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說完，瀟灑轉身，上車，李教授立刻將她擁於懷中，低頭親吻她，一邊說：“親愛的，我為你驕傲！”

我們離開時，許慶安和他太太一臉茫然的看著我們遠去，我隔著窗戶玻璃，盯著他們，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想明白。許誌鵬還在等待他們的鼓勵，希望他們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什麽。

前往X市的時候，媽媽臉色有些凝重，眉頭微蹙，看上去心緒不寧，不像去見許慶安那樣淡定，李教授的擁抱似乎也不能緩解她的不安。王梓告訴她我們曾經做過什麽，也告訴她兩個舅舅曾經來找過我們。媽媽聽了隻是“哦”了一聲，並不作回應。媽媽的沉默使得車內分的氣氛有些沉悶。

黃昏時，我們到了外公外婆所住的小區，媽媽拎出事先準備好的一些禮物，李教授接過去一些，但是媽媽固執地要自己拿，謝絕了王梓和陸堯的好意。王梓早就從神奇的私家偵探那知道了詳細住址，在前麵帶路，我們都默默跟在後麵。

外公外婆住在三樓，我看出媽媽上樓梯的腳步很沉，每一步似乎都在用力。她從許慶安的噩夢中走了過來，但是，麵對當年同樣拋棄她的親人，她的心情恐怕要複雜得多。

我們在國外，媽媽向我講起往事的時候，對於外公外婆一直充滿了愧疚，覺得自己辜負了外公外婆對她的期望，更沒能好好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可能我所接受的教育跟媽媽不一樣，我一直覺得外公外婆做得也有些過分。

王梓敲門，來開門的是於勇，小舅舅的兒子，他沒有見過我們，看見王梓他很詫異問我們找誰。王梓沒有回答已推門進去，外公在沙發上看報紙，外婆在廚房裏弄晚飯。一下子進來這麽多人，他們先是一愣，然後就看到了媽媽，他們的表情猶如被蛇咬了一般。

媽媽低聲喊：“爸爸，媽媽！”驕傲的媽媽聲音裏滿是乞憐，像是個犯了錯回家認罰的孩子。王梓看不下去，搶在李教授前麵走過去挽住了媽媽肩膀。

外婆和外公沒有應答，於勇反應快，躲到一邊打電話去了，我看見了，沒有阻止他，就讓舅舅們都過來吧，讓媽媽見一見他們，在今天把她的親人都看清楚吧！

媽媽嘴唇哆嗦，忽然就跪在外公外婆麵前，王梓趕緊去扶她，她向王梓搖頭，對外公外婆說：“對不起，讓你們丟臉的女兒又回來了。”

我隻覺得心疼，眼淚在我的眼眶裏打轉，我極力忍住，陸堯看見，拿出紙巾悄悄給我擦了擦。媽媽在我眼裏一直是個不卑不亢的優雅女人，我們孤兒寡母在國外艱難謀生，媽媽也沒有低聲下氣求過人，他一直都是一個堅強、獨立的女人。現在，她卻跪在她的親生父母麵前，卑微請求他們原諒她年輕時的過錯。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一直不覺得媽媽年輕時有什麽錯，談情說愛本就是年輕人該做的事情，不小心懷孕也隻是無知，同時跟教育的缺失有關。學校為此就開除一個學生，做得已經很是過分，本來意外懷孕對少女來說就是一個打擊，被開除隻能雪上加霜，而親生父母的拋棄無異於把她往火坑裏推。

要是媽媽當年意誌稍微薄弱一些，也許就做了皮肉生意，這一輩子她都會在噩夢裏無法醒來。又或許沒有王先生的幫助，我和媽媽早就離開了這個涼薄的人間。這麵子是有多麽重要，讓他們居然任由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有家難歸？

我有些討厭眼前的兩個老人，媽媽跪在地上半天，他們卻連扶一扶的意思都沒有，倆人隻是互相看看，一言不發。李教授實在是看不下去，他用力將媽媽從地上扶起，媽媽由於跪的時間長，腿發軟，有些站不住，幸好李教授用力摟住她的腰才讓她站穩。

媽媽把帶來的禮物遞到外公外婆的麵前，勉強笑著，說：“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這麽多年沒見，也沒有盡我的孝心，請你們收下吧！”

外公外婆互相看了一眼，沒有接過來，也沒有說話，還是在一旁的於勇機靈，伸手接了過去，使得媽媽沒有那麽尷尬。

媽媽打氣精神，依次向外公和外婆介紹我們，外公和外婆一直不說話，跟隨媽媽的介紹看了看我們。但因為他們對媽媽的態度，我和王梓心情都不好，也不肯喊他們。同樣，陸堯和卓玨似乎也受了我們的感染，同樣一聲不吭，大家很尷尬地沉默著。

幸好小舅舅和小舅媽先趕了回來，小舅舅倒是一點不見外，看見媽媽就來了一個大大的熊抱，“姐姐，你還是那麽漂亮！”

小舅舅的到來讓屋內僵硬的氣氛得以緩和，小舅舅向向小舅媽介紹我們，小舅媽我們上次偷偷見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婦人，沒有什麽特別之處，於勇也跟著他爸爸打招呼，小舅舅說於勇高考考得一般，估計能被一所本二院校錄取，學校開學時間有些晚，正等著去開學。說話間，大舅舅也已經趕來，大舅媽也來了，於成沒有來，大舅舅說開學了，回學校了。

大舅舅的意思一家人出去吃晚飯，難得一家人團聚。媽媽悲傷的神情終於有所緩和，小舅舅他們住的房子也就是三室一廳的房子，大概120平左右，雖然也算是大房子了，但是屋子裏這麽多人，顯得有些擁擠。

大舅舅一建議之後，大家也就往外走，走到樓下才發現外公外婆沒有下來，小舅舅讓於勇上去喊，於勇跑上去後不久又下來，說爺爺奶奶不想去。

大舅舅臉色有些變，自己上去喊，過了一會，外公外婆下來了，但是臉色卻不好。媽媽悄悄背身擦去眼角盈盈欲滴的眼淚，我氣憤難抑，跑到媽媽身邊，挽著她的胳膊，說：“媽媽，你已經做得很好，不要再為難自己了。”

媽媽淒然一笑，說：“二十多年沒見，我以為一切都會隨著時間流逝，沒有想到，有的記憶卻是永恒的。”

吃晚飯的時候，李教授一直守護在媽媽身邊，大舅媽感歎道：“妹夫真年輕啊！”又誇王梓長得帥，說李教授把兒女**得很好，王梓和我都聽出她誤解了，她以為王梓是媽媽和李教授的兒子。李教授應該也聽出來了，卻並不解釋。

但是媽媽卻不想欺騙，她解釋道：“王梓是我的兒子，但不是李先生的。”

外公外婆的臉色即刻就變了，舅舅們，舅媽們，臉上都有些掛不住，於勇則是一臉的好奇。

氣氛瞬間又僵住了。

我十分害怕外公外婆甩手離開，拿回讓媽媽的情緒崩潰的。忽然就靈感上來，拉住說我是綦綺的室友，大舅媽說他還記得，我問她綦綺的事情怎麽回事，想以此來分散大家的注意力，而且，我確實也想知道，那是一個什麽的家庭，讓許誌鵬走上不歸路。

果然，提到綦綺，大舅媽立刻眉飛色舞，語氣中全是羨慕，說：“綦綺這孩子以後可享福了，找了一個高富帥，馬上就要結婚了，聽說會上電視呢，婚禮主持人都是電視台的名嘴，男方有錢有勢，綦綺這孩子還真是有福。長得漂亮就是好啊！不過，她從小就聰明，學習也好，一直就很出色呢！”

我故意順著大舅媽的話音誇綦綺運氣好，然後問綦綺是怎麽認識這樣的豪門公子的。大舅媽說綦綺的爸爸也做些小生意，認識一些大人物，托人家介紹的，沒想到人家一下子就看中了綦綺。

我繼續很八卦的問男方的具體情況，因為得意，大舅媽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暗暗記在心中。王梓和陸堯對我的八卦行為很是不解，因為我平常不是這樣的人。陸堯甚至還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別這麽亂打聽，很不禮貌的。

但是大舅媽的炫耀之情並顯然需要一個釋放的空間，她一點也不介意我的多事，越說越來勁，整個飯桌上就聽見她眉飛色舞的談著綦綺。我覺得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沒有問，那就是綦綺喜歡不喜歡那位豪門公子。

大舅媽楞了一下，覺得我問得實在太奇怪了，她帶著豔羨的語氣說：“能嫁進這樣的家庭，做夢也夢不到，難得人家看上她，何況那個男人長得也不錯，綦綺為什麽會不喜歡！”

果然，綦綺的個人喜好被忽略了。也難怪她會糾纏王梓了，因為王梓的家庭不會被她的家人想起，更重要的是，她對王梓有好感，她願意跟王梓在一起，哪怕她心裏其實更喜歡許誌鵬。那麽，綦綺應該是不怎麽喜歡那個男人了，但是，綦綺懷著孩子，難道她把孩子流掉了？不然結婚後她被發現懷孕，那樣的家庭怎麽能容忍？我心裏疑團紛紛。一抬眼，卻發現媽媽嘴角牽強的笑意。

李教授和體貼的為媽媽服務，他在這方麵跟陸堯一樣，周到而又細心。兩個舅媽看在眼裏都很羨慕，說媽媽運氣真好，都這麽大了，還能找到這麽好的男人。

這話一說出來，王梓和李教授的臉色就不好了，王梓因為是晚輩，咬了一下唇沒有說話。但是李教授卻看著媽媽，極盡疼愛的說：“不是端生運氣好，是我的運氣太好了，能遇見端生，並跟她在一起，是我這輩子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媽媽聞言，有些羞澀的低頭，兩個舅媽眼裏羨慕與嫉妒一覽無餘。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麽，招呼我們趕緊吃菜。

那頓飯，媽媽雖然嘴角有著一點笑意，但是，誰都看得出她心情心情很低落，兩個舅舅的熱情也不能讓她高興，因為外公外婆不僅一直沒有跟她說話，甚至都不怎麽願意看她，一直回避媽媽看向他們的眼神。

因為媽媽的悲傷在眼底彌漫，吃完飯後我們就立刻告辭，兩個舅舅搶著付賬的時候，李教授一聲不吭買了單，王梓和陸堯本來是要去買單的，看見李教授去了，相視一笑離開。

媽媽臉色很是悲悵，王梓看不下去，低聲對媽媽說：“媽媽，你有我們，又何必在乎他們！”

送我們離開的小舅舅在一旁聽見陪笑道：“姐姐，可能是你回來得太突然了，爸爸媽媽隻是一時難以接受，以後就沒事了，我們會慢慢勸他們的。你過些天再來。或者，過些天我帶他們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