蓊蓊鬱鬱的白色霧氣之中,我拎起這巨大的鍋蓋擋在身前,雖然確實抵擋住了這慈眉善目老太太一斧劈來,但是,也正因為這樣,我這才看到,在這巨大的鍋蓋之上竟然趴著一個人。
這是一個小孩,麵目猙獰,全身泛白,全身可能是因為水氣的蒸騰起了不少的褶子,像是撈起來不久的扶屍一般,正瞪著一雙泛白的眼睛對我森森冷笑。
我登時被嚇得不輕,於是一個哆嗦,怪叫一聲將這鍋蓋給扔到了一旁。
也就在這個時候,耳畔一陣疾風再次傳來,我側臉一看,頓時又嚇了個哆嗦,卻見這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竟然兩眼怒瞪,二話不說張嘴朝我撲了過來,森森白牙在爐膛火光的印照之下尤為可怖。
一見這情形,我哪裏還敢猶豫半點,心想著要真被咬中了的話,隻怕不死也得生生撕下二兩肉來,於是也管不得其他,反手就是一記重錘轟向她的腦袋,力道之大扯得我半邊身子都歪了。
“嘭”的一聲悶響傳來,隻聽得緊接著哢擦一聲脆響,我這一錘像是擊中了枯枝一般,才眨巴眼的功夫這老太太竟然脖子一歪,腦袋硬生生的側到了肩膀上,看她那樣,好似我這一拳已然生生折斷了她的頸骨一般。
不過此時我也確實是拚了,一看老太太如此反倒心中沒了太多波瀾,二話不說趁勝追擊,迅速掏出白骨筆來直朝她麵前捅了過去,可是,也就在這個時候,老太太突然腦袋一正,我這一筆不偏不倚的直接捅中了她的眼眶,刹時間鮮血垂流,紅的白的敷了一片。
我強忍著心中不適,也沒管這老太太怎麽樣了,又是抬腿踢去,這才生生將白骨筆從她眼眶之中拔出來,然後一個轉身頭也不回的向屋外竄去。
隻是,我這才一抬腿就是一個踉蹌,差點沒一下栽倒在地,低頭一看,卻見之前那鍋蓋上的小孩竟然不知什麽時候爬了過來,如同螞蝗一般的附在我的腿上,露出滿嘴森森尖牙,張嘴就是一口咬了下去。
一股劇痛一閃而逝,緊隨其後的便是一股子完全沒有任何知覺的麻木,好像在這詭異小孩的一口之下我的腿完全消失了一般,我頓時身體一歪,重心一個不穩倒了下雲,同時心中咯噔一下沉到了穀底,瞬間明白過來:“這小孩有毒!”
不過,還好我另一條腿能動,因而我二話不說,又抬起另外一條腿猛的朝他踹了過去,“吱啦”一聲響起,終於將這如同螞蝗一般的小孩給踹了開去。
隻是,一條腿已然完全麻木的我再也無力逃跑,隻好手腳並用的匍匐在地,依然勉力向屋外爬去。
在我看來,隻要出了這屋,我就能逃脫生天。
但是,要命的是,一陣“咯咯”怪笑傳來,老太太已然再次拎著斧子奔了過來,斧刃上森森寒光讓我不自覺的打了個顫,隻覺全身一陣冰涼。
看來,勞資這條小命隻怕得報銷在這了。
不過,我不甘心就這麽稀裏糊塗的送了命,怒吼一聲撐著坐了起來,事到如今唯有出動絕招了。
想到這裏,我二話不說迅速描出一道七星寶劍圖紋,也管不了其他,控製著這道如同飛蝗般的劍光直朝老太太掠了過去,隻聽得“嚓”的一聲輕響,老太太身形一震,一顆帶著獰笑的頭便如同落下了枝頭的爛果一般重重的滾落下來,與此同時,她的身體也隨之無力的栽倒在地,抽搐了幾下之後才完全沒了動靜。
我咧了咧嘴,看向自己那被咬的腿,這才發現此時我這條腿已然完全漆黑一片,好似一截爛木頭似的。
一陣黑霧蒸騰之後,我這才看見,剛才老太太屍身栽倒的地方竟然有個人頭大小的無頭蝙蝠屍體,又側臉一看,那之前滾落在一旁的人頭哪裏還在,根本就隻有一個赤眼尖牙的蝙蝠頭顱。
我揉了揉眼,沒錯,確實如此。
我這才明白,這老太太竟然是蝙蝠所化。
知道這一點後我是又驚又怕,想著什麽時候開始蝙蝠也能化為人形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陣細微的吱吱聲傳來,我側臉看去,發現一隻巴掌大小的蝙蝠正在地上掙紮,兩隻肉翼撲棱不停,而之前那小孩也早已不知所蹤。
一時之間,我倒是愣了,怎麽這小孩也是蝙蝠所化?
隻是,這些目前來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時的我已然感覺思維緩緩遲鈍,那被咬腿上如墨一般的顏色正順著我的腿緩緩蔓延,不覺之間已然染黑了我半個身子。
“這毒,真厲害啊!”
我搖了搖頭,心中已然沒有驚駭,有的,隻是無窮無盡的絕望!
我想不明白,這村子到底是怎麽了,怎麽會突然之間變成了這樣?
但是,很顯然,現在沒有任何人能給我答案,而且,最為重要的是,似乎我也撐不了多久了。
在爺爺那本書中,並沒有解毒的法門,所以我也隻好恍恍惚惚的閉上了眼,安然的等著我生命中最後時刻的到來。
屋子裏靜得出奇,甚至連那劈裏啪啦火焰燃燒的聲音也變得越發的小了起來,到了最後已然完全不可耳聞,我安靜的閉著眼,突然竟然感到一種從未有的寧靜。
我記得自己看《蜘蛛俠》電影裏麵有一句非常經典的台詞,叫做“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想,或許這是我身為描魂師最終的命運吧,雖然,我能力真的算不上大。
這一刻好似非常的漫長,在靜謐的夜晚我等了良久,非但沒感覺到那中靈魂離體的飄逸,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竟然感到了一絲痛意。
還有,一種非常舒服的溫潤之感!
最重要的是,這種感覺來自我那已然麻木完全沒了知覺的腿。
我心懷忐忑的睜開眼來,卻見此時四周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任何其它東西,好似我正處在一個幽深狹小的山洞之中一般。
我輕歎了口氣淡淡一笑,心想,難道這就是死亡的感覺?
於是我又撐著手坐了起來,但是,這一伸手才感覺到一絲奇怪。
怎麽這地麵好似泥土一般?難道,我不在老太太那屋子裏了?
一想到這,我頓時又是一個激靈,猛的一掙,一下子牽動了我那受傷的腿,頓時倒吸了口冷氣,伸手一摸,沒摸著腿反而摸著一個光滑溫暖的東西,有輪廓,有起伏,軟軟的。
像是張人臉!
我頓時驚呼一聲,剛要起身的時候,聽到一個清幽的聲音傳來:“別亂動,你受了傷還沒好。”
是七幽的聲音!
一聽到這聲音我一顆心頓時狂顫起來,怎麽會是七幽,我這是在做夢麽?
我搖了搖頭,心想一定是自己要死了正做夢呢,傳說人死之前會回首往事,品味這一生之中的點點滴滴,牽掛其間最為重要的東西。
難道,對我來講,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七幽麽?
我不敢肯定,但是,我知道,七幽必定是最重要的之一。
於是我嘿嘿一笑,又躺了下來,略帶自嘲的說:“七幽,我這是死了麽,你來送我最後一程了?”
話音落後,七幽的聲音並沒再傳來,反而我那已然恢複了些需知覺的腿上卻再次傳來剛才那一種極為舒服的感覺,癢癢的,麻麻的,像是有人正輕輕吮吸著我的傷口一般。
“看來我是想活命想瘋了”,我嘿嘿一笑,以為自己正處在幻想之中。
但是,也就在這個時候,我腿上那陣感覺突然消失,一隻柔若無骨的手伸了過來,輕輕的摸在了我的臉上,雖然看不到,但是,僅憑感覺我就知道,這必定是七幽的手。
隻是,我知道七幽正在那靈褪之中,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
一想到這裏我心中不免悲涼不已,想著自己實在無能,竟然到死都沒能幫七幽拜托那種狀態,於是長歎口氣說:“七幽,對不起,我現在要死了,也幫不了你了,找上我這麽個無能的家夥,實在是你的悲哀啊!”
話一出口,那正輕輕撫摸著我臉的手突然一頓,隨後一個幽幽的歎息聲傳來,輕聲道:“我從沒怪過你,能遇到你,是我的福氣。”
一聽這話我頓時一驚,這聲音太真實了些,真實得讓我感覺身置夢境之中一般。
我聽了心中一暖,感覺兩眼有些潮濕,歎了口氣說:“那又有什麽用,我自己都快玩完了,你隻怕要重新找人了。”
我一麵說,一麵又有些不太確定起來,在自己身上摸摸索索起來,最後摸到了我的手機,我頓時全身一顫,對認為自己死了的這個猜想又不太確定起來。
我想,如果我真死了的話,怎麽還有手機呢?
難道…,我並沒有死?
一想到這裏,我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子狂喜,雖然接受了死亡這個現實,但是,打心裏眼,我還是非常不願意死的,我還沒娶老婆呢,我馬家還沒有後人呢,怎麽能就這麽算了?
於是我摳摳索索的打開手機,打開了手電筒,朝著七幽聲音傳來的方向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