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瑩萱就是在院子裏逛一逛,都會有好幾個丫鬟跟著,她自然不敢當眾作案,隻得暫時和誌順不往來,一直到第二個孩子出生。

這是個女兒,王瑩萱給她取名初月,希望她像初生的月亮一樣,溫柔美麗。

在任初月滿月之後,王瑩萱才有機會再次見到誌順。

他瘦了,也憔悴了,可最令她心痛的,就是誌順見到她時候的表情。

麻木,冷淡,仿佛兩人從未發生過什麽。

誌順見到她的第一麵,開口所問的不是她:“孩子呢,孩子如何?”

“孩子很好。”王瑩萱知道他指的是任奕風,“是個男孩,和你一樣好看。”

誌順鬆了口氣,口中溢出一絲苦澀:“看樣子,你和任丞相的孩子也生了,聽聞是個女兒,應該很像你吧。”

他什麽都知道,偏要從她口中得到一個答案來。

“她……很好,我也很好。”

“那就好。”

兩人竟一時相對無言。

從那一刻,王瑩萱就知道,有些東西,終究是漸漸改變了。

嬤嬤說到這裏,幽幽的長歎了一聲,似乎想起了什麽,卻又沒有再繼續往下說。

任幽草聽得心裏癢癢,忍不住開口問道:“後來呢,大夫人與誌順和尚如何了?”

嬤嬤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從櫃子裏取出一塊方帕。這方帕上繡著兩隻鴛鴦,配著青山秀水,不由的令人心曠神怡。

“這是大夫人繡的?”任幽草見過大夫人平素用的帕子,和這針腳完全相同。

嬤嬤點點頭,粗糙的手輕輕的將帕子鋪平,生怕弄壞了似的:“這是夫人最喜歡的帕子,倘若當年不是這帕子,她與誌順也不會有此緣分。隻不過後來,她和誌順大師之間因為孩子發生了矛盾,導致最後老死不相往來。”

“老死不相往來?”任幽草沒料到是這個結局,一時吃驚,“那在大姐生下來之後,他們便沒有再見過?”

“自是見過的,隻不過次數越發漸少,再到之後,護國寺按皇上的要求搬遷了,兩人便仿佛有了默契般,漸漸沒了往來。”嬤嬤說的有些出神,“不過我年輕時,常常跟著夫人去新的護國寺,夫人沒有進去,就站在門口,一看就是一整天。”

任幽草感覺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一樣,很多原本想問出的話,都在嬤嬤這句話後咽了回去。

她知道這種感受。

上一世的時候,歐陽峻卿除了托她辦事之外,基本不會來她那兒,她每每想念歐陽峻卿,便會偷偷的躲在禦書房的牆角邊,透過窗戶看上一整天,然後再不動聲色的離開。

周而複始,循環往複。

黑衣男子瞥了眼坐著一動不動的任幽草,總覺得她神色之間有些奇怪,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轉頭對著嬤嬤道:“嬤嬤且安心,既然你相信我們,我們也可以向你保證,定然會保你的兒子性命無憂。”

嬤嬤鬆了口氣:“謝謝三小姐,謝謝公子。”不知道為什麽,嬤嬤總覺得麵前的這個蒙麵男子,比看上去的要可靠的多。

兩人從嬤嬤屋中出來,任幽草還處在茫然的階段,任由黑衣男子拉著她往前走都沒有絲毫反應。

“你在想什麽?”

黑衣男子的話打斷了任幽草的思緒,她緩緩抬頭看著黑衣男子,眼神中竟是前所未有的脆弱。

黑衣男子原本想調笑她幾句,卻在看見她這樣的神情中猛然咽了回去。

“你現在知道了大夫人的過去,你回屋之後打算做什麽?”黑衣男子轉換話題道。按照任幽草的脾氣,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好的把柄,根本會有所作為的。

可任幽草的回答卻出乎他的意料:“我現在不想回去,你陪我出門走走,好不好?”

黑衣男子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一直很希望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和任幽草單獨相處、不受任何人打擾的機會。可當這個機會真的來臨了,他卻產生了一絲茫然。

今天的任幽草,實在是太奇怪了。

他用輕功帶著任幽草從屋頂出了府,兩人並排往街上走,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天黑,黑衣男子才停了下來。

“我每次心情不好,便來這裏,心情很快就會好起來。”

任幽草一路上都心神恍惚的模樣,此時聽見黑衣男子的話,才抬起頭來。

銀色的月光好象一身自得耀眼的華服,覆蓋著廣闊的水麵。河麵沒有一條船隻,甚至看不見一絲微波,河心河岸,到處是一片寧靜。

“真美。”

任幽草發自肺腑的說了一句,卻見黑衣男子席地而坐,又拍了拍邊上的位置:“坐下來看更美。”

這裏看上去許久沒有人來了,連草地上的草都生長的極為茂盛,這麽一坐下,好似半個人都陷進了草裏。

可黑衣男子卻全然不在意的樣子,似乎已經習慣了被草包圍的感覺。任幽草一狠心,也旋即在邊上坐下。

草堆出乎意料的柔軟,好似一雙溫柔的大手,輕柔的包裹著她。

任幽草舒服的吸了口氣,又抬眸看向天空和河流:“今夜的星星可真多,配上這河水,當真是人間仙境。”

黑衣男子輕笑:“其實星星一直都這麽多,不過是你平日在屋子裏,看不見罷了。”

“真是煞風景!”

任幽草癟癟嘴,和男人說浪漫,簡直是對牛彈琴。

她不去理睬黑衣男子,仿佛完全忘記了身邊的人,隻全身心的看起夜景來。

從上一世到這一世,她似乎一直在忙忙碌碌,為了生存,為了地位,為了自己以為愛的人。

這麽多年,她太累了,難得一刻的放鬆,都值得讓她珍惜。

一隻手輕輕的按在她的腦袋上,任幽草轉過頭,剛想罵他幾句,卻對上黑衣男子燦若星辰的眼眸。

他的手漸漸轉移到她的臉上,然後再鬆開,手裏已經多了一根稻草。

“草粘在你臉上了。”

任幽草麵容發燙,好在現在是晚上,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她有些羞愧自己的自作多情,心底卻有一絲異樣的情愫在漸漸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