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的斯帕—費朗科爾尚賽道,坐落在比利時東南部的阿登高地上,而這個高地正位於比利時和以森林資源豐富且地勢險峻著稱的盧森堡交界處,四周群山起伏環繞,綠樹蔥蘢,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風景都美不勝收,所以一直以來,斯帕賽道都被公認為“最美賽道”。

施如錦同計小奇來到羅恩格觀賽點的時候,已經有些晚,觀眾席上幾乎坐滿,入場券是老佟買的,按他說法,選這邊就對了,理由很簡單,羅恩格的票價最貴。

找到位置坐下,施如錦沒瞧見早她們一步出發的老佟,隨口問了句:“昨晚不是聽他說,今天一早要去看看霍巍他們的PIT房,真跑去了?”

“誰知道,腳長他腿上,管都管不住!”計小奇嘀咕道,隨即問施如錦:“你後來見到霍巍了嗎?”

施如錦一笑:“早上見的。”

施如錦是年初二的航班,施譙譙把她送到機場,正遇上老佟小倆口,居然同機同艙,並且在相鄰位置,心裏並不信老佟所說的巧遇,施如錦到底一路做了電燈泡。

昨晚將近一點,三個人折折騰騰到達比利時斯帕小鎮,怕影響霍巍休息,雖然下榻同一酒店,施如錦也沒敢打擾他,隻在清晨,忍著時差還沒緩過來的難受,陪霍巍吃了頓早餐,還意外地看到了黃品昌和小茂父子。

“我怎麽感覺,你跟霍巍都有點老夫老妻的意思了,是不是青梅竹馬的,都這樣啊?”計小奇略帶些調侃地問。

“是啊,認識太久,真沒多少新鮮感了!”施如錦被逗樂,覺得計小奇說得不無道理,在她心目裏,霍巍早就成為家人,最想要的,便是守在對方身邊,似乎就現世安穩了。

計小奇不知道被什麽吸引住,眼睛朝著過道另一排望去。

“怎麽了?”施如錦轉過頭,也跟著瞧,隨後,便有點想搖頭了。

計小奇臉色漸漸變了,“豁”地一下站起,朝過道那邊走去,再然後,一把扯住正背對著她,看似正津津有味地欣賞幾個金發碧眼的清涼妹子的老佟耳朵。

施如錦也起身,正想著要不要過去勸架,卻注意到,老佟跟清涼妹子中間,其實還坐著黃品昌。原來是老佟那虎背熊腰,正好把黃品昌擋住,從計小奇的角度看,的確像老佟沒幹好事。

“你放手,我耳朵快掉了!”老佟大聲求著饒。

雖然老佟說的是中文,卻不影響前後左右的老外都看出端倪,四下一片笑聲。

施如錦到底走過去,勸道:“好啦,肯定是誤會,老佟沒那麽大膽子。”

“我好好說著話呢,又怎麽啦?”老佟一臉委屈,卻明顯沒膽子掙開計小奇。

計小奇就是不鬆手,氣哼哼地道:“別以為我沒看見,你說你在跟這位叔叔說話,可我瞧見了,你剛才眼睛往哪兒瞅呢?你看比賽還是看妹子?難怪當初我媽一見你,就說你眼神飄得很,你倒是會飄地方啊!”

“天地良心,我跟黃叔真的在聊天!”老佟還在辯解,這下拿眼直瞅施如錦,發出了求救信號。

“黃叔叔,她是老佟的未婚妻計小奇,”施如錦索性對著黃品昌道,又轉頭看向計小奇:“小奇,這位是黃叔叔,他兒子小茂跟老佟和霍巍都是好朋友。”

在施如錦眼神暗示下,計小奇到底鬆開老佟,瞪了他一眼之後,便朝黃品昌伸出手,禮貌地叫了聲:“黃叔叔好,新年好!”

黃品昌和計小奇握了一下手:“新年好,計小姐,聽說兩位剛訂婚,恭喜啊!”隨後,黃品昌特意替老佟解釋一句:“佟先生為人忠厚仁義,這些年幫了我兒子不少忙,剛才他看我一個人坐這兒,好心過來陪陪我。”

“老佟你過去吧,我陪黃叔叔聊聊!”施如錦趁機給那小倆口搭了個台階,好讓他們一塊下來。

等老佟被計小奇推推搡搡地回了另一邊座位,施如錦便坐到他剛才的位置上,笑道:“黃叔叔剛才幫老佟打掩護吧,他那毛病,遇到美女不多看幾眼,就不是佟少爺了!”

黃品昌一臉好笑:“都打年輕時過來,可以理解!”

施如錦大笑,又往前後看了看,不免好奇:“小茂沒過來?”

“我們跟著車隊過來,他把我送到這兒,就去維修區了。”黃品昌回道。

“早知道你們也到這裏,我一起買機票呀,還能打點折扣。”施如錦隨口說了句。

黃品昌這時倒一臉欣慰地笑起來:“那孩子有心,年前就帶我去辦簽證,說要一塊到歐洲這邊轉轉,我們第一站在盧森堡,然後小茂想到霍董在這邊有比賽,我們反正離得近,就拐過來了。”

“小茂也有意思,想看比賽就來唄,還找什麽借口!”施如錦忍不住想樂,小茂還耍這種小心機。

“我兒子是夠傻的,”黃品昌顯然同意施如錦說法,卻又囑咐道:“他那性格,自己愛跟自己鬧別扭,回頭你瞧見他,別揭穿啊!”

“放心吧!”施如錦說著話,朝老佟跟計小奇那邊望過去。

計小奇有點好,有什麽不高興,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此刻計小奇將頭靠在老佟肩上,至於老佟,顯然再沒膽量亂瞟,眼睛直視前方,將計小奇緊緊摟著。

“你們什麽時候到的呀?”施如錦不免打聽一句。

“自由練習的時候就過來了,看到小茂,他在車隊那些小兄弟們都高興得不得了,”黃品昌說到這兒,不免感慨一句:“我兒子這幾天,可開心呢!”

“霍巍也這樣,看到賽道,眼睛都發亮,”施如錦點了點頭:“雖然這麽說,異國他鄉的,他倒把您一個人丟下,到底是男孩子,也有點小粗心。”

“不是的,一練的時候,車隊發現一些技術性問題,正好小茂到了,就被叫過去一塊開會,然後他們給小茂緊急補了個工程師的名額,”黃品昌笑道:“他也沒想到,這次還能幫上忙,再說我又沒到七老八十,總不能綁著兒子。”

施如錦心裏緊張了一下,不由問道:“問題很嚴重嗎?”

黃品昌耐心地給施如錦解釋起來:“這跟賽道地形複雜有關,斯帕的彎角將近20個,地勢起伏也大,對於賽車性能要求非常高,比賽之前,不管哪個車隊,都要做全方麵調校,有一點閃失,直接會影響比賽成績。”

施如錦這下明白了,忍不住又問:“小茂,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

“咱們中國大年三十的晚上,正好是盧森堡的下午,我們爺倆兒找個酒館坐了,喝得高興的時候,小茂告訴我,賀先生說要幫他重新申請比賽執照。”黃品昌說到這裏,便笑起來。

“小茂改主意了?”施如錦當然認為,這是個好消息。

“霍董臨走前,跟賀先生一塊找到小茂,三個人聊到半夜,至於說什麽,小茂也不肯跟我細講,隻透露一點點。”黃品昌說著,又歎一聲:“不過小茂說,他沒答應。”

施如錦心裏一動,霍巍走之前那晚,到電視台把《尋覓》欄目組還有林顯文痛罵一頓,然後就不見了,老佟送魏芸和施譙譙回來,故意逗施如錦,說是霍巍另有約會。

第二天施如錦陪霍巍到機場,想著不能在一塊過年,還有點傷感,也忘了問這事,現在才明白,霍巍那晚擠出來時間,約會了小茂,可見無論賀慕言還是霍巍,都是求才若渴。

黃品昌望向圍場那邊,繼續道:“小茂就算答應複出,情況也挺複雜,他之前的比賽執照已經超過兩年的有效期,得從低等級開始申請,說不定還要參加培訓考試,早上我還聽賀先生說,正在跟相關部門協調,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讓他可以少走些程序。”

“霍巍也退了好長時間,他怎麽就能直接上賽場?”施如錦不解,索性請教道。

“霍巍執照還在有效期內,郭先生當時用自己的影響力,替他做了爭取,這次比賽,是由賽事仲裁委員會特批的資格,”黃品昌回道:“不過我聽說,霍董本場能不能拿下一個好名次,會影響後麵的參賽。”

“還有這個說法呀?”施如錦驚訝。

關於這一點,霍巍從沒跟她提過。所以施如錦一直認為,在比利時斯帕的比賽,是霍巍的榮譽之戰,沒想到,嚴重的說,有可能是生存之戰。

突然之間,施如錦覺得……非常非常緊張。

比賽從早上八點開始,看台後側的大屏幕上,可以看到在一輛安全車引導下,參加車輛正陸續開出維修區,沒多久,已經組成很長的兩排隊伍。

“霍董他們排在P12,還算不錯,畢竟參賽隊伍這麽多,”黃品昌替施如錦分析道:“這裏每年還會舉辦F1大獎賽,整個賽道長達七公裏,不僅有長直道,還有不少中高速彎角,對於車輛的空氣動力學表現要求非常高,我們坐的這個羅恩格,就是斯帕最著名的彎角,你看它陡峭的坡度,不是高手還真駕馭不了。”

“黃叔叔,感覺您是內行啊!”施如錦佩服地道。

“以前隻當業餘愛好,喜歡在電視上看,兒子後來幹了這一行,我想吧,咱也不能太外行,要不跟小茂都沒共同語言了,所以稍微鑽研了一下。”黃品昌說著,還有點不好意思。

施如錦望向黃品昌,感慨了一句:“您是一位好父親!”

黃品昌聽到這句,明顯琢磨了片刻,對施如錦道:“那個……電視上的事,我也看了,姓林的瞧著就不是正經人,施小姐,其實不用太在意別人的說法,從來生恩不如養恩大,他要挾不了你。”

施如錦:“……”

大概是施如錦沒有回應,黃品昌頓了頓,遲疑地問:“是我多嘴了?”

“沒關係,謝謝您這麽說!”施如錦笑了笑。

其實那場《尋覓》直播的第二天,網上便眾說紛紜,各種意見都有,有支持施如錦的,覺得沒必要認這種狼心狗肺的親爹;有“宅心仁厚”的,認為施如錦應該從人道關懷的角度,給林顯文一點資助。

就算快到過年,博勝集團甚至施如錦自己的手機上都接到不少通電話,各種媒體邀約采訪,自然是為了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施如錦開始還婉轉拒絕一下,隨後再有這種電話,直接掛機。

魏芸擔心施如錦住的小區裏,有人騷擾她,硬是讓她搬回來跟家人住,於是在出國前,施如錦占了施譙譙的房間,倒讓施譙譙睡到了客廳沙發上,還有就是拜年,魏芸也沒讓施如錦跟著,生怕別人問到這事,白白惹一場氣。

所以到年初二,登上飛往布魯塞爾的飛機,施如錦甚至感覺鬆一口氣,實在心疼,因為她的事,都沒過好年的魏芸和江啟山。

這種時候,挺能看出誰是真朋友,就比如老佟同計小奇,肯定是特意調了航班,就為了陪她一塊來比利時;還有郭太太,大年初一帶著孩子們來家裏拜年,臨走之前,在江家樓下,跟施如錦說了不少鼓勵的話;就連身體不好的賀太太也發來信息,表達對施如錦的支持。

正陷入深思的時候,施如錦忽然感覺,有水滴飄到了臉上,一仰頭,才發現下雨了。

“這地方氣候濕潤,常年多雨,所以經常開雨戰,很有考驗啊,”黃品昌反倒興奮起來:“而且你看,就這邊在下,賽道另一半是幹的,回頭就看小夥子們,準備采取什麽戰術了,賽車吧,可不僅僅是比駕駛技術,在我看來,也是腦袋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