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熱鬧的揚州看不見一個攤販,四周街邊躺著的,竟都是渾身髒臭甚至帶著血跡的流民,有不少官差正在驅趕他們,有不服從命令的,就拿著鞭子毫不留情的‘啪啪’甩在他們的身上。
任幽草看的身體一陣發麻,正當要馬夫停車,馬車卻猛然一個緊刹,一頭撞在了前頭的橫梁上,頓時額頭鼓起一個大包!
“皇……不,老爺,您沒事吧!”
趕車的馬夫慌張的問,任幽草悶哼了一聲,委屈的捂著腦袋掀開簾子,扶著橫梁直接跳了下去,就看見皇上顫顫巍巍在他們的攙扶下走了下來。
任幽草清晰的看見,皇上的額頭也鼓起了一個大包……
看著膽都快要嚇沒了的馬夫,皇上擺了擺手:“無礙,剛才是怎麽回事?”
“是一個婦人忽然衝了出來。”騎馬在前麵的歐陽峻卿顯然看到了剛才的一幕,扭轉馬頭回來道,“我已派人把那婦人抓來了。”語畢,一個婦人抱著孩子,哆哆嗦嗦的被扯到了他們麵前。
看到一群人都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婦人腳下一軟,砰的跪倒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各位老爺,是我錯了,我不該衝撞你們的馬車!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們就放過我吧!”
皇上皺了皺眉,衝著歐陽峻卿使了個顏色,歐陽峻卿心領神會的上前將那婦人扶了起來:“我們無事,隻是你為何忽然從邊上跑出來?”
婦人一臉淒苦的神情:“實不相瞞,我和孩子都是從外地來的,前些日子還好,這幾日不知從哪來得來的消息,說是有大官要來,這裏的官老爺就開始趕人,說是要把我們都趕出揚州城,隻要誰不同意,他們就拿著鞭子打!”她低頭看著繈褓中的孩子,一滴眼淚落了下來,“可憐我的孩子,已經幾日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
皇上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皇上微服私訪的消息隱瞞的極好,想來她口中的大官並不是皇上,究竟是什麽人,能讓官差不顧百姓的生死,執意要將他們攆出去?
對望了一眼,任墨從袋子裏拿出幾個饅頭和幾塊幹糧遞給她:“這些吃的你拿著,若是不夠,這裏還有。”
話音剛落,立刻又從邊上竄出來幾個人,一個個麵容肮髒,竟不管不顧的伸手去搶東西!
皇上嚇得節節後退,歐陽峻卿反應極為靈敏,伸手攔住這些流民,一甩一扛,就將這幾個搶東西的流民打趴在地上。
流民被打的滿地求饒,哇哇直叫道:“我們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歐陽峻卿的白衣被他們黑乎乎的手掌印出了幾個掌紋,當下一陣惱怒,哪裏肯這般輕易的繞過他們,抬手就要劈下去,手腕卻被歐陽雲宸緊緊抓住。
歐陽雲宸依舊是一派玩世不恭的笑意:“不過是些流民罷了,七弟何必要和他們計較?”他低頭看向那幾個流民,“你們走吧。”
流民感恩戴德的爬起來,轉身就要跑,卻聽見後麵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
“等等。”
一直站在人群後的任幽草走出,她徑直走到了幾個流民中間,拉出了一個孩子來,眾人這才發現,這些搶東西的流民當中,竟然還有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
那孩子顯然被嚇住了,慌張的看著麵前這個穿著漂亮的姐姐,想要走卻又不敢去推她,生怕弄髒了她漂亮的衣服。
任幽草卻沒有在意,甚至仿若看不見他衣服上厚厚的泥土,小心翼翼的將她左腿膝蓋上的灰塵撣掉,露出一大塊血肉模糊的傷口來!
任幽草心疼的看著那一大塊傷口,從懷中掏出一小瓶藥粉,輕輕的灑在傷口上。
雖說她的動作極為輕柔,但這少年還是瑟縮了一下,膽怯的看著任幽草。他看慣了冷眼,難得被這樣溫柔的對待,他一時竟不知怎麽麵對的好。
將布條纏繞在傷口上,任幽草這才鬆了口氣:“你動動看,還疼不疼?”
少年稍微動了動,眼裏閃過欣喜,張大了小口道:“不,不疼了!”
任幽草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站起身來:“好了,和他們一起走吧,下次小心些,別再弄傷了。還有,傷口這段時日都不要碰水。”
少年眼裏有明晃晃的眼淚在閃動,打轉了半響卻都沒有落下,隻用力點了點頭,小聲的說了句謝謝,卻沒有移動腳步。
“還不走!”歐陽峻卿喝斥,“想我將你關進衙門麽?”
任幽草蹙了蹙眉,將厭惡的眼神收於眼底,輕聲對著少年道:“怎麽了,是還有什麽問題嗎?”
少年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伸手抓住任幽草的衣袖:“姐姐,你是大夫對不對,可不可以幫我救救奶奶?”
“你奶奶怎麽了?”
“奶奶渾身一直發燙,而且還發抖,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求求你,去看看我奶奶吧!”少年哭喪著臉,“隻要姐姐肯救奶奶,我做牛做馬都會報答您的恩德的!”
眼瞅著少年又要跪下去,任幽草急忙伸手扶住他:“別急,我隨你去看你奶奶就是了。”
少年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來。
任幽草又安慰了少年幾句,讓他稍等片刻,這才轉身抱歉的看向皇上:“老爺,我可能要隨這孩子去一趟了。”
皇上點點頭,讚賞的看著任幽草:“沒想到你還有這等醫術,小小年紀,當真不容易啊!”
任幽草垂眸斂笑,沒有應答。
“老爺,不如我也隨同任幽草去看一下這位少年的奶奶吧,普通的風寒還好,倘若是別的,怕是任幽草一個人忙不過來。”一直站在邊上未發聲的蕭崇清忽而開口。
任幽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蕭崇清報以了微笑。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一同前去好了!”歐陽雲宸一揮扇子,悠哉悠哉的看著任幽草,“反正這也算是好事,就當做是體察民情的另一種方式。”
說罷,他還趁著眾人不察,衝著任幽草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