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正兄弟，往後有什麽打算？”

酒樓中，莫言臉色凝重的問隻顧悶頭喝酒的小正，看得出兩人心情都不是很好。

“還能怎麽辦。”小正已經有些醉意了，說話有些含糊不清：“此趟本是來詢問師尊下落，卻不想朱老爺聽了祖師賓天的消息，竟也......，唉，或許我本就不該來的。”

莫言出言勸慰道：“小正兄弟，其實你真的無需自責，爺爺的死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爺爺已經病危很多天了，我此次回來便是因為此事。”

“莫言大哥，你不用再安慰我了，你罵我兩句我都會好受些。”小正說著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又想起了朱珠那帶著怨恨的眼神。

莫言歎了一口氣，雖然他和小正剛認識了一天，但他已經大概了解小正的脾氣，知道勸也沒用，要不然小正也不會不理自己的挽留，執意離開朱府到酒樓住宿。

小正一杯接一杯的喝著，莫言隻是默默地看著不說一句話。

當小正喝的半醉半醒之時，莫言才突然開口問道：“小正兄弟，你可還有家人？”

小正想也沒想帶著醉意含糊的回答道：“有，我爹。”

“那你爹現在好嗎？”莫言試探的問道。

小正思量了一會，露出醉熏熏地傻笑道：“嘿嘿嘿，不知道。”

小正是真的醉了。

“怎麽會不知道呢，你從來沒有給家裏寫過信麽？”莫言並沒有因為小正醉了便要放棄詢問。

小正又思量了一會道：“嗯......，沒有，這些年除了練功就是練功，哪有時間寫信。”

“那你就不想你爹麽？”莫言又問道。

小正聽了莫言的問話，先是一愣，眼神呆滯的望著莫言，然後突然嚎啕大哭道：“嗚嗚嗚，我想我爹。”

小正這一哭，引來了酒樓裏所有人的目光，莫言一邊尷尬的陪著不是，一邊勸慰道：“那你不打算回家去看看你爹麽？”

小正身子一怔，停止了哭泣猛然站起身道：“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去看我爹。”說著就轉身朝酒樓外走去，沒走兩步，身子一軟，癱在了地上，他是真的醉了。

*

一輛馬車緩緩的駛入了偏僻的小山村，車廂的門簾上印著一個篆體的朱字。

馬車在村中的大榕樹下停住，榕樹下坐著的人們都用驚奇的目光看著馬車，小孩們也都遠遠的張望著指指點點。

車夫很恭敬的對著車廂躬身道：“公子，到了。”

車簾一開，小正從車廂裏探出頭來。

小正抬頭看著高大的榕樹，十年了，小山村一點都沒變。

“小正？”榕樹下坐著的人群中，一個蒼老的聲音驚叫出聲。

小正尋聲望去，認識，是村裏最有聲望的長者，村裏人都叫他七公。

“七公。”小正恭敬的叫了一聲。

七公一聽小正叫自己，立刻驚喜地叫道：“真的是小正啊，都長這麽大了，還駕著馬車回來，出息啦。”

七公大笑著，忽然又衝著周圍的小孩大叫道：“快快快，快去告訴阿正，說他兒子小正回來了。”

周圍的小孩大的隻有十多歲小的五六歲，他們都不認識小正，但聽了七公的話，都撒腿就往小正家跑。

“小正？”這時村口出現了幾個背柴的年輕人，正是當年說要認阿正當幹爹的那一夥小孩，為首的一個一眼就認出了小正，丟下柴火便跑上前來。

“德林。”小正也認出了對方，微笑著點頭示意。

德林上下打量著小正，而其他人卻圍著馬車左看又看。

“小正，你現在出息了，還駕著馬車回來。”德林看著馬車，拍了拍小正的肩膀說：“長的比我都高了。”

“小正......。”一個蒼老而又顫抖的聲音，從小正身後傳來，小正回身觀望，是爹，小正一眼就認出那是他爹阿正，可是他不敢認，因為阿正看上去竟比七公還要老。

這才十年，他真的不敢相信爹的變化竟如此之大。

德林等人見了阿正，趕忙上前攙扶道：“幹爹，不是讓您在家裏呆著嘛，您怎麽又出來了。”

阿正一臉歉意的說：“我聽說小正回來了，所以就出來看看。”

“爹......。”小正看著老態龍鍾的阿正，忍不住鼻子一酸，大叫一聲跪倒在地。

阿正剛想要去扶小正，卻被其餘幾個年輕人拉住了，其中一個開口道：“幹爹先讓他跪著好好反省一下，問問他為什麽這麽多年一封信也不給家裏寫，是不是因為出息了，就忘了我們這些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了？”

德林出言勸阻道：“子豪算了吧，小正剛回來肯定累了，先讓他休息一下吧，這些事以後再說。”

子豪一聽更來勁了，更加不依不饒，沒好氣的道：“他還會累？他坐著馬車回來還會累？肯定不知道有多舒服呢。”

其餘幾人也出言附和道：“是呀，說呀，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呀。”

小正沒有說話，因為他無話可說，在這件事上他確實做的不對。

子豪見小正不說話，更加生氣的道：“你就算把我們這些兄弟都忘了，那也沒關係，但你怎麽連幹爹也忘了，你看看幹爹現在這個樣子，都是想你想的。”

七公適時的勸解道：“子豪啊，這本是你們的家事，我不該多說什麽的，但是，或許小正他有他的難處呢，你們想想他當初離開並不是外出謀生的，是去學藝的，或許是他師門有規定不許他寫信回家呢，又或者小正有其他的苦衷呢，你們就別再為難他了，最主要的是他現在回來了不是嘛。”

子豪見七公都出言幫小正，也不好說什麽，恭敬的道：“七公說的是。”然後又轉頭不冷不淡地對跪在地上的小正道：“起來吧，七公都給你說情了，你還賴在地上幹什麽，難道真的想讓我們去扶你呀。”

小正破涕為笑，趕忙站起身來陪著不是，又轉身對著車夫吩附道：“福叔，讓大家把車上的東西搬出來吧。”然後又招呼著眾人道：“來幾個人幫幫忙，把車上的東西搬一下。”

小正說完趕忙上前扶住阿正，子豪鬆開手扶著阿正的手，讓給了小正，跟著眾人一起去搬東西去了，德林對著小正微微點頭一笑，也鬆開了扶著阿正的手，去搬東西去了。

小正扶著阿正來到榕樹下，立刻有幾個小孩搬來了一張坐椅，小正將阿正攙扶著坐下，從懷中拿出一個紙包，從裏麵拿出了幾個糖果給了搬椅子的小孩，小孩們拿著糖果高高興興地走了，遠處沒有拿到糖果的小孩都羨慕的看著那幾個小孩，眼巴巴的望著小正手裏的紙包。

小正微微一笑，招手示意小孩們過來，小孩們看見小正招手，想過去卻有不敢，最後終於有一個小孩大膽的走過來向小正伸了伸手，小正便拿了糖果給那個小孩，其餘的小孩見狀，便都沒有了顧及，紛紛圍上前來嚷道：“給我一個給我一個。”

小正笑著邊分糖果邊說：“別搶，別搶，都有，都有，誒，你剛才拿過了吧，別你一個人吃呀，分給別人一點。”

小正的話引來了眾小孩的哄笑，阿正滿臉笑意的坐在一旁看著一切。

“誒，還有酒哇。”遠處搬東西的人群中子豪的大嗓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隻見子豪半個身子探出車廂，手裏舉著一個小壇子。

“酒是給大家喝的，晚上有我們就在這裏擺百家宴。”小正適時的衝著群人喊道。

眾人聞言一陣歡呼。

“就這一小壇不夠喝的吧。”人群中有個人大叫道，竟然是當初喝過鄭橫酒囊裏的酒的牛子。

小正剛要解釋，子豪卻適時地大叫道：“牛子叔，還有呢，車廂裏還有好幾十壇。”

“要是不夠，一會搬完東西，讓人跟著福叔去鎮上再買些來，咱這馬快，也就半天的路程。”小正補充道。

牛子看完車廂內的酒大叫道：“夠啦，夠啦，咱們都沒喝過酒，就是嚐個鮮。”然後又擺出一副過來人的姿態煞有介事的道：“其實酒這東西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好喝，又苦又辣的，而且我還聽說這東西喝多了會死人的。”

小正笑道：“牛子叔，不打緊的，我這次帶的不是上次我師尊給你喝的那種，這種又香又甜，不信你們聞聞看。”然後又回了一句：“不過牛子叔說的對，酒喝多了也不好。”

所有人都不敢試，都看著牛子，畢竟隻有他一個有喝過酒，牛子被眾人注視，心中別提多得意了，微微一笑拿起一壇酒，打開聞了聞，接著咽了一下口水，忍不住泯了一小口，眾人都盯著牛子的舉動，見狀也咽了咽口水問道：“牛子，怎麽樣？”

牛子又重重的咽了一下口水，臉微微有些泛紅的道：“香！甜！”

眾人聞言都衝上去想嚐嚐，卻被牛子攔下：“別動，都別動，小心撒了，大家先搬東西，把家裏的桌椅板凳都拿出來，準備百家宴，這東西現在不能喝，等下再喝。”

牛子竟義務做起了維護工作，在牛子的阻攔下大家當然都喝不到酒了，卻都更加賣力的做起事來，平靜的小山村突然變的熱鬧起來，家家戶戶都洋溢著幸福的笑。

阿正高興地看著這一切，臉上掛滿了笑意，那是發自內心的愉悅，卻又有些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