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一片黑暗,他拿出隨身攜帶的透視鏡,小心而謹慎的走在其中。幽暗的長廊,死寂的空氣,因為密閉而濃鬱彌漫開的血腥之氣層出不窮的從裏麵卷出。

走了五分鍾,轉過一條彎道,才看到地麵躺著一個人,黑色的上衣,黑色的長褲,身材看起來十分壯碩。

他緩步走進,這才發現對方有著一頭微卷的金發,眼睛雖然閉著,但是也有著明顯異於亞洲人的深邃。

這個人好眼熟!

他在靠近了幾步,與對方一拳之距後,他伸手將對方翻過來,深邃的眉眼,狂傲的鼻梁,這不是跟在華景笙身邊的外國男人嗎?

阿婪好像叫他,賽斐!

一串不穩的氣息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那一刻寧歐的心突然揪成了一團,一股無法言訴的不安在心頭擴散。

突然,一隻白皙細軟的手扣住了轉角處的牆麵,他仿佛被人隔空打了一拳,倉惶後退。

緊接著,一條穿著寬大褲子的腿從黑暗中邁出,緊接著是盈盈一握的腰,瘦削纖弱的肩,最後才是那張讓他魂牽夢縈,輾轉難忘的臉。

細軟的眉頭,清冷的眼眸,小巧的鼻梁,櫻紅的嘴唇,那是一張柔媚的臉,也是一張能將他的魂魄銷蝕的臉。

她似乎受了傷,嘴角帶血,麵色蒼白,後背微微弓著,急促的呼吸著。

“阿婪。”曾經無數次聚在嘴間,卻不敢喊出的名字,此刻如同傾訴情意般柔腸百轉的泄了出來。

尹婪起初沒有仔細看前方的人,但是聽聞對方熟悉得讓她厭惡的聲音撞入耳膜,透過孱弱的耳膜直擊心頭的時候,她愕然抬頭。

在紅外線的紅光中,那道身影被淺而深的勾勒了出來,瘦削而筆挺。她目光微微一抬,看向帶著透視鏡的那張臉,縱然透視鏡遮住了對方最為貴氣的眉目,卻留了那張緋靡如霞的唇,它因主人的情緒而微微彎著,露出一份妖冶魅惑的弧度,一瞬間被汲取了她的心魂。

然而當她的目光倉促的從對方的臉上遊離開時,不經意掃視到仰麵躺地,一動不動的賽斐,頓時全身的血液衝上了腦海。

“寧歐!”含怨攜恨的聲音,狠狠撕裂了彌漫在兩人間的某種溫暖沉湎。

對方過於尖銳,過於怨恨的聲音如同一隻離弦的箭,破空裂氣的直紮寧歐的心。他登時一顫,聲音急促道:“他不是我傷的!”

尹婪卻淒涼一笑,垂在身側的手緩緩舉起了槍,“你以為我會信你!”

說完,一槍打出。

寧歐身子一僵,立刻抽身躲開。

見尹婪快步衝到了賽斐身前,見對方雙目緊閉,胸膛上盡是鮮血,登時血色映目。

“寧歐,我殺了你!”

這一生,這一世,她最恨的便是敵人,而敵人就是那些傷害著她在意著的人的那些人。

從方元淅到巫勝,到如今的賽斐,哪一個不跟他寧歐車上千絲萬縷的關係。

就連她自己都險些跌入寧歐為她編織的美夢裏。

她恨他,比

起恨許家還來得濃烈!

寧歐剛躲開身,就見尹婪身手敏捷,麵含殺氣的衝了過來。對準他的胸口就是一拳,而後揪著他的肩膀,飛身抬膝,狠狠的頂住了他的心口,將他滿心的歡喜砸了個七零八落。

他扔開了手槍,雙手交疊,擋在胸前,壓在了尹婪的腿。長臂一橫,蓄著半身的力量一撈,將尹婪壓在了牆上。

雙目含憤,語氣鄭重道:“他,不是我的傷的!你相信我!”

尹婪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順勢握住他的手臂,一腳踹在他的腋窩,將他徑直踢退了兩米遠。撿起寧歐放在長廊的槍,對準了那邊沒入黑暗的人:“寧歐!我說過,下一次我見到你,我一定會殺了你!”

寧歐見尹婪對他毫不留情麵,出手皆是碾心破情的狠招,想要解釋的心立刻崩析。

就算沒有這一出,就算她知道這件事與他無關,她想要殺他的心,依然如此濃烈!

“那你就試試,看看是你狠,還是我狠!”

寧歐朝她狂奔過去,張開雙臂,不管不顧,生死不論的衝過去。

尹婪將槍口對準了他的眉心,看著他滿目決裂,滿臉決絕的衝過來,想要扣下扳機的手卻遲遲用不下力。

“阿婪,不要讓我失望!”不期然華景笙隱含期望的話從意識深處掙紮出來,壓迫著她的不理智。

她目光一垂,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賽斐,心頭的怨,心頭的恨如火瞬間燒了起來。

看著那道不斷逼近的身影,她心一狠,微微閉眼,扣下了扳機。

縱然心狠,手卻還是失了準頭。

子彈卷起風聲,綴著銀光,直奔寧歐耳畔而去。

寧歐感覺一股熱浪擦耳而過,瞬間頓住了腳步。

一聲子彈陷牆的聲音後,她不看寧歐,低身扶起賽斐,拿出了對講機,對那頭等待匯報的華景笙道:“景笙,是我。計劃有變,目標可能從另一個出口出去了,我現在去追。賽斐受傷了,我帶著去另一個出口,需要有人來接應。”

“好。”那頭的人聲音淡漠,音色薄涼,毫無波瀾。

關掉了對講機,尹婪旁若無人的將槍和匕首重新擺放,脫下了套在外麵的阿拉伯服飾,露出緊身的勁裝,她轉身往回走。

這裏是地下室出口,離另一個出口很近。如果外麵不能去,那麽他一定會從這個出口出去。

“阿婪!”寧歐見尹婪視他如空氣,不管不顧的往前走。快速奔上去,拉住她,“你既然舍不得殺我,那就留下!”

尹婪不管,反手一揮打下了寧歐的手。

“阿婪!我愛你,我愛你,你知道嗎?你聽清楚了嗎?”寧歐見尹婪不理,反手一撈,將她按入了自己的懷中,極盡深情的表白。

“寧歐,我不需要愛,更不需要你那廉價的愛!”尹婪不領情,拔出綁在大腿上的微型槍,抵住了寧歐的胸口,聲音輕柔而殘酷:“不要逼我!我不會再次失手的。”

寧歐隻覺心痛如絞,縱然拉著她,擁著她,卻依然觸摸不到她。

“阿婪,為什麽!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相信我。”

尹婪聽聞耳畔的絮叨,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瞬間殘冽。拔出另一條腿上的匕首,往上一提。

寧歐感覺右臂一痛,擁著尹婪的手便鬆了幾分。

尹婪順勢推出,眼中死寂一片,用著冷漠嘲笑著寧歐隱在眼中的深情。抬起頭,握住匕首,將它抵在了寧歐的心處,用力的一點點推送:

“你們寧家欠我的,你欠我的,你能還得清嗎!雖然逝者已逝,但是生者卻不僅僅是生!寧歐,從現在開始,你是敵人!是我的敵人!我們之間隻有一個下場。”

寧歐沒有管傷口,目光深深凝視她,任由鮮血順著皮膚蔓延,侵濕了他的衣袖,如同放縱尹婪針鋒相對,冷言嘲弄自己,傷害自己。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刺穿了衣料的刀尖,紮入了他最靠近心髒的皮膚,刀尖如同尹婪冷酷無情的話直直往他最脆弱的心處紮去。

銀亮的光麵染上了一縷妖嬈的血色,流轉在刀麵上,妖靡如花。

而寧歐唇色泛白,麵若桃花,低頭一看一縷血水再度侵濕了前胸,血珠沁出,豔似佛珠。

“不要試探我的冷酷,因為我比你所想的更殘忍!”尹婪作勢,用力的抽出了匕首,全然不顧因為她的用力而被劇痛弄得渾身一顫的寧歐,將匕首插回了腿側。而後小心的扶起賽斐,費力的扶著他轉身往另一個出口走去。

仿似將寧歐摒棄在生命之外一般。

寧歐凝視著尹婪的離去,抬起完好的手觸摸著受傷的手臂,脖頸,而後落在了心口。

縱然他猜想過他與尹婪之間會不愉快,但是卻沒有想到重逢後第一眼觸及的便是她眼中那不做掩飾的恨。

相比以前的漫不經心的笑,以及那漠然無情的冷,如今的恨是那麽的催心欲裂。

他低頭看了看傷口,淡然一笑,撿起地上的槍,從他來的那個出口走出去。縱然知道他與尹婪未必有冰釋前嫌的那一天,他的腳步卻不會停下。

她恨寧家,恨寧家奪去了尹家的一切,那麽他就由她發泄,終有一日她會放下,會釋懷,會懂得自己的珍惜。

尹婪追出去,正好與守在外麵的莫森接應。走到外麵,她摘了紅外線的眼睛,借著月光看了看賽斐,發現對方身上沒有傷口,至少後腦勺又一塊突起,像是被人用重物打昏的。

不由蹙眉,對方沒有殺他之意,這是為什麽?

莫森也覺得奇怪,“既然他沒事,你就不用擔心了。老大已經往那邊去了,你快跟上,不要讓魚兒跑了!”

“他追過去做什麽?”尹婪不解,這件事不是讓她執行嗎?縱然有變化,但是不至於動搖根本啊,為什麽華景笙會迫不及待的衝出去?

“小婪啊,”莫森見尹婪不解,語氣凝重道:“這一切遠不如你看到的那麽簡答,你知道今晚都有些什麽人參與進來了嗎?你又知道那些人的真正目的是什麽嗎?我想你現在還沒有遇到烈豹家族的人吧,他們才是今晚的重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