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觀落陰(上)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楊麗婷的影響,在揭開她秘密的那天我做了一場噩夢。
這次的夢境極其真實,而且與以往的劇情有所不同。
在無邊的黑暗之中,我伸出雙手在半空中漫無目的的摸索著,我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方,也不知道在這裏會遭遇些什麽。
按照往常的情況來說,接下來出現的應該是哭喊不停的安安,還有那一雙雙蒼白枯槁的手臂。
然而,事實情況卻並非如此。
在我的夢境之中忽然有燈光逐漸點亮,雖然仍然有些昏暗,但卻足矣映亮周圍的景物。
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條熟悉至極的長廊。
安定醫院。
我聽到了一陣抽泣聲,就從前方不遠處傳來,這場景太過熟悉,幾乎和老胡對我進行催眠時所見到的如出一轍。
夢中的我試探著向前走去,試圖尋找到抽泣聲的來源。
昏暗的走廊顯得十分恐怖,而且那一扇扇病房的大門,此時此刻看起來就像是怪獸的嘴巴,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突然張開。
這一切,都讓人感到無比壓抑。
不記得走了多久,我終於看到了那個哭泣的身影。
她背對著我,雙肩因為抽泣而聳動著。我知道,她一定就是那個被我遺忘的人。
我向著她伸出手,說:“你……究竟是誰?”
就在我即將觸碰到女人的時候,她突然轉了過來,瞬間變成了安安的模樣。
“醫生,救我!”安安一把扯住了我的衣袖,聲嘶力竭的哭喊著。
我感到腦海中傳來一陣劇痛,隨後,我隱約看到了簡小水的身影。
她輕聲說:“眼前……看到的……真相……”
我聽不清她說的話,逐漸變得意識模糊,沉沉的睡了過去。
“大奇?”
朦朦朧朧之中,我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醒醒,大奇!”
我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看見胡樂正站在床邊,一臉擔心的看著我。
我有些疑惑的問道:“怎麽了?”
胡樂擔憂的說:“你好像做了噩夢,一直在不停的喊。”
我皺起眉頭,“現在幾點?”
“兩點半。”
這是怎麽回事,難不成我也因為噩夢而出現了慘叫的情況?
胡樂坐在床邊,意味深長的說:“如果心裏有困惑可以通通告訴我,畢竟我是你的督導嘛。話說回來,咱倆好久沒有好好聊天了。”
我說:“這些天經曆的事情太多,的確有些讓我透不過氣來。”
“比如?”
“我遇到了一個患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病人,還在前幾天經曆了一場特別詭異的凶殺案。”
胡樂似乎對這些很感興趣,說:“快點兒給我講講。”
我有些興味索然的說道:“都已經過去了,實在是沒什麽好說的。”
“怎麽?需要保密?”
我點了點頭。
胡樂又說:“那我們聊一聊蘇鬱吧,這個問題你總不能一直逃避吧?”
的確,這是一個十分現實的問題,我必須弄清楚蘇鬱的情況,而且還要將我和她的複雜關係梳理清楚。
胡樂說:“對於蘇鬱,我的印象始終停留在和她第一次見麵的那天夜裏,她貌似變了一個人一樣。”
我問:“她認為那種情況是鬼附身,你怎麽看?”
“我也不確定,因為對於蘇鬱來說,除了鬼上身這麽一點,別的方麵都很正常。而且,如果鬼上身實際上隻是一種心理疾病,那總需要一個理由。”
我讚同道:“沒錯,奇怪的是,蘇鬱似乎逐漸可以自己克服這種現象。但是,每當這種現象發生的時候,她總會變得奇怪起來……比如說,她曾在附身的情況下解開了一部手機的密碼鎖,這簡直不可思議。”
胡樂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越聽你說越覺得她很不尋常。”
“情況遠比這個還要複雜的多,蘇鬱本身還是一個雙重人格的患者,她的體內存在著一個叫做蘇曉的人格。目前尚且無法確定蘇曉會在什麽情況下出現,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她對我很有敵意。”
胡樂有些疑惑的反問道:“敵意?”
我點頭,“嗯,蘇曉似乎能夠共享蘇鬱的所有記憶,但是反過來蘇鬱卻並不能。換句話說,蘇曉知道蘇鬱的存在,但是當蘇曉占據身體的時候,蘇鬱這個人格往往陷入了沉睡,所以無法知道另一個‘自己’都做了些什麽。”
“你確定那個叫蘇曉的是第二人格,而不是另一種情況嗎?”
“什麽情況?”
“鬼上身。”
聽到胡樂的話,我不禁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驚慌!
按照他的推測,蘇曉並不是什麽第二人格,而是蘇鬱被鬼上身之後出現的反常現象。
我難以置信的說道:“應該……不會吧……”
胡樂搖頭說:“大奇,你對她的了解還是太少了。我覺得,你還是和她保持一些距離比較好。”
說完這些,胡樂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就回了自己房間。
我仍然一頭霧水,腦中反複回**著剛才的噩夢還有蘇鬱。
就在這時,我突然注意到了放在枕頭底下的手機。
它的信號燈一閃一閃,看樣子是收到了短信。
我打開手機,映入眼簾的是一條來自蘇鬱的短信。
她什麽都沒說,隻是留了一個地址,道緣堂。
這是什麽意思?
我仔細看了一下短信發來的時間,剛好是在十二點,那時候我應該正沉浸在噩夢中無法自拔。
而這個時間對於蘇鬱來說,恐怕也已經睡著了吧?
如果這樣推測,這條短信很有可能不是蘇鬱發來的,而是蘇曉。
可她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懷著一肚子的疑惑,我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
第二天,我照常早早起床,在收拾好了之後按響了蘇鬱家的門鈴。
然而並沒有人開門。
我不禁有些疑惑,心想或許蘇鬱是出去吃飯了,也有可能是率先一步去了心理診所。
不過當我騎著自行車趕到心理診所的時候,卻沒能發現蘇鬱的身影。
還記得前幾天,我幫助王國安調查雲露案件的那天,蘇鬱也是整日不見,隻是在傍晚的時候給我發了一條信息。
她問我:“你在哪?”
我總覺得她似乎有些事情瞞著我。
時鍾滴答作響,蘇鬱始終沒來,我的心底漸漸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突然,我回想起了那夜蘇曉對我說過的話。
她說:“不要讓她在最絕望的時候會想起你,以為你會來救她!”
由於那天我被迫“服用”了大量安眠藥,所以頭腦迷糊的我並未留意到這句話的含義。
可是現在,我突然明白了蘇曉的話。
她的意思是說,蘇鬱瞞著我去做了一些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而且這件事情十分痛苦。蘇鬱之所以會給我發信息問“你在哪”,其實是一種求助。
隻是她不想告訴我她很痛苦。
這樣說來,昨晚我收到的信息十有八九來自蘇曉。
她為了保護蘇鬱,給我留下了一個線索。
我翻出手機,看著信息裏僅有的三個字內容。
道緣堂。
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我帶著濃濃的疑惑打開了電腦,嚐試著在網上尋找這個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真的讓我找到了有關“道緣堂”的消息。
這是一篇日誌。
寫日誌的人曾經去過“道緣堂”,並且參加了一個名叫觀落陰的活動。
觀落陰是道教信仰中的一項法術,由法師作法引導當事人靈魂出竅,並親自下地府來探看自己的命運,甚至還能與去世的親人進行溝通。不過由於個人資質不同,往往隻有部分的人才能成功進行觀落陰。
我曾在電視節目上看到過觀落陰的過程,會有法師唱念咒語演奏法器來帶領參與者下地府,參與者眼睛蒙著紙錢坐在板凳上,並未昏睡過去,神智仍然保持著清醒。如果他能夠看到某種影像,需要立刻告訴法師,隨後法師會憑借該影像對他進行更深層次的引導。
讓我略微感到訝異的是,這個寫日誌的人和我算是同行,他也是從事心理行業的人,本身對催眠很感興趣。
他在早先時候曾經參加過一次集體的觀落陰活動,那是在一個小小的善堂進行的儀式。過程很簡單,總之就是在眼睛上蒙上紅布,紅布裏麵包上符咒,然後有人再旁邊念經引導,暗示你是不是看到什麽光,有沒有看到神明。
後來,在他接觸到催眠領域之後,他將觀落陰的體驗和一些催眠場景進行了印證,發現催眠和觀落陰十分相似,於是他認為觀落陰本身就是一種催眠。
不過有一次,他和一位對靈界極有研究的作家朋友聊起了這件事情,也說了他認為觀落陰就是催眠的看法,結果遭到了朋友的否定。
朋友說,觀落陰和催眠並不一樣,真正的觀落陰是一種遠遠超過催眠的儀式,不可以隻用催眠解釋。
他和朋友進行了一番爭論,最後決定在朋友的帶領下參與一次真正的觀落陰。
就是這一次活動,讓他徹底改變了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