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餘波

我沒有辦法回答安安的問題,因為總不能親口告訴她,現在的一切都隻是我的意識世界,隻能呆在這裏等死吧?

而且,雖然以前對於安安的內疚其實是源於安清竹,但是當我看到那張“小安清竹”的臉龐時,還是打心底裏湧出一種保護欲。

可是,總要麵對現實。這裏隻是我的意識世界,我總不能一直藏在這裏。其實在和羅寧談話的過程中,我已經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在經曆過雲露案件和“首腦”的死亡遊戲之後,我已經根據線索在大腦裏做出了相應的推測,也就是這個沃爾登鎮。於是現在我會出現在這裏尋找線索,試圖用一種意識對話的形式找出答案。羅寧已經告訴了我很多,所以這裏也隨之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唯獨安安是個例外,她代表小時候的安清竹,也代表我對安清竹死亡的執念。

無論是數年前,還是找回記憶的現在,我都仍然難以接受她的離去。

所以,我緊緊將安安抱在懷裏,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鬆手。

世界崩塌的越來越厲害,就連城鎮裏的房屋都如同鏡子碎裂一樣變成破碎狀。而且鎮子裏麵的居民和那些怪人也越來越多,越來越狂躁,他們終於將目光轉移到了我和安安這裏,並且向著安安伸出了魔爪。

無論是怪人還是居民,都將矛頭指向了安安。

我當然明白這是為什麽,如果意識世界結束的時候,唯獨安安沒有消失反而是留在了我的身邊,這不會意味著她得到重生,反而意味著她會成為我的一個子人格,占據著我的大腦。

所以,他們都不允許安安逃離這裏。

我沒有選擇,隻能抱緊安安弱小的身軀。

這時候,我在心裏反複問自己,“值得嗎?如果帶安安離開這裏,她就會成為你的人格!”

我咬著嘴唇,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值得,就算是讓她活在我的身體裏,我也絕對不要再失去她一次!”

世界終於完全碎裂,我的麵前隻剩下一片虛無,隻有濃鬱到化不開的黑暗。

我對安安說:“我們會一起活下去的。”

她的臉上仍有淚痕,對我微笑著說:“真的嗎?”

我說:“我這就帶你離開這裏!”

突然,仿佛有聲音從世界之外傳來,他說:“古奇?古醫生?”

就是這道聲音讓我突然失神,空間隨之劇變,從黑暗之中伸出了無數隻蒼白至極的手臂緊緊拉扯住了安安。

它們,生生將安安扯入了黑暗之中。

這是個沒有做出任何改變的結局。

我隻能看著安安離我越來越遠,被無邊的黑暗所吞噬。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的安安沒有苦惱,她隻是帶著哭腔喊道:“你一定要自己好好活下去!”

“古醫生?古醫生?”

在外界聲音的呼喊下,我猛地睜眼,忽然發現自己正坐在地上,靠著冰冷的牆壁。剛才的一切貌似隻是我打了一個盹兒。

穿著警服的獄警對我說道:“你終於醒了……有家屬來探視你了。”

我有些艱難的站起身來,雖然剛才的逃亡都是在大腦中完成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還是感到一陣虛脫。

跟在獄警的身後,我來到了看守所的探望室。

我穿著一套淺藍色的獄服,透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經曆這種生活差不多已經半個月了。在那一次“首腦”逃走之後,我被暴怒的顧楠抓了起來,或許因為沒有抓到罪魁禍首,於是我反而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吧。

尤其是在孫騰飛死掉的情況下。

幸運的是,我被安排在了一個很安靜的房間,而且不知道看守所裏有著怎樣的傳言,其他被關在這裏的人貌似對我都有一些……害怕。

或許他們認為我就是“首腦”吧,並且也會強迫他們參加那些隨時有可能丟掉生命的遊戲。

“古奇!”探望室被一扇能夠透過聲音的玻璃分割成了兩個部分,我在這頭,那頭的人則是蘇鬱。

我和她見的最後一麵,還是上一次分別時候的眼淚,當我再次蘇醒的時候就已經被關進了這裏,至於蘇鬱則完全不知道去向。

我笑道:“這些天過的還好?”

蘇鬱看到我之後明顯心情也好了許多,乖巧的點頭說:“還算可以……我和你一樣,都被顧警官關到了看守所。”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有些驚訝,因為蘇鬱無疑是屬於特殊人群的,難以想象把她關在沒有人照顧的看守所,會不會發生不好的事情,比如……見鬼!

我有些緊張的問道:“那你沒事吧?”

蘇鬱低著頭,用手撥弄了一下額前的發絲,說:“還好……那種事情隻發生過兩次……而且我都熬過去了。”

我不禁有些心疼,說道:“真是難為你了。”

她搖了搖頭,而且從脖子到耳根忽然籠罩了一層淺粉色,她轉移話題說:“對了,古奇,你最後抓到‘首腦’了嗎?”

怎麽會問這個?她明明是知道的啊?

我反問:“讓他跑了……不過,當時還是你提醒我說‘首腦’就是羅寧的啊。”

蘇鬱說:“不是的,其實早在兩兩對決的時候,我就緊張到失去了意識……”

也就是說,其實那天晚上我見到的蘇鬱,是“蘇曉”!

我說:“真是想不到,那天晚上你可幫了我大忙呢。”

的確如此,如果不是蘇曉將手槍裏的子彈取了出去,恐怕我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對於蘇曉這個人,我始終還是不太了解,隻覺得她是一個性格暴躁的女人,現在看來應該是粗中有細才對。

但是有一點比較奇怪,那天晚上蘇曉占據了身體的使用權,可我卻絲毫沒有察覺到。這是否意味著蘇曉現在已經可以偽裝成蘇鬱的模樣,以此來保護自己。在最後的手槍遊戲裏麵,也是多虧了蘇曉將自己偽裝成柔弱的模樣,所以始終沒有成為眾人集火的目標,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種自我保護。

想到這一點讓我不禁有些緊張,因為我意識到或許以後我再也分不清蘇曉了。

蘇鬱說:“我對那一天的記憶特別混亂,隻記得最一開始在診所裏麵看到了‘羅寧’的視頻,之後我就失去了意識。後來清醒的時候,我已經到了家門口,結果突然被一個蒙麵人給帶到了銀座會所。”

我試探道:“你知道我是遊戲的參與者?”

她點了點頭,說:“我記得自己被扔在了一個房間裏,然後有人還用我要挾你……之後的我就全都忘了。”

我笑著說:“別放在心上,都過去了。”

她突然說:“沒有……古奇,顧警官昨天就讓我離開了看守所,之後我匆匆忙忙的回家,結果發現家裏貌似有人進去過……”

我頓時再度緊張起來,問道:“有沒有丟東西?”

她說:“沒有,但是有人給我留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來領取你的獎勵吧’。”

這應該是“首腦”留下的信息!

蘇鬱繼續說道:“之後我就趕到了這裏,想要告訴顧警官……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也不知道那個獎勵是指什麽。”

就在這時候,蘇鬱那邊的房間門突然打開,顧楠緩緩的走了進來。她的黑眼圈很嚴重,一看就知道沒有睡好。

顧楠拍了拍蘇鬱的肩膀,說道:“別擔心,警方會保護好你的。”

說完這句話,她就把臉轉向了我這頭,問道:“古大醫生在裏麵的生活還算滋潤?聽說你動不動就神遊一陣子,誰叫都不搭理?”

我沒好氣的說道:“你應該很清楚我不是‘首腦’,之前讓你查的潘帥才是你要找的人!”

顧楠攤開雙手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說:“很可惜,潘帥這個人已經死了,警方在會所外麵不遠處發現了他的屍體。”

我強調說:“潘帥隻是他的一個身份,他肯定還有其他身份的!”

顧楠問:“你的意思是,潘帥隻是一張人皮麵具而已?”

我點頭,說:“沒錯,他的真實身份應該是羅寧,我的電腦裏麵有很多線索……”

顧楠打斷了我的話,她說:“這些蘇鬱已經跟我說過了,不過你電腦裏麵的東西全部都被清空了,我懷疑是有人動了手腳。雖然我也懷疑會不會是你臆想出來的,不過蘇鬱總不會騙我,所以這一次我暫且就相信你了。”

我說:“那你還不放我出去!”

顧楠說:“古奇,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羅寧這個人真的存在,而潘帥又隻是他的一個身份,那麽誰能夠確定他接下來會變成誰?實話跟你說吧,警方發現的屍體其實是孫騰飛的,隻不過被人戴上了潘帥的麵具。我們誰也不知道摘掉麵具的潘帥究竟是什麽模樣,就算他像是你說的那樣,就是羅寧。那麽誰能保證他接下來不會帶上另一個麵具出來作案?”

我無言以對。

顧楠又說:“雖然你的好朋友胡樂很著急,蘇鬱也很想讓你早點出去,不過我還是決定把你留在看守所裏一段時間,就算是對你的保護吧。至於蘇鬱,警方會照顧好她的,請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