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尋人

人的動作往往會表達內心的真實想法。

比如說你在與對方交談的時候,發現他的腳尖從一開始的衝向你逐漸變成了衝著其他方向。這或許說明,他已經沒有了和你繼續交談下去的*。

而他腳尖所指的方向,往往就是他想要去的地方。

就在我居高臨下對著李川山說話,並且故意將其激怒的時候,他的身體終於有了變化。

他左腳的腳尖,忽然用力向著左側扭曲,甚至已經有了九十多度。

這剛好反映了一件事情,他也在擔心王穎的死亡,於是身體隨之做出了反應,他想回去!

我問王國安:“有地圖嗎?”

不愧是老警察,王國安竟然真的隨身帶了一幅市內地圖,並且迅速將地圖鋪展開來。

按照錄像中李川山腳尖所對準的方向,我先在地圖上找到了心理診所的位置,然後以診所為中心,往它的東北方向畫了一條線。

我問:“這條線上有沒有與李川山有關的地方?”

王國安幾乎是趴在了地圖上,飛快的搜索著每一個地方,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個地點,“陽光小區!李川山的家就在這裏!”

說完這句話,王國安再度變得疑惑起來:“難道說王穎就藏在他家,可是我們明明搜查過的啊。”

我說:“不急。”

錄像繼續播放,最後停在了我和王國安交談的畫麵上。

“有些罪犯可以將自己撒謊的痕跡巧妙隱藏起來,他們甚至可能將自己催眠成沒有犯罪,這樣子就會更加天衣無縫,因為他們連自己的騙過了。但是,這些罪犯往往有一個極大的漏洞。”我解釋道,“他們能夠隱藏自己撒謊的種種痕跡,但在聽到他人談話的時候卻會忽略掉這一點。罪犯以為別人的談話並不會發現他在撒謊,於是就放鬆了警惕。”

我指了一下錄像中的李川山,他正看著我和王國安。

“當時我問你警方有沒有搜過他家,你說搜過了,並且一無所獲。就是這個時候,他的眼角細紋增多,看起來貌似隻是眼睛眯了起來。不過在我看來,恐怕這是一個笑的表情。”

王國安問道:“笑?”

“沒錯,你知道真笑和假笑的區別嗎?假笑往往隻有嘴角上揚,而眼部卻是沒有變化的。但是真笑則不僅是嘴角上揚,同時眼角也會出現細紋。李川山的嘴角雖然沒有動,但是他眼角處的變化更像是偷笑。”

“你的意思是,他聽到我說王穎不在他家,所以他在心裏偷笑?”

我點頭說:“沒錯,看樣子王穎一定就被他藏在家裏,隻不過有些地方警方沒有找到罷了。”

王國安收起地圖,表情十分嚴肅,“看來要勞煩古老弟跟我走一趟了。”

我拍了拍蘇鬱的肩膀,輕聲問:“可能會有點麻煩,你要一起去嗎?”

蘇鬱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去。”

我原本還在擔心帶著蘇鬱過去會不會橫生枝節,沒想到她竟然從包裏掏出了一副墨鏡戴在臉上。這的確是個好辦法,有了墨鏡的過濾,她就可以避免在某些情況看清自己的臉。

警車裏,蘇鬱坐在王國安旁邊,我則和李川山坐在了後排。

看著這個狡詐的罪犯,我問:“你是真心覺得王穎也喜歡你嗎?”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白癡,“廢話。”

“那她為什麽要嫁給別的男人呢?”

“我不知道,她一定是瘋了。”

愛情真是讓人盲目。

我繼續問:“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憑什麽判斷她喜歡你的。”

李川山似乎陷入了回憶中,“第一次和她見麵是在公交車上,她比我晚上車,然後坐在了我前邊的座位上。我清楚記得那時候車上還有很多空位置,她為什麽不選那些座位,反而偏偏要坐在我前麵呢?”

我反問一句:“是末班車?”

他說:“忘了,或許是吧,反正當時已經很晚了。”

我心想,可能是人家姑娘做末班車覺得害怕,所以才要找個有人的地方坐吧。

他又說:“還有一次她在樓下的飯館吃飯,我剛好也在裏麵。我親眼看見她點了一碗不放蔥不放香菜的拉麵,還要了一顆鹵蛋,這和我的吃法一模一樣!我當時就想,她一定是喜歡我。還有還有,她看我的眼神非常特別,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看過別的男人!”

聽到這裏,我很想告訴李川山,我吃麵也不放蔥花不放香菜,而且也會多要一顆鹵蛋。

這就是人的幻想,有時候,一個人太久了就會寂寞泛濫,身邊稍稍有人靠近就會變得非常敏感。一個勁的猜想她是不是喜歡我,否則為什麽要接近我。當這種想法越來越多,漸漸在心裏就會變成“真的”。所以當這個人突然不再出現,隨之而來的就會是洶湧澎湃的失落。

在這種情緒下,人最容易失控,做出一些違法亂紀的事情。

李川山的所作所為,歸根結底來說,還是太寂寞了。

過了一會兒,警車終於開到了陽光小區。王國安押著李川山走在前麵帶路,我和蘇鬱則跟在後麵。

蘇鬱的表情微微有些奇怪,她看了我一眼,問道:“我總感覺醫生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你是不是……”

我啞然失笑,“喜歡你?”

她害羞的點了點頭,解釋說:“你不要誤會,但我真的覺得你看我的眼神和看別人的時候不太一樣。”

我問:“我看你的眼神是什麽樣的,你說說看。”

“在我很小的時候,有一次爸爸一晚上都沒回來,可是媽媽因為需要照顧我又沒有辦法出去找他。第二天,爸爸終於回了家,那時候媽媽看他的眼神就和醫生看我的眼神一樣呢。”

我仔細想了想,“總的來講,是一種以為失去了,但是又失而複得的眼神,是嗎?”

她點了點頭,說:“或許是吧。”

李川山的家大概有一百二十多平,看起來已經有些舊了,或許是父母留下來的房子吧。

他開了門,表情很淡定,似乎王穎真的沒有被他藏在家裏。

但是我仍然覺得李川山很可疑,因為他實在是個敏感而且聰明的人,非常懂得偽裝自己。

根據他在錄像中的表現,我認為王穎八成還是被他藏在了家裏。

隻不過,究竟會藏在哪裏呢?

既然警察都搜索不到,那就說明一定不是一個簡單的地方。

大約半個小時過去,王安國問我說:“怎麽辦,連王穎的一根頭發都找不到啊,會不會是你分析錯了。”

“有可能。”我給了王安國一個非常頭疼的答案,他聽後頓時老臉發黑,“畢竟我也隻是推測嘛。”

其實一間屋子裏麵能夠藏下一個人的地方並不多,我隱約記得自己曾經和安安玩過捉迷藏的遊戲,那時候她負責藏,我負責找。

為了找到王穎,看來我不得不主動回憶有關安安的事情了。

還記得那時候,安安喜歡藏在床底下,窗簾後麵,書桌底下……

我依次尋找了這些地方,通通一無所獲。

安安還喜歡藏在地窖裏,或者把自己裹在被子裏麵,還有衣櫃裏。

可是李川山的家裏沒有地窖,被子也是整整齊齊的疊好放著,等一下!

衣櫃!

我仔細的尋找了一下,發現李川山家竟然沒有衣櫃!

“你家沒有衣櫃嗎?”我試探著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睛花了,但我隱隱感到李川山的身體正在微不可察的顫抖著。

他說:“沒有,我的衣服都是隨便亂放的。”

雖然他表現的很淡定,可我的直覺告訴自己。

他在撒謊。

那麽問題來了,李川山家真的沒有衣櫃嗎?如果有的話,那衣櫃又在哪裏?

就在我百思莫解的時候,突然蘇鬱在裏屋發出了一聲尖叫。

我和王國安迅速衝了進去,隻見蘇鬱蹲在地上,用雙手緊緊捂著自己的雙眼,似乎不想看到什麽東西。

我順著她眼睛的方向看去,然後看到了一塊高約一米七,寬約一米二的方形大鏡子。

我安撫著蘇鬱,問道:“你看鏡子了?”

蘇鬱低聲說:“沒有,但是差一點就看到了。這麵鏡子太大了,我真的是沒想到。”

王國安有些困惑的問:“她不敢照鏡子?”

我點頭說:“對,具體情況以後再跟你說。”

鏡子可以反射屋裏的場景,所以很多地方都會安裝這種大鏡子,從而讓屋子顯得比較寬敞。李川山的家裏會有這樣一麵鏡子,本身是不值得懷疑的。

這很正常,但是聯想到李川山的狡猾,我反而又覺得這有些不正常了。

我走到鏡子前麵,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精神有那麽一刹那的恍惚,甚至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據說,人格分裂的患者就不能照鏡子,否則會出現精神異常的情況。當然,真實情況不得而知。

一旁的李川山看到我走到了鏡子前,一言不發。

場麵寂靜的有些嚇人。

我摸了摸鏡子的邊緣,觸碰到了柔軟而且富有彈性的東西,看來鏡子是用玻璃膠沾在牆麵上的。

突然,有一道靈光閃過我的腦海。

如果鏡子不是粘在牆上,而是粘在衣櫃的門上呢?

這樣衣櫃就會很難被發現了。

想到這裏,我伸出手來敲了敲鏡麵。

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之中,所有人都聽到了“咚咚”的聲音。

鏡子後麵,是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