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低身子,鑽出隱蔽處,就地一滾,想要去查看到底是哪裏發生了爆炸。

黎一寧緊張的不行,這樣的大爆炸,規模一定不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駱戰用槍指著二號:“別想耍花招!”

二號下巴脫臼,不停流口水,臉上出現一個怪異的神情,捏著樹枝,在地上寫字:“你們死定了。”

駱戰氣的一腳踢在他屁股上:“你這是在找死!”

忽然,外麵幾聲槍響,黎一寧立刻警惕的看著外麵的情況,皇甫權趴在一棵樹後,對著遠處的山頭開槍。

他子彈不多,打完這幾槍,已經沒子彈了。

“該死!”

皇甫權扔掉槍,靠在樹幹後方思索對策。

黎一寧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槍,彈夾還是滿的,她正想要將自己的槍扔給皇甫權,卻不想,剛一冒頭,對方就打了一槍。

駱戰立刻拽著她躲起來。

對方接二連三的打了好幾槍,皇甫權低吼:“笨蛋,躲起來!”

幾個人都死死抱著腦袋,靠著掩體不敢冒頭,等劈裏啪啦的槍聲過後,幾個人全都傻眼了。

二號死了。

皇甫權漆黑的眸子一凜,忽然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該死!”他一腳踢飛了腳下的石頭,抬頭看向對麵的山頭。

果然狙擊手撤走了。

“他們的目標,不是營救二號,而是要讓二號死!”

不愧是毒蛇,既然已經沒用了,那就讓他死,心狠手辣,不留餘地。

黎一寧已經嚇得哭出聲來了,一天之內,接二連三的遇到兩次死人。

都是死在她麵前,其中還有一個,是她親手殺死的。

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銷聲匿跡。

黎一寧過去的生命中,從未有過這樣的事情發生,也從來沒有想過,她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皇甫權知道現在他們已經安全了,當務之急就是搞清楚,其他人都怎麽樣了。

駱戰看著越哭越凶的黎一寧,很無奈。

“老大……她……”

皇甫權毫不客氣的過去就是一腳:“起來!你是個軍人,死個人哭什麽!”

可是黎一寧隻會哭得更厲害。

她抱緊了自己的身體,渾身發抖,哭聲一抽一抽的,樣子非常不正常。

皇甫權還沒有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又是著急又是生氣:“別哭了,起來快走!”

駱戰忽然意識到,黎一寧不會這麽膽小,她到底怎麽了?

“老大,不對呀,小嫂子她……”

皇甫權煩躁的瞄了她一眼,他出任務還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現在還有個女人在這裏嗚嗚的哭,他心裏更是煩躁的不行。

“黎一寧,我警告你,趕緊起來!”

可是黎一寧卻忽然捂著胸口狂吐起來,隻是吐出一口酸水。

皇甫權看了一眼二號血肉模糊的屍體,又看了一眼黎一寧狂吐不止的樣子,咬咬牙,還是蹲下來,拍著黎一寧的後背。

“死人不過就是一堆肉而已,你無視就好。”

黎一寧拚命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睛裏寫滿了驚恐。

那雙平日裏黑白分明的杏眸,此時瞪的大大的,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皇甫權對上這樣一雙眼睛,盡管隔著鏡片,卻還是被震撼到了。

這個倔女人,麵對老首長的時候都能安若泰山,為什麽看到個死人就嚇成這樣?

一般人第一次見到被槍打死的,死相難看的死人都會有些心理承受不住,可是對黎一寧來說,這不正常!

皇甫權意識到不對勁:“出什麽事了?黎一寧,出什麽事了你告訴我?”

黎一寧一抽一抽的喘不上氣來,整個人都是顫抖的。

皇甫權抓住她的肩膀:“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黎一寧看著皇甫權的眼睛,好看的黑褐色瞳眸透著堅定:“黎一寧,我在這裏。”

這句話,讓黎一寧找到了主心骨,她反手抓住皇甫權的胳膊:“皇甫權,皇甫權我殺人了皇甫權!”

皇甫權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不是你殺的,你這個蠢貨!”

還以為自己捏著一柄槍就能殺人了?

“不是他……皇甫權,我……殺了另外一個人……”

皇甫權的眉心擰成了疙瘩,他不敢相信的看著黎一寧:“你說什麽?”

“是對方的狙擊手……”

愣了三秒鍾之後,皇甫權忽然狠狠的將黎一寧攬進自己懷裏:“好樣的,女人,倔女人,好樣的!”

連對方的狙擊手都能幹掉,她真的已經將自己當做是一個戰士了。

“我害怕……”

“不準害怕!記住你是個戰士,你不能害怕,也不被允許害怕,記住嗎!”

黎一寧喘著粗氣點點頭。

駱戰在一旁看著兩個人說起來沒完,雖然心裏著急,可是又不敢上前打擾。

“沒有人是該死的……”

“閉嘴!他們選擇了這條路,死是必然的,死在誰的手上,不是他們能選擇的!”

黎一寧心口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可是皇甫權堅定的目光似乎有閃電一樣的力量傳遞給她。

黎一寧感受到了來自他內心的堅定,她是個戰士。

對,她是個戰士。

戰士,就應該用於麵對危險,就應該將一己之私置之度外,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勇敢的站起來。

黎一寧,說好的不讓皇甫權看扁呢!

想到這裏,黎一寧一咬牙:“我是個戰士!”

她捏緊拳頭,暗暗給自己加油打氣。

皇甫權鬆了口氣,隻要能過這一關,以後就好辦得多。

如果有一個該下手的機會,卻不能當機立斷下手的話,她隻會因此葬送掉自己的小命。

“走吧!”

盡管已經安全了,四個人還是不敢放鬆警惕,一路小心翼翼的原路返回,好在並沒有遇到什麽危險。

隻是……

當他們走到和隊員們分散的地方的時候,四個人全都震驚了。

這裏煙霧彌漫,地上一個大坑接一個大坑,殘垣斷壁,血肉模糊,就連碎屑土渣都是沾染了紅色……或者說是血色的。

到底發生了什麽!

即便黎一寧是個醫生,見慣了血腥的場麵,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幹嘔起來。

從裝束上,他們依稀能夠分辨出來,這些被炸的七零八落的殘屍,都是雷霆特戰隊的人。

皇甫權死死盯著這一幕,牙齒咬的咯咯響,捏緊了拳頭,渾身的骨骼發出爆豆子一樣的聲音。

他整個人的憤怒和悲痛都達到了頂點。

這些人,全都是雷霆的精英,出生入死,甚至還有人救過他的命,可是現在,他們竟然就這樣在這裏,被毒蛇埋下的炸彈炸死了!

死無全屍!

“啊…

…”皇甫權忽然仰天長嘯,聲音極為淒慘。

大家認識他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

其實也不隻是他,駱戰和另外一個同行的隊員心裏也是非常不好受。

大家在一起訓練,一起成長,一起出任務,彼此的生死都相互交付,這樣的交情,人一輩子能有幾次?

可是現在,他們還活著,戰友們卻死的七零八碎,連屍體都拚湊不完全。

雷霆的榮譽牆上,隻怕是一夜之間要多出來十幾個名字了。

誰也不希望,隊友的名字被寫在雷霆的榮譽牆上。

那麵牆,承載著榮譽的同時,也承載著死亡。

皇甫權一聲長嘯悲痛欲絕,嗓音都沙啞了,不得不停下來。

他線條剛毅的臉上,布滿了淚水。

一天之內要目睹這麽多的戰友死去,沒有人能夠無動於衷。

皇甫權跪下了。

麵對這一大群殘肢斷臂,雙膝跪下了。

駱戰和另外一個隊員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三個鐵骨錚錚的男兒臉上,滿滿的全都是淚水。

皇甫權伸手摘掉頭盔,顫抖著手,舉到齊眉處,敬禮致意。

黎一寧被震撼了,並非是因為這樣淒慘的場麵,而是為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或許,她現在還不會理解,可是她能夠感受到,皇甫權對於這些手下們,付出的都是真心。

她也摘掉了頭盔,舉起手來,敬禮。

毒蛇,一日不除,雷霆犧牲的將士們大仇就不得報。

皇甫權臉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顫抖:“我皇甫權,今日在此起誓,此湊不報,有如此石!”

他對著一塊石頭連開數槍,石頭崩析分離,飛濺得到處都是。

黎一寧嚇壞了,捂著頭臉,躲開石頭碎屑。

皇甫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黎一寧走過去,試探的蹲在他身邊:“節哀。”

“你讓我怎麽節哀?你讓我怎麽才能節哀!你的,我的,我們的性命,都是他們換來的!”

黎一寧被皇甫權這個恐怖的樣子嚇得後退一步坐在地上,手掌不小心觸摸到了一塊斷腿的肉,嚇得她抓起來扔出去老遠。

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刺激了皇甫權,他大吼一聲,死死卡住黎一寧的脖子:“很惡心是嗎?你覺得這個髒了你的手是嗎?你以為二號死了毒蛇的人就會乖乖撤退是嗎?蠢貨!如果不是他們的死,讓毒蛇的人覺得他們自己賺夠本,你以為,我們會平安的活下來嗎!”

這樣一通吼,讓黎一寧喘不過氣來。

她瞪著大眼睛,盯著皇甫權的眸子。

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布滿了血絲,同時交織著悲痛,恨憤,殺戮……

“我……我錯了……”黎一寧忽然意識到,自己那點點驚嚇,和這些犧牲掉的將士們相比較,算的了什麽?

見到兩個死人,她心裏就會留下陰影,那麽他們呢?

這些被毒蛇的人炸的屍體都拚湊不起來的將士們呢?

還有皇甫權,駱戰他們,他們的軍旅生涯中,無時不刻都要承受這樣的痛苦,他們能哭嗎?

明顯不能。

一瞬間,黎一寧似乎長大了。

皇甫權放開她的脖子,無力地將自己的臉埋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氣。

土地裏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刺激的人幾欲作嘔,可是皇甫權不在乎,他貪婪的吸收著戰友留在世間最後一絲的氣息,久久不肯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