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上

“那要怎麽辦呢?你發現什麽線索沒有?”錢明濤問道。張夢菲緩緩的搖了搖頭:“也許,我們得找到夢的入口,才能脫離這個夢世界吧?大家仔細想想,夢的入口在哪裏呢?”“夢的入口?”劉勝武的頭又大了,這可怎麽找啊?

“仔細回想起來,這個夢的世界,跟現實世界,是有許多不同的……比如說,跟季節不符合的蚊帳,隻有封麵的書,看不見的土地……還有,這突然變幻的環境。”林苦娃沉吟著,把自己的想法分析給大家聽:“是不是找到每個場景中與現實不符的地方,咱們就可以喚醒沈誌誠,從而離開這個夢的世界?”“剛才那張在天空中的臉,是不是也是一個突破口?”劉勝武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小時候,他喜歡看武俠小說,經常一邊上課,一邊偷看。看得正過癮時,最怕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一聲驚雷突然從頭頂響起,一雙手從背後伸進抽屜,把小說沒收,剛才沈誌誠的夢,簡直是再現了他童年的陰影,因為伴隨著小說的被沒收,總有一場暴風雨等著他。“沒錯!肯定是沈誌誠夢到那個老師在他頭頂吼他了……”張夢菲點了點頭。“也就是說,咱們在這種場景再次出現時喚醒沈誌誠,便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錢明濤推測。

“理論上應該是這樣。”林苦娃咧著嘴,臉上的皮膚扯動了一下,“理論上”應該是笑了一下。錢明濤再一次無奈:“這個沈誌誠……怎麽不停的惹麻煩?”林苦娃的眼睛裏似乎有一點寒星閃過,不過沒人注意。“那咱們快跟著沈誌誠,看下麵會發生什麽,要不沈誌誠自己醒了,我們是不是永遠也出不去了?”劉勝武有些著慌。

“不錯。沈誌誠醒來的時候我們如果不在夢的入口,也許就再也出不去了。”林苦娃沉著臉,眼睛盯著前麵,一大堆小學生都圍在一起,也辯不出哪個是沈誌誠了。四個人加快腳步,趕了過去,那一群孩子都圍在一起,嘰嘰喳喳,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四個不速之客的到來。“現在是在沈誌誠的夢裏,所以這裏麵的人,不會對我們有反應的……”張夢菲輕聲向大惑不解的劉勝武解釋,一邊向那群孩子中搜索。可是看來看去,就是沒有沈誌誠的蹤影。“上哪去了?”幾個人輕聲嘀咕。錢明濤卻突然想起一事,臉色大變:“在夢裏,‘我’不一定是‘我’,‘別人’不一定是‘別人’……”林苦娃欲哭無淚:“不錯,這夢裏,沈誌誠隨時可以變成別人,或者,任何一個人,都可能突然以沈誌誠的身份出現……”劉勝武覺得像在說繞口令,但回憶起自己做夢的情景,突然理解了:“這麽說來,這裏麵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突然變成沈誌誠,突然醒來,然後把我們關在夢裏?”“總應該有規律可循的吧……”張夢菲不甘心,她使勁回憶自己以前做夢時的情形。張夢菲容易做噩夢,有時夢見自己在追殺別人,有時又夢見自己成了被追殺者,總之,夢裏無外乎就是沒命的奔跑……最後,是氣喘籲籲的醒來。“有了!”大家都默不做聲的想著心事,一邊看著這群小孩跑來跑去,張夢菲突然叫出聲來。“什麽?”三人都以充滿了期待的眼光看著張夢菲。“雖然說這裏麵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是沈誌誠……但夢裏的主角,是具有主動性的,也就是說,如果別的人都消失了,剩下的,就是沈誌誠,如果我們逮住其中一個,這個人的注意力被我們吸引之後,其它人都消失了,那麽,這個人就是沈誌誠……”張夢菲一口氣說下去,眼睛閃閃發光。“對!”林苦娃點了點頭:“而且,夢裏的主角,總會發生點特別的事情……並且這個夢中的世界,也會以主角的視野為轉變。”

正說話間,又是一陣頭暈目眩,張夢菲隻覺得腦袋一陣嗡嗡響,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睛時,周圍的場景又變了。

身邊的油菜地,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怪石。他們的腳下,盡是砂礫,硬梆梆的硌腳,而此時的氣候,也變得炎熱異常。劉勝武笑罵:“這個沈誌誠,做夢還帶全套的,我做夢時就從來沒有感覺到過熱啊什麽的。”林苦娃聽見,偏過頭看了劉勝武一眼,心裏卻想:“這個小子還真看不出來,表麵上粗枝大葉的,對很多反常的東西卻感覺非常敏銳呢,難道他也是在裝糊塗?”劉勝武根本沒留意到林苦娃的反應,隻是一個勁呼熱,隨著環境的改變,身上的登山服變得又濕又熱,穿在身上異常難受,他剛要脫下來,錢明濤卻阻止道:“先別脫,萬一我們突然離開夢境,不在身上的東西,也許帶不出去。荷葉坪外冰天雪地,沒有登山服,會凍死人的。”劉勝武吐吐舌頭,把衣服的拉鏈往下拉一點,不過空氣一樣很熱,一會兒汗就把頭發都濕透了。

“這又是哪裏呢?”張夢菲盡量想往遠處看去,但由於炎熱,汗水一會兒就糊住雙眼,澀澀的,難以看清遠處的景象。錢明濤也在回憶他與沈誌誠認識以來,沈誌誠是否提起過類似的遭遇,但想來想去,始終沒有絲毫印象。劉勝武左顧右盼,想找個蔭涼的地方,他的鞋已經被滾燙的砂礫弄得發燙,腳如同踩在滑膩而又滾燙的泥上,異常難受。林苦娃臉上的疑色卻更重了,看了看錢明濤,卻欲言又止。張夢菲發現了,問道:“林師傅,你發現什麽不對了嗎?”林苦娃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出來:“我……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但是,很奇怪,這兒的景象,跟我老師曾經給我描繪過的一副景象非常相似……”“哦?”劉勝武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他暫時忘了擦汗,問道:“難道沈誌誠也聽你那個老師講過?”剛說完,自己就先否認了:“不太可能,你們倆年紀差這麽多,而且他從來就沒來過山西……”錢明濤與張夢菲卻同時心裏一動。沈誌誠沒來過山西,不代表林苦娃沒有離開山西去其它地方上學。而且,這段時間以來,林苦娃的表現,也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跟第一次相見時那個粗俗貧苦的麵的司機,實在是判若兩人。林苦娃卻不去解釋,隻邁步向前走去。劉勝武問:“你去哪兒啊?”問了幾遍,林苦娃也不坑聲,劉勝武心裏惱怒,但天氣實在又幹又熱,隻好閉嘴。

張夢菲與錢明濤不聲不響的跟在林苦娃後麵。遍地都是亂石砂礫,走起來頗費勁,一不小心,還會被石頭鋒利的角割到。劉勝武身材高胖,一會兒就大呼受不了,但看見張夢菲瘦弱的身影,始終埋頭前進,一句抱怨也沒有,不由得心下慚愧。正走著,突然聽見嘩嘩的水聲,迎麵還有帶著水氣的涼風過來,眾人都大喜過望,林苦娃的臉上,更是又驚又喜,張夢菲看著林苦娃,心裏的驚疑更多。林苦娃察覺到張夢菲留意自己,也不加掩飾,繼續走上前去。

到達坡頂,眼前是兩個不大的水泊,中間有一條長長的小溪連接。水很清澈,但似乎深不見底,劉勝武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正要洗手,突然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好像是被什麽東西壓迫到了胸部,覺得呼吸困難。劉勝武還以為是自己哪裏不對,回頭四顧,隻見林苦娃,張夢菲,還有錢明濤,都臉色發紫,透不氣來的樣子。“水裏有毒?”劉勝武本能的覺得,也許這水裏有什麽有毒氣體,影響到大家的呼吸中樞了。這時,卻聽到張夢菲叫道:“水下有人!”劉勝武猝不及防,倒退了兩步,一個人影從水中一躍而起,帶起許多水花,剛才那種壓迫感頓時消失。劉勝武剛要問:“這是怎麽回事?”卻見那個人影跟見了鬼似的,徑直向遠處跑去,水裏再次響起“嘩啦”一聲巨響,又一條人影從水裏躥了出來,向前麵的人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