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倒數第九大章

溫流慶又說了會話,便有些精神不濟,南姍和蕭清淮遂退出臥房,正是春意盎然的時候,侯府之內鳥語花香,極是清雅,蕭清淮負手望著綺春之景,聲音溫和道:“姍姍,你難得見嶽母一麵,方才都沒搭上幾句話,你去和嶽母說體己話吧,咱們過會兒再走。”

蕭清淮現在的時間很是稀罕,南姍也知他格外忙碌,今日親自陪她出宮,不是忙裏抽閑,而是忙裏擠閑,之後需要再挪用更多的休息時辰來加班,按照太子出行的常例,一般辦完正事之後,都會即刻返回皇宮,並不會在宮外多做停留。

南姍心領他的周到妥貼,輕輕道:“不了,殿下,咱們還是早些回宮吧,萬一有大臣急著見你,耽擱大事就不好了,你又不限製我出宮,我以後再抽空出來就是了。”

蕭清淮低低失笑:“無妨的,我出宮前已交代過,若有急奏,即刻快馬來報,乖,去吧,午時初刻的時候,再啟程回宮。”

南姍瞅了瞅太陽的位置,又道:“離午初還有一個時辰呢,那你幹什麽呀?”

蕭清淮眼中帶了些好笑的意味,伸手摸摸南姍的臉蛋,嘴裏戲謔道:“放心,我隻和溫家的老爺們說說話,不會趁機貪春尋花。”

南姍很想當眾踹蕭清淮一腳,眼神嗔怒道:“我哪有這個意思!我是怕你待的不習慣……”

蕭清淮眉梢舒展:“傻丫頭,我在哪裏,拘束不習慣的,隻會是別人。”

歲月無情的侵蝕之下,溫氏已是兩鬢霜花,南姍見過侯府女眷,略嘮些家常話之後,便單獨和溫氏說話,南姍未出閣之前,她早和溫氏膩慣了的,此時四下無人,南姍便一骨碌扭挨著溫氏,眉開眼笑的嬌聲道:“娘,我好想你啊。”

溫氏伸手摟著小閨女,一指頭摁在南姍的眉心,嗔中帶喜道:“你這孩子,都多大了,自己也是做娘的人了,怎麽還如此黏人,好好坐著,別把衣裳頭發弄亂了,叫太子看見了笑話……”

南姍輕輕皺了皺鼻子,小聲嘀咕道:“他才不會笑話我……”他弄亂她衣裳和頭發的頻率最高,沒有之一。

溫氏慈眉和目道:“和太子處得還好吧。”

南姍抿嘴微笑道:“好著呢,前陣子,我和殿下種了一百棵桃樹,娘,等我種的桃樹結果子了,我摘些給你送去,你和爹也嚐嚐我種出來的桃子。”

溫氏略瞠目結舌,隨後搖頭失笑道:“又是你這個搗蛋鬼出的主意吧,哎,你可真是胡鬧,太子居然也跟著一起胡鬧,你們……姍姍,你如今身處皇宮,又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理應謹言慎行,若叫人非議起來,影響不好的。”

南姍濃密的長睫輕動,語調微有些漫不經心:“娘,這些年,我叫人非議的還少麽。”

溫氏默然,女兒嫁的萬眾矚目,成婚數年來,因一人獨占夫寵之故,背地受到的議論自然不少,有說她善妒,也有說她不賢,當然亦有人說有其母必有其女……

南姍瞧著溫氏的神色,又半點不在意道:“可那又怎樣,我夫婿就是死心眼地待我好,兒子跟我親,不比那些口甜心苦之人強的多?凡事有得必有失,被人說幾句又如何,她們最多隻能過過嘴癮,又礙不著我的舒心日子,我已育有三子,又沒摻和政事,便是禦史言官,也無理可挑,至於宮裏的人,我自全部按禮相待,誰若故意跟我過不去,我也不是好欺負的,總有她後悔的一天。”

如今已不是之前三足鼎立的局麵,舊太子囚在天牢,其黨羽已樹倒猢猻散,皇四子遠在渝州,壽數全賴天定,皇二子和皇三子常年就藩,在京城並無多厚的根基,京城之內蕭清淮一人獨大,其餘諸皇子年歲皆幼,且母舅之家再無極其顯赫者,蕭清淮日後登基為帝,幾乎已再無多大變數,聰明的後妃不拘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膝下兒女,早已向南姍友愛示好,隻有腦子不轉彎之人,才會一直和南姍對著幹。

時光如水,一個時辰很快過去。

回皇宮的路上,蕭清淮將蕭明軒抱坐在膝頭,笑望南姍:“我今日和你出宮,可費了一晌午的功夫,晚上隻怕又得忙到半宿了,唉……”

南姍側過臉頰,嘴角笑意浮起:“不是有我陪著你麽,你唉什麽唉。”

歪靠在老爹懷裏的蕭明軒,粉唇甜糯,貼心小棉襖一般:“父王,軒軒也陪你。”

蕭清淮收回目光,撫了兩下次子的臉蛋,溫聲道:“乖兒子,你就不用了,你去替父王監督你大哥做功課,陪你小弟弟夜裏玩,要是該睡覺的時候,你小弟弟若還鬧著不睡,你要負責把他哄睡覺。”

蕭明軒苦惱地抓抓腦袋:“父王,我還要哄愷愷睡覺啊……”

南姍看著鴨梨山大的次子,忍不住撲哧發笑:“軒軒,你若是哄不睡愷愷,便叫人來告訴母妃。”老娘揍那丫小子去睡覺,整日扮演賢妻良母,終於能在皮小子跟前,展現點烈媽氣勢了。

回宮之後,不幾天,便是蕭明軒滿三歲的日子,各宮紛紛送來賀禮,南姍瞧著堆成小山似的禮堆,對蕭清淮調侃道:“殿下,軒軒這回可發了一大筆橫財。”

蕭清淮手腕端凝,筆鋒不滯,嘴裏打趣道:“你若也想發筆橫財,我可以給你過個大生日,把京城裏排的上號的貴婦,全給邀到宮裏,保管你收禮收到眼花繚亂。”

南姍拎起茶壺,倒出兩碗熱茶,自個兒端了一杯慢悠悠品著:“你當我是撈錢的串子麽,我又不缺銀子花。”

蕭清淮從文折中抬起頭,嗔怨著瞪了南姍一眼:“噯,你就光顧著自己喝茶,我也渴了。”

南姍伸出一根指頭,戳戳擺在圓茶盤裏的蓋碗:“不都給你倒好了,放在你眼前啦,殿下,你隻用伸出手,稍微端一下就好。”

蕭清淮手持毫筆,眉梢輕揚:“我要你端給我。”

南姍眯了眯眼睛,無力歎氣:“哥哥,你記得你到底幾歲麽。”

蕭清淮不理南姍的無語,依舊挑著精裁似的兩道眉峰,嘴裏幽幽道:“姍姍,你若不給我端茶,等我忙完了手頭上的事,你會很後悔的。”

南姍恨恨放下手裏的茶碗,氣鼓鼓地端起另一隻,雙手捧遞給蕭清淮:“你個討厭鬼,動不動就拿那個威脅我,殿下,你這樣威脅一個小女子,真的很不君子哎。”

蕭清淮微微一笑,又道:“原來在你心裏,我還不夠君子啊,你既這麽說,那我更要改主意了,你也瞧見了,我手上現在不得閑,你便喂我喝茶吧。”

南姍:“……”好想潑你一臉茶哎,想歸想,南姍將茶碗舉到蕭清淮唇邊,落落地笑道:“喂就喂,這茶還熱的很,你要是被燙出一嘴泡泡,可別賴我。”

蕭清淮板起俊臉,低聲罵道:“好個狠心的婆娘。”

南姍凝瞪蕭清淮片刻,忽然笑道:“好啦,殿下,你專心忙你的事,我不無聊,你就別分心和我瞎聊了,這碗茶真的有點燙,待略涼些,我再喂你喝。”

蕭清淮定定地看著南姍,略蹙了眉峰,微微苦惱道:“姍姍,我該讓你早點去歇著,可我又想你一直陪著我,你待在我身邊,我便很安心,你不在,我總是感到空落落的……”

南姍抱住蕭清淮的胳膊,笑盈盈地枕在他肩膀,嬌嗔道:“沒殿下哄著,我也翻來覆去睡不著,便是真的睡著了,若沒你在床邊擋著,以我那糟糕的睡姿,隻怕要滾到床底下去……”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南姍心中甜蜜地低低道:“殿下每日起那麽早,卻總是囑咐我多睡會兒,殿下待我有多好,我都知道的……”

蕭清淮心裏暖暖的,伸手摟抱著南姍,輕輕晃著。

漸到三月下旬,離蕭清淮的生辰之日已不遠,但南姍絲毫沒有為此事張羅的打算,不免就有人來探口風,南姍也不捂著事情,隻道蕭清淮已說從不過生辰,不管眾人如何猜測,總之,蕭清淮當上太子後的第一個生辰,依舊寂寂無音,還在京城的皇三子,曾特地進宮來找蕭清淮喝酒,亦被蕭清淮婉拒。

春走夏臨,天氣一日比一日熱起來。

五月之際,皇帝下旨晉封良貴嬪為良妃,柔貴嬪為柔妃,婉嬪為婉貴嬪,有人樂開了花,自也有人氣得心口疼,用蕭清淮話的來說,給柔貴嬪升位份,若是她日後協理南姍管製宮務時,可以有足夠的地位壓製人,良貴嬪一直淡然度日,蕭清淮想知道,在她晉封成妃位之後,是否還能一顆平常心淡然度日,至於婉嬪,她失了唯一的女兒,如今隻平心靜氣的養著外孫女,不在宮裏興風作浪,也不給南姍找trouble,故蕭清淮樂意給她請升位份。

柔貴嬪擢升妃位之後,不幾日,她的姑爺劉駙馬這回任期滿了之後,也被放到了一個好缺之上,實可謂喜上加喜之事,而本就鬱悶的方惠妃,這幾日更加倒黴,她娘家被禦史參了,說他娘家不僅鬧出有人命,且還有侵占百姓田產之事,如今其兄長已被停職在家,大理寺正在查案取證,方惠妃一頭哭到皇帝那裏去喊冤,皇帝隻淡淡發話,是冤非冤,自有大理寺查證,方惠妃失落的返回寢宮,之後,蕭清佩又前去求情,皇帝不怒自威,隻淡淡對蕭清佩說,這不是她該摻和的事情。

方惠妃十分傷心憂鬱之際,漸到二王爺嫡長子蕭明徹的大婚之日,蕭清淮很給麵子的親赴婚宴,同時帶了七皇子蕭清塵,五公主這回稱病不來,南姍隻微勾唇角,不做多言,婚禮十分熱鬧,賓客如雲,各項禮儀自有內務府和禮部操持,樁樁件件,有條不紊。

次一日,段氏領著新上任的兒媳婦,前來宮中認親,南姍給新婦一對羊脂白玉鐲,寓含圓滿之意,隨後又麵色和煦的封了紅包,再說一些常見的吉祥話,例如要夫妻和睦,舉案齊眉,開枝散葉之類的,大概新婦都容易害羞,南姍說到開枝散葉時,文雅端莊的新媳婦臉上,即刻飛上兩團紅暈,嬌羞之態十足。

當夜,南姍不無感慨地對蕭清淮玩笑道:“殿下,我也想有個兒媳婦。”

拿著筆杆子疾書的蕭清淮,聞言抬起頭來,笑道:“你大兒子尚乳臭未幹,怎麽給他討媳婦。”

南姍撇了撇嘴,嘟聲道:“我也想體會下,當婆婆是個什麽滋味嘛。”

蕭清淮拿筆杆敲敲茶碗,哎哎兩聲:“先別做那沒影子的夢,給我續茶,渴了。”

南姍從靠著的繡枕堆裏,坐直身體,拎起茶壺給蕭清淮續茶,邊倒茶邊嘀咕:“一晚上喝這麽多水,你可真是隻大水牛。”話音才落,一根筆杆子已敲到腦袋上,蕭清淮溫潤的嗓音傳來:“又亂嘀咕什麽呢,我是大水牛,你是什麽?”

南姍放下茶壺後,雙手托腮,笑眯眯道:“我是插在牛頭上那朵水靈靈的鮮花啊。”

蕭清淮意味不明的一笑,喝了幾口茶水後,再度埋首永無止境的文折之中,通常在蕭清淮熬夜加班的時候,南姍有時候翻賬本,有時候抄佛經,有時候看話本,有時候逗幼子,有時候……看蕭清淮認真專注的模樣發呆,有南姍在一旁鎮守,南姍從不會讓蕭清淮無節製的加班,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就會強製拖他去歇息。

眼瞅著滴漏到了亥時三刻,已快到二更天末,這是南姍給蕭清淮最遲的睡覺時間,每日寅正便要早朝什麽的,南姍直到現在都感到很無語……

“殿下,該歇著了。”南姍輕聲提醒道。

“好。”蕭清淮也不多做推辭,直接擱下筆毫,再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將閱過的文折有序擺置好,方笑著起身,將已下地穿鞋的南姍橫抱而起,眸光灼灼道:“可到我采花的時候了,明天又是休沐日,真好,後天是你生辰,也真好。”

南姍:“……”你就如此欲求不滿麽。

六月初六,南姍生辰,三隻漂亮兒子一起給南姍磕頭拜壽,蕭明昭的姿勢最標準,蕭明軒亦不遑相讓,就蕭明愷那個小笨蛋,連句完整的賀壽話都吐不全,蕭明昭十分恨鐵不成鋼:“母妃,愷愷真的好笨,我和軒軒教了他好久,他還是說不連貫……”

南姍抱著傻乎乎憨笑的幼子,點點他的小鼻子:“真是個小野猴,就知道摸爬滾打,不知道好好學說話。”小孩子說話,本來就是有早有遲,蕭明愷不是不會說話,隻是學的慢而已,南姍一點也不著急,不管什麽事情,都要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下罷早朝的蕭清淮,兌現要陪南姍一整日的諾言,南姍不無擔憂道:“要是叫皇上知道,你為了陪我,一整日都不理朝事,是不是不太好?”

東宮花木穠豔的亭榭之中,蕭清淮悠閑地歪在躺椅中,踮著腳一搖又一晃,語調慵懶道:“怕什麽,若朝中有急事,自有人來報我,既然這會兒沒人來打擾,你便安心和我待著吧,我已吩咐,不管誰來東宮,你都不見……”望著一望無際的蔚藍天空,蕭清淮輕輕感慨:“多難得的清閑日子……”

同樣歪在躺椅中的南姍,隨聲附和道:“是呀,清閑的我又想睡覺了。”

蕭清淮穿著寶石藍的家常衣裳,懶洋洋地搖起一把折扇:“既然想睡覺,幹嘛還非要出來,要不回屋補個回籠覺。”

南姍慢吞吞地搖著手中團扇:“我一人在東宮,補個眠什麽的還好說,你也留在東宮,咱們要是雙雙閉門不出,傳出去多不雅呀。”

蕭清淮笑了一笑,溫聲道:“若是真覺著困,便睡吧。”

南姍凝眸望著不遠處的金鳳花樹,盛開的如火如荼,花色霏霞,若丹鳳之冠,葉似翡翠,如飛凰之羽,不由道:“我每年生辰的時候,那些金鳳花都開的正盛,沒嫁給殿下之前,我會與幾個交好的姐妹,在金鳳花樹下談天說笑,一轉眼,大家都長大了,也各奔東西了……”沈佳慧隨她四哥去了北疆,安文汀、羅靜杉亦都隨夫婿各地去上任,隻有君子蘭常留京中,卻也沒機會常常見到。

蕭清淮隔空伸手,輕撫南姍略帶悵然的臉頰,微微笑道:“傻丫頭,人總是要長大的,如今,不是有我陪著你談天說笑麽。”

南姍眸光靈動,狡黠一笑:“那我現在想聽你講笑話,你給說一個,你講的笑話,要是把我逗樂了,便換我給你說笑話,你要是沒把我逗樂,便要再繼續講一個,直到把我逗樂為止……”

蕭清淮從躺椅中探出身子,在南姍臉頰親了一口,輕笑道:“你個小鬼頭,就會使喚我尋開心,聽好了,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