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好。

真的,天氣很好。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隻要是看不到月亮的天氣,就算好天氣。

所有“型月世界”力量體係的家夥,在月光下都會有所加強,這是穿越者們早就測試總結出來的經驗。

所以這種無星無月的陰天,卻正是適合找那些家夥們麻煩的天氣。

我坐在直江津空曠的東碼頭的一張長桌上,今天往來的船隻不多,一個驅人結界就清理出了足夠大的範圍,等一下無論是要討論還是要開打,都方便得很。

在羽川的建議下,我們從咩咩過去落腳的補習班舊樓房搬了不少還算牢固的課桌,在這裏擺出了傳統的“三堂對質”陣勢,左右各有一排桌子,讓埋葬機關和白翼公他們可以分開一些距離,而我們坐在中間偏後麵一些,大家的位置大致上是一個正三角形的三個頂點。

相信對他們來說,這樣的安排也是可以接受的。

“我不喜歡海邊。”特梵姆和莉塔首先抵達,看著北邊的滾滾波濤,白翼公微微皺眉,“不過要談判的話,這裏的確是個好地方。”

我當然知道他不喜歡海邊——事實上死徒們幾乎都不喜歡靠近大海,因為吸血種無法進入流動的活水,即使隻是在海邊,都會因為水汽的影響導致實力有所降低——這也是雙方在電話裏麵爭吵了幾次,最後才商定在這邊談判的原因。

他們都擔心會被對方暗算,選擇一個對大家都不利的地形,至少能增加一點公平。

過了一會兒,埋葬機關的眾人也到了。

不用我開口,他們很自覺地坐到了特梵姆二人的對麵。

“你說要談判,還說有綺絲肖特的線索,所以我們來了。”又變成老者模樣的梅連開門見山地說,“線索呢?”

……客氣一下你會死嗎?沒耐心的假老鬼!

我看看特梵姆和莉塔,他們也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好吧,我知道你們這些家夥活得越久耐心就越差……

“這是小忍。”阿良良木帶著小忍從我們身後的防禦結界裏麵走出來,“曾經被稱為‘怪異之王’的大吸血鬼綺絲肖特,現在就剩下了她,她是吸血鬼的殘餘。”

在場的三個死徒頓時跳了起來。

“怎麽可能!”莉塔失聲驚叫,“綺絲肖特被消滅了?”

“信不信隨便你們——但我猜你們會有判斷的辦法。”我很坦率地說,“如果你們沒辦法判斷,而又不肯接受這個事實的話,那我也沒辦法。”

是啊,那樣的話,我就真的沒辦法,隻能考慮用武力解決問題——比方說,聯合某一派,幹掉另外一派——或者兩派都幹掉……

兩派都幹掉……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很難再壓下去。

無論是教會的埋葬機關也好,又或者是死徒二十七祖也罷,其實都不是什麽好人,別看梅連貌似和善,別看特梵姆貌似豪爽,本質上都是一群壞事做盡的家夥——從他們的靈光就可以看出來,特梵姆、莉塔、梅連三個人的靈光全都是烏黑的,屬於十惡不赦的那種;希耶爾好一些,但也是猩紅如血,表明她嗜殺成性,經常濫殺無辜;卡蓮和亞曆山大的靈氣倒是善良的白色,可卻帶著沉重的晦氣——壞事沒怎麽做過,但經常見死不救。

靈光波動拳本身就極度排斥“惡”,我經曆過很多事情,才勉強能夠克製對那些靈光邪惡者的厭惡,不過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依然會很高興地讓人間少掉幾個惡魔。

就算其中某些惡魔性格合我的胃口也一樣!

遺憾的是,雙方很快就恢複了鎮定,開始就小忍的問題討價還價。

既然打不起來,那麽我渾水摸魚幹掉三個死徒之祖的可能性自然也就大大降低——真是殘念啊……

三個死徒之祖談判,會是什麽樣的場麵呢?

其實還不如夜市上兩位大媽討價還價的場麵來得激烈呢,真的!

看著梅連和特梵姆寸步不讓地爭吵,莉塔在旁邊煽風點火,我就覺得很不現實。

你們三個好歹都是極端危險的惡魔耶!就不能拿出點惡魔的風範來嗎?直接一刀子把對方砍倒不就好了!

那個特梵姆啊,你們這邊兩個高手呢,二打一難道還打不過梅連嗎?

那個梅連啊,你們這邊有四個人,他們才兩個,讓亞曆山大和卡蓮拖住特梵姆,你跟希耶爾快速幹掉相對較弱的莉塔,然後圍殺特梵姆,不是很簡單嗎?

唧唧歪歪囉囉嗦嗦不幹不脆……你們煩不煩啊!

“梅連!反正朱月複活你就要離開教會了,那麽賣力幹嘛!”

“我現在還沒離開教會,所以當然要繼續履行職責!”

“我認識你也這麽多年了,怎麽不知道你居然是個盡忠職守的人啊?”

“現在知道也不遲。”

“別跟他羅嗦,你拖住他,我直接搶了人就走!”

我舉起右手以增強自己的存在感,於是莉塔歎了口氣,加入特梵姆和梅連的爭吵之中。

雙方越吵越凶,氣氛也越來越緊張越來越險惡,正當我以為他們要打起來的時候,原本互蹬鬥雞眼的梅連和特梵姆卻同時冷哼一聲,兩邊分開,各自回到座位上去生氣。

這算什麽?中場休息嗎?還是準備“雙方充分交換了意見,並約定進行下一輪談判”?

靠!你們打算拖多久啊?難道學習歐盟,一個議案討論三年嗎?難道死徒之祖也一樣會得老年癡呆症嗎?朱月用不了多久就會複活,你們再這麽磨磨蹭蹭下去,沒準等朱月複活了,都還沒探出個像樣的結果來呢!

好在這些家夥並沒有散會,而是休息了一會兒,又開始談判起來。

“他們恐怕要動手了。”小忍低聲說,“特梵姆不像是個會慢吞吞跟別人談判的人,當年他說服我的時候,前後就三句話。”

“哪三句?”我好奇地問。

“第一句是‘你好,怪異之王,我是特梵姆•奧騰羅榭。’;第二句是‘朱月遲早會複活,到時候我們隻有在服從和反抗之間二選一,我選後者,你呢?’:第三具是‘那就這麽約定吧,戰友’。”小忍扳著手指,回憶著當時特梵姆的台詞。

呃……我還以為他總共隻說了三個短句……不過即使如此,也看得出來特梵姆並不是一個聒噪的人。

昨天的戰鬥中,他也是這樣,雖然經常開口,但絕對不羅嗦。

可為什麽他現在突然變得羅嗦起來了呢?

而且,梅連也是如此!

明明昨天話很少的,為什麽今天突然就羅嗦起來了?

“話不多的人突然羅嗦起來,一般隻有兩種原因。”因為貌似很安全,所以原本躲在防禦結界裏麵的少男少女們都出來了,戰場原看著那邊猶如小販和主婦一般的三個死徒之祖,低聲的說,“要麽是心裏沒把握,用羅嗦掩飾心虛;要麽就是在拖延時間!”

拖延時間?

他們為什麽要拖延時間?這對他們有什麽好處?

難道說……他們各有底牌還沒用出來?

就在這時,梅連突然猛地後退,臉上卻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我改變主意了。”他說,“把你們全部殺掉,作為敬獻於王的禮物吧!”

就憑你?我覺得有些好笑。

區區一個梅連,我用不了幾下就能幹掉他!

特梵姆大約也是這麽想的,冷笑一聲,撲了上去。

迎接他的,是突如其來的猛烈炮火。

梅連身後的天空中,突然出現了龐大的幽靈船隊。

白騎士布拉德?!他還沒死?!

不可能!就算他僥幸撿了條命,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恢複過來啊!他可是被天之從雲狠狠砍了一刀呢!

下一瞬間,我就知道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誤。

布拉德的幽靈船隊炮擊依然很犀利,卻少了橫掃千軍的那種氣勢。

果然!鶴姬的那一擊雖然沒真正要了他的命,卻打碎了他自以為無敵的信心。

意誌是力量的基礎,一個驕傲狂妄的人如果失去了信心,力量就會急劇下降——現在的布拉德,和昨天的那個,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個體。

判若雲泥!

布拉德並沒有一直狂轟,而是指揮著比昨天縮水很多的幽靈船隊,慢慢開到了我們北邊的海麵上空,做出鎮壓全場的姿態。

“看樣子……我們上當了。”特梵姆雖然說著喪氣的話,臉上卻一絲擔憂都沒有,“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不要裝得若無其事了,這次你就算有翅膀也飛不走!”梅連哈哈大笑,又恢複了陰沉少年的模樣,“我知道你也肯定有什麽底牌,沒準還埋伏了幾個人,但你想不到我的幫手是布拉德吧!”

“的確沒想到。”特梵姆很坦然,“如果想到這個的話,我剛才早就一刀砍死你這不能打的老小孩了——不過也沒關係,隻是布拉德一個人的話,我多半打不過,但他多了你這個累贅,沒準我就有點勝算了。”

……這話真讚!

梅連氣得全身發抖,大吼一聲,左腳和右手同時變得透明,然後我們頭頂上就出現了一隻數百米的巨大魔獸,形如鰩魚,卻從身體中飛出無數詭異的動物,在一個宛如機械的女神像帶領下,衝向我們。

特梵姆隻是微笑,卻沒有做出任何防禦或者反擊的姿勢。

當野獸大軍快要衝到我們麵前到時候,海麵上傳來了轟然巨響。

不可思議的巨浪衝天而起,一下子就把幽靈船隊和野獸大軍統統吞沒。

梅連和布拉德同時怒吼,吼聲中充滿了驚懼。

“斯密蕾,你來得太遲了。”特梵姆笑著說,“為了拖延時間,我可是像個猶太奸商一樣演了半天的小醜啊!你準備怎麽補償我?”

巨浪中傳來了女子懶洋洋的笑聲。

“你想讓我怎麽補償呢?有興趣到我的遊艇上住幾天嗎?”

“那我可不客氣嘍!”特梵姆剛要答應,卻被莉塔猛地捂住了嘴巴。

“他才不會踏入你的陷阱呢!沒人要的死老太婆!”

巨浪化為一張女子的姣好麵容,笑而不語。

“水魔!”梅連大叫,“連在二十七祖中可以排入前五位的你,居然也投靠了特梵姆嗎?”

“別說得這麽難聽啊,我隻是跟他做了筆交易而已。”化為巨浪的女子笑嘻嘻地說,“他陪我上床,我替他殺人,如此而已。”

原來這個超級強力的援軍,是他犧牲尊嚴、出賣肉體,才拉攏到的啊……可憐的特梵姆!

於是我看著特梵姆的眼神,就充滿了同情。

想他也是堂堂天使,卻不得不依靠出賣肉體才能爭取到幫手……

“斯密蕾,不要隨便捏造故事敗壞我的名譽啊!”特梵姆苦笑著抗議,“我哪有陪你上床啊!”

“你剛剛不就答應了嗎~”

於是特梵姆頓時語塞。

而名叫斯密蕾的強力死徒則沒有猶豫,直接再次掀起巨浪,轟向敵人。

無論是什麽樣的死徒,都不能進水,這是吸血種的“基本屬性”。

於是,幾分鍾後,渾身是水、動作遲緩的梅連和布拉德,就無可奈何地被特梵姆砍掉了腦袋。

“綺絲肖特,既然你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那麽就算了吧。”了結了大敵之後,特梵姆很高興地向我們道別,“至於真武老弟……我相信你不會看著要造成巨大災難的朱月複活吧?”

我點了點頭。

“那麽,相信我們不久之後就會再有並肩作戰的機會。”說完,他展開光翼,攙著還氣鼓鼓的莉塔,揮揮手,朝著天空飛去。

“後會有期!”

……就這麽結束了嗎?

當然沒有!

我看著尚未離去的埋葬機關成員,問:“你們怎麽不走呢?”

安德森神父笑了,和善的笑容中卻帶著幾分陰險。

“兩位,該是你們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啊?

話音未落,我的身後突然騰起了衝天的妖氣。

這股妖氣絲毫不比我差,同樣也到達了傳奇境界的巔峰!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聽到了一聲震動天地的——貓叫。

這是怎麽回事?

我看著那個突然出現在麵前的大老鼠,下意識地一拳打了出去。

老鼠應聲粉碎,從它的爪子下麵掉下了一個失去四肢的少年。

梅連•所羅門。

梅連反應也很快,還沒落地,就張開嘴巴,似乎要說什麽。

可他什麽都沒能說的出來。

一條無形的繩索牢牢捆住了他,勒住了他的脖子。

不遠處,同樣被無形繩索捆住的布拉德也顯出了身影。

……

“很抱歉騙了你。”長出貓耳的羽川翼和氣質發生了改變的千石撫子很誠懇地向我道歉,“其實我們早就在遠野四季的搭橋下,和教會聯係上了……”

總的來說,就是教會知道朱月要複活,於是打算清理作為朱月死忠的梅連,而強大的貓妖“貓君”和能夠施展無形之蛇的千石撫子,就在遠野四季的介紹下,跟教會達成了這筆交易。

作為“不再對上越市異端生物出手”的交換,我的兩位穿越者老鄉將利用自己的能力,協助教會處理二五仔。

貓君的本體是一隻修煉了數百年的貓妖,神通廣大,可他企圖成神的時候渡劫失敗,不得不附身在羽川翼身上,最可悲的是因為靈魂受損嚴重,甚至連身體的主導權都沒搶到。

即使現在他恢複了大多數的魔力,卻依然因為當初定下的契約,而不得不從屬於那個少女。

千石撫子的情況稍有不同,她的穿越異能是“無形的靈蛇”,結果因為自己的本命劇情,靈蛇和詛咒“蛇切繩”合為一體,成為了無形無狀卻頗具威力的蛇繩,稱得上是陰人的絕妙工具!

梅連•所羅門有四大魔獸,隻要留下一隻就能保存部分靈魂,等待複活;費納•布拉德•斯菲爾丁則將自己的靈魂分散於幽靈大軍之中,隻要幽靈大軍沒有全滅,就不會徹底消滅。

這兩天,梅連的四大魔獸先後被消滅了三隻,僅剩那個善於隱匿逃跑的鼠王。

老鼠的克星是什麽?貓和蛇都是!

於是貓君抓住機會及時出手,一句製住了企圖詐死逃跑的梅連和布拉德,千石撫子則用自己的本命神通捆住了他們,讓他們再也無法逃脫。

等待著這兩個死徒之祖的,將是教會的地下石棺,在那裏,他們會有足夠的時間,慢慢修養——直到教會研究出消滅他們的辦法。

“現在是真的塵埃落定了吧?”送走了埋葬機關,我看著咩咩和少男少女們,“你們……沒有再瞞著我的事情了吧?”

搖頭,一致搖頭。

很好——不管怎麽說,事情解決了就行。

那麽我就該去風華學園了,希望那邊的情況還繼續保持穩定……

臨走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對前來送行的貓君和千石撫子說:“你們……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穿越者。”

“特別在哪裏?”一人一貓好奇地問。

“別的穿越者呢,都是開後宮,你們呢,是被別人後宮。”

不再理會目瞪口呆的兩個老鄉,我大笑著乘上了前往四國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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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也開了打賞製度,說實話,稍稍有點意外。

謝謝諸位熱心讀者對本書的支持!一鞠躬,二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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