧?鄭心悠在這裏住得久了,對同胞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試探著用中文問道:“嗨,你是中國人嗎?”

男人聽到她的聲音,驚愕地轉過了頭,鄭心悠手裏抱著的裝滿各類食材的紙袋“砰”的落在了地上。她看清了那張帶著驚喜和不敢置信的臉,正是她想忘卻怎麽也無法忘記的人。

“吳鈞禹?”她腦子裏有一瞬間的空白,他怎麽會來這裏?

吳鈞禹剛下飛機,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找,就直奔這裏,他隻是想到鄭心悠可能會在這裏,沒想到上天如此眷顧他,讓他這麽快就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心悠――”吳鈞禹的喊聲才剛出口,就見鄭心悠慌得連掉在地上的東西都沒撿起,扭頭跑向腳踏車,騎上就要離開。

吳鈞禹急忙想要攔住她,她卻像是一隻靈巧的小鹿一般,從他的眼皮底下溜走了,吳鈞禹追到巷口,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拐了一個彎,消失在小巷的另一頭。

激動、快樂、懊惱……齊齊朝吳鈞禹的心頭湧來,他扶住牆,心情這才稍稍平靜,仔細思慮著下一步應該怎麽辦,隻要知道鄭心悠的確是在這裏,那就好辦了,總比像一隻無頭蒼蠅似的亂打亂撞要好。

街口開著一家雜貨鋪,老板見吳鈞禹久久不肯離去,這才走出來,用英文詢問道:“先生,你認識剛才的那個女孩?”

吳鈞禹像是見到了希望一般,回答道:“是的,我認識她,她是我尋找了很久的愛人,你知道她住在哪裏嗎?”

“當然。”胖胖的老板笑起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打量著麵前這個帥氣的東方男人,“她是前麵民宿請的服務員,每天都會來許願池,我們這裏的人,沒有不認識她的。”

吳鈞禹眼睛放光:“那你能告訴我她的地址嗎?”

胖老板很熱心地指點了一下,把詳細地址告訴了吳鈞禹。

吳鈞禹道謝之後,往他所說的方向找了過去。

鄭心悠慌慌忙忙地騎車回來,直到進了院子,這才發現買的東西還落在許願池那裏,想回去找是不可能的了。

安東尼從屋子裏走出來,意外見到鄭心悠不同往日的慌張神情,放下手裏的東西,關切地問道:“心悠,你怎麽了?是不是遇到壞人了?”

“沒有。”鄭心悠不知道該怎麽向安東尼解釋,隻好悶悶回答道,“我有點不舒服,對不起,買的東西讓我給弄丟了,我現在就去重新買一份。”

“既然不舒服就不要去了,一會兒我會去買的,”安東尼把準備起身的鄭心悠按在院子裏的搖椅上,大手幫她按摩著肩膀,“你看看你,全身肌肉繃這麽緊,我幫你放鬆一下吧。”

平日裏店裏客人多的時候,每到打烊後,安東尼都會這樣幫她捏幾下,的確可以消除疲勞,可鄭心悠今天一點心思都沒有,推開他的手:“不用了,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沒關係的,你是我的雇員,照顧你是應該的。”熱情的大男孩還沒看出鄭心悠心事重重,不顧她反對地幫她按捏肩膀,突然聽到門口傳來一聲響亮的嗬斥:“你放開她――”

安東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抬起頭來的時候,看到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中國男人站在門口,臉上還帶著怒氣,正瞪著他的手,鄭心悠的臉色唰的一下白了。

“他是你的朋友?”安東尼用生硬的中文詢問,鄭心悠來到他這裏之後,很少提到以前的事,有一次卻無意中說起,她是不想見到某個人,才會遠離故土,來這裏生活的,現在看來,這個男人應該就是鄭心悠說過的那個她不想見到的人。

“他――”鄭心悠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當著吳鈞禹的麵,也不能撒謊,隻好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是的,他是我的朋友。”

安東尼露出笑容,上前幾步拍了拍吳鈞禹的手:“你好,你一定就是心悠那個想見又不能見的人,對不對?”

鄭心悠聽安東尼這麽說,臉上頓時燒紅了,恨不能挖個洞鑽進去,而吳鈞禹在短暫的錯愕之後,露出了笑容,麵前的這位意大利帥哥仿佛也沒有那麽討厭了。

“你們很久不見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安東尼指了指樓上,“心悠的房間就在二樓左手第一間。”說完,他鑽進屋裏忙自己的事了。

吳鈞禹看了看依舊杵在院子裏不動的鄭心悠,露出了可憐兮兮的表情:“我坐了將近二十個小時的飛機,一下飛機就來了這裏,現在好累,你難道就不能請我進去坐一坐嗎?”

鄭心悠從來沒有見過他用這樣的神情和口氣和她說話,他向來是強大的、冷漠的,現在卻像是一隻想要討好主人的小貓一樣,眼裏有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幽怨,連語氣裏都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她隻好歎了口氣,領著他上了二樓。

剛走進房間,吳鈞禹就迫不及待地把鄭心悠擁進了懷裏,他抱得那樣緊,生怕一鬆手,她又會溜走。

再冷硬的心,也會在這樣溫柔的擁抱中慢慢消融,鄭心悠仿佛失去了抗拒的能力,他不在時,自己可以努力控製著不去想他,可一旦他出現在了麵前,那些心碎心酸心痛心疼的感覺統統回來了,像是一把刀子淩遲著她的心……

“吳……”

鄭心悠剛想開口,卻被吳鈞禹扳過肩膀,狠狠吻住了唇。

這是一個帶著無限思念和委屈的吻,有一點懲罰的意味,仿佛在控訴她的狠心,也帶著無限的欣喜……

是的,隻要找到她,一切的辛苦與委屈都消失不見了,吳鈞禹無比地滿足,他現在擁抱著她,吻著她,實實在在地感受著她,沒有什麽比這樣更美妙了。

好不容易才結束這個亢長又纏綿的吻,鄭心悠微微喘息著癱軟在他的懷抱裏,別著頭,不敢看他灼熱的目光。

三年時光,讓這個曾經還帶著幾分純真和稚氣的女孩變得更漂亮嫵媚,她的眼睛依舊那麽亮,皮膚白皙得像是上好的瓷器,被他吻得紅腫的唇微微開啟……吳鈞禹貪婪地看著她,聲音沙啞道:“心悠,我終於找到你了,你為什麽要躲著我?”

鄭心悠掙脫出他的懷抱,心情慢慢平複下來,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尷尬道:“你既然想起了以前的事,自然也知道我為什麽要躲你。”

就這麽簡單?吳鈞禹微微皺著眉:“你難道不知道我愛你嗎?”

鄭心悠搖了搖頭,傻傻道:“你怎麽可能會愛我?那個時候……我……隻有我喜歡你而已……”那樣的回憶太過苦澀,也太沒有尊嚴,她實在是不想回憶。

“你錯了,你以為隻有你愛我嗎?你以為我一直討厭你嗎?”吳鈞禹激動地捉住她的手,“其實車禍那天,我就想告訴你的,我也愛你,希望你能留下來,留在我的身邊,可是……我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我很抱歉,失去了和你有關的記憶,也很抱歉,在你重新回到我身邊時,用激烈的方式傷害了你,可你要相信我,我是愛你的,很久很久以前就愛了。”吳鈞禹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摸出那本書,還有裏麵夾著的那張許願簽,“對不起心悠,我應該早一點想起來的,我應該早一點來這裏見你的,可你消失了,我就亂了方寸,我找遍了全國每一個角落,卻沒想到你會來這裏,是我的疏忽……”

聽著他一聲聲的懺悔,一句句地說著“對不起”和“我愛你”,鄭心悠的心一下子亂了,她不敢相信吳鈞禹所說的這一切,他是那麽的真誠,真誠得讓她心裏最後的一絲懷疑都消失了。

“跟我回去吧,回去之後,我們就舉辦婚禮,我一定要讓所有人知道,我想娶你,想要一生一世好好愛你、照顧你……”吳鈞禹緊緊抱住鄭心悠,感受到她的眼淚無聲滑落在胸前……那麽暖……

安東尼正好送茶水過來,一進門就撞見正深情擁吻的兩個人,他笑著擋住了眼睛,關上門,關上這一室美好的春光。

陽春三月,百花齊放,春光明媚,是這個季節裏最美麗的時候。

鄭心悠坐在房間裏,任由化妝師在她臉上塗塗抹抹弄了一個多小時,她都快要睡著了,要不是謝欣然和林薇在她身邊嘰嘰喳喳的,她可能撐不了這麽久,最後,綰好發髻,戴著雪白的頭紗,在謝欣然的幫助下,穿上一件由法國著名設計師設計的婚紗,層層疊疊的裙擺上鑲嵌了數以萬計的閃亮水晶,讓她走路都困難了。

“好漂亮。”林薇和謝欣然也換上了白色的伴娘禮服,化了精致的妝容,可在鄭心悠麵前,還是被比了下去,她就好像是一位渾身閃光的公主一樣,尊貴、漂亮,緋紅的臉上,滿滿是幸福的笑意。

“可是我這件婚紗好重啊,走路太累了。”鄭心悠抱怨地在客廳裏走了幾步,差一點踩到裙角,“一會兒到了婚禮現場,我不會摔倒吧?”

“你讓吳鈞禹把你抱進去不就得了。”謝欣然毫不在意地說道,“女人一生最重要的日子不就是結婚嗎?你穿得這麽漂亮,吳鈞禹又對你這麽好,到時候你們一出場,不知道會羨慕死多少女人。”

盡管快要結婚了,鄭心悠還是對這樣的話題感到臉紅,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長紗及地,的確很漂亮。

突然有人敲門,林薇跑過去一看,是淩雋,他穿了一套很正式的西裝,打著領結,手裏捧著一束漂亮的新娘捧花,精神抖擻地走了進來,今天,他可是代表鄭心悠的好朋友出席這場婚禮的。

“我親愛的新娘,你今天真是全世界最美麗的人。”淩雋走到鄭心悠麵前,單膝下跪,把手裏的捧花獻給她。

“你搞什麽啊?”鄭心悠拉起他,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捶,“別鬧了。”

“我可不是和你鬧著玩的,”淩雋臉上的表情帶著狡黠,也帶著幾分認真,“我追了好久都追不到的女孩,這麽輕易就答應嫁給別的男人,我很不甘心。這樣吧,你今天坐我的車,我送你去婚禮現場,順便看看吳鈞禹那小子的反應,怎麽樣?”

“好啊,我讚成,我讚成。”愛玩的謝欣然第一個舉手跳了起來,“如果一會兒吳鈞禹來接他的新娘,卻發現新娘不在,一定會急瘋的。”

“不要啦――”鄭心悠搖頭,“這樣惡作劇不好吧?”

林薇也難得地站出來:“有什麽不好的,你不知道,吳鈞禹以前總是欺負淩雋,我們正好趁此機會好好捉弄捉弄他。”

連林薇都站到他們陣營裏,鄭心悠一個人反對也沒什麽用了,被林薇和謝欣然兩個人一左一右架到了淩雋的車上。

淩雋今天想必是有備而來的,特意開了一輛紅色的敞篷車,西裝筆挺的他和鄭心悠坐在車裏,像極了一對趕去禮堂結婚的新人。

“我們出發了。”淩雋俏皮地對著林薇和謝欣然揮手示意,載著他的“新娘”一路高調地往婚禮現場而去,路上有人認出了他們,驚愕之餘紛紛拿出手機拍攝。

吳鈞禹早早出了門,開著花車,比約定時間還早了一個小時往鄭心悠家的方向駛去,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再等下去了,迫切地想要迎娶他的新娘。

可走到半路上,看到一身白紗的鄭心悠坐著淩雋的車往相反的方向駛去,他頓時慌了,也顧不得交通規則,強行掉頭,追了上去。

這是怎麽回事?心悠為什麽會坐上淩雋的車?難道她突然改變主意了,不想嫁給自己了?還是淩雋花言巧語騙走了他的新娘?想到他們兩個人之前傳出的那些真真假假的戀愛傳聞,吳鈞禹的心一下子就亂了,無論如何,他要追上淩雋的車,搶回他的新娘。

兩輛車在公路上你追我趕,幸好這裏不是市中心,路上車輛並不多,可當人們看到吳鈞禹駕駛著紮著結婚彩花的車瘋狂追趕前麵那輛車的時候,還是嚇得紛紛退讓,生怕會被憤怒的新郎撞到。

鄭心悠從觀後鏡裏看到吳鈞禹正緊緊追來,他不住按著喇叭,似乎還能聽到他的咒罵聲,想必很心急,也很憤怒,倒是淩雋,滿臉的微笑。

“好了淩雋,你別再逗他了。”鄭心悠不忍心了,兩輛車隔著那麽遠的距離,她都能感覺到吳鈞禹的怒意,“停車吧。”

淩雋看了她一眼,突然說道:“我沒有逗他,我是很想就這樣把你搶回去,做我的新娘……”

鄭心悠微微一怔,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和你開玩笑的,我知道,你愛他,他也愛你,我隻能祝福你們。”淩雋瞥了一眼觀後鏡,後麵的那輛車就快要瘋了,他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嫁給他一定會很幸福的,這樣就夠了。”

說罷,他把車緩緩停到路邊,替鄭心悠解開安全帶:“好了,你去吧,去尋找幸福,勇敢地愛。”

鄭心悠看著淩雋溫和的眸光,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一直以來,都是淩雋陪在她的身邊,陪她度過每一個難過的日子,現在,她要嫁給別人了,這個一心守護她的男子,也卸下了責任。

“謝謝你――淩雋,你永遠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朋友。”鄭心悠動情道。

“好了,我知道了。”淩雋的眼眶也熱熱的,他裝作不經意地打了個嗬欠,示意鄭心悠回頭看吳鈞禹,他正從車裏出來,憤怒得像是一隻獅子。

“淩雋你這個渾蛋。”吳鈞禹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現在的心情,恨不能把淩雋大卸八塊。

可還沒等到他衝到淩雋麵前,鄭心悠就打開車門向他跑來,他所有的憤怒,化作對鄭心悠深深的擁抱,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事比抱回他的新娘更重要了。

“你別生氣,淩雋隻是和你開個玩笑。”鄭心悠踮起腳尖,在吳鈞禹微微汗濕的臉頰上印上一吻,他的表現,讓她很滿意。

“隻是玩笑而已?”吳鈞禹放下心來,一邊享受著溫香軟玉的擁抱,一邊惡狠狠瞪了樂不可支的淩雋一眼,“我今天趕著結婚,改天一定找你算賬。”

“好了,我們快去婚禮現場吧,再晚賓客都要等不及了。”鄭心悠拉著吳鈞禹的手,回頭衝淩雋狡黠一笑。

淩雋看著相擁而去的一對新人,笑著笑著,眼裏似乎有淚。

吳鈞禹怕鄭心悠走得辛苦,一把打橫抱起她,小心翼翼地送進車裏。

他開車載著新娘,一路往婚禮現場狂奔而去,他錯過了太久的時光,現在,必須爭分奪秒,早一點讓鄭心悠成為他的新娘。

這一生,如此……再無所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