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節 聖康坦城公路上的關卡（下）
所羅門說的當然沒錯，但這不是想他聽的，擴大領土，特別是王室的直屬領土當然能增加收入，否則諸國不會如此熱心的響應光明教會的位麵征戰，而諸國的貴族們也不會積極的願意在國王的旗幟下組成遠征軍。
但那也是相當危險的，人族國家自己探索位麵所引導的位麵征服還相對好一點，聖戰中的位麵征戰是可能要麵對煉獄生物，曆次聖戰中，國王和傳奇英雄都隕落了不知道多少。
雷金納是因為自由之城中在聽到居民們傳誦弗蘭克林的賢明之外，還聽到了關於“神奇所羅門”給自由之城帶來的變化，所以對所羅門稍稍有點期待，希望從他嘴裏聽到領土擴張之外的辦法。
所羅門看得出雷金納對自己冷淡下來，心想自己和阿加莎還要在聖康坦城混，他是愛德華的心腹大臣，不能在他眼裏一點價值都沒有，說不得隻有賣弄一下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辦法是開辟新的稅收。”所羅門道。
“征稅？”雷金納眼裏的冷淡斂去，換上苦笑，所羅門說的又是一個對的方向，但非常難執行。
不過與擴張領土的建議不同的是，雷金納自從來自由之城前接到將會接任財政大臣的暗示後，他的確在向開辟稅源的方向打算，隻是毫無頭緒罷了。
要想向貴族征收新的稅金，是非常困難的事，或許可以借位麵征戰的機會，貴族們都想搭上這條船而施壓利用一二，但這往往隻能形成臨時性的稅收，一旦聖戰結束，貴族們便會百般抵製，借口戰爭已結束，國王不再需要這麽多金錢而拒絕交納，不能形成真正意義上的固定稅目。
“加稅不是件容易的事。”雷金納感歎道，“比如說人頭稅，領地中子民到底有多少，如果不得到當地領主的協助，會嚴重影響征收。”
“所以愛德華陛下應該考慮設立專門征收稅金的機構，直接對王室和國王負責，從稅源的統計到征收全麵介入。”所羅門斷然道，“隻有這樣才能確保原有稅金的征收，而新稅目如果得到貴族議會的通過，有隸屬於王室直屬機構的直接征收計數，新稅目執行起來障礙也會小得多。”
雷金納麵容一陣聳動，顯然是被所羅門的話打動了，不過更驚人的話還在後頭。
所羅門道：“甚至我個人認為這個機構應該擁有一定的直屬軍隊，或是有指揮部份軍隊對抗稅者進行懲罰的權力，隻有這樣才能更有保證。”
聽到所羅門這句話，連一旁的克洛德都變色了，按所羅門這個構想，這個還不知道該叫什麽征稅機構權力之大已經直逼現在愛德華身邊的樞密院了，隻是權力方向上比較單一。
“不可能，這樣會和貴族發生嚴重衝突的。”克洛德立刻警告道。
“想不費一點勁就增加王室收入，這樣的好事是不可能的，將軍大人難道忘了在來的路上奧德裏奇公爵的路卡了嗎？”所羅門望了克洛德一眼，“而且衝突的風險遠沒有克洛德將軍想的那麽高，因為征收機構麵對的應該是個別貴族，而非整體貴族，難題在國王那兒。”
雷金納微微點頭，他明白所羅門的意思了。
對於這個機構而言，必定是征收已經得到貴族議會同意增加的稅目和稅金，否則還處於王室與貴族們的博弈中，不會有什麽壓力。
能獲得議會同意加稅的，貴族們自然也不會公開反對了，隻會暗地裏玩花樣，這樣的話就稍微容易一些了，可以分割開來對付。
征稅麵臨的最大問題就是首先要弄清這個稅的計數基礎，比如以人頭稅又或是其他國家的財產稅來說，人頭稅是以領地內人數為基數，領地內人數越多就交得越多，財產稅則是知道領地內每個人大致的財產狀況，然後按財產以多少為限的人必須交納一定的稅金，例如泰坦尼亞沒有廣泛征收人頭稅，但規定過國內財產在兩百金幣或年收入達到二十金幣的人必須交納十分之一，稱為什一稅，而正是這個稅引起了教會和王室的緊張，因為教會也在要求信仰光明教會的人交納什一稅，如果同時交納，自由民是難以接受的，如果隻交納一方，交給誰是一個問題。
雷金納明白所羅門建議直接設立征稅機構的好處，但這也意味著王室要建立一個擁有不少人手的人來處理，這可也是成本啊。
現在諸國對征稅所采用的最常見兩種方式是協稅製和包稅製，協稅製就是依托各地的貴族或行會首領，依靠他們統計計稅基數並征收，征收完了後，王室隻派出少量稅吏和軍隊去押送，稅吏會複查對方所提供的交稅紀錄，並抽查該地區的情況是否與紀錄相符。
表麵上看這種方式似乎並無不可，但一切卻是建立在貴族和領主的協助上，稅源的多少實際隻有他們知道，如果他們存心隱瞞，征收的稅金就會比實際少很多。
雷金納就知道，在這種製度下，幾乎就沒有不隱瞞謊報的。
正是有鑒於此，諸國還會采用另一種製度，包稅製，自由之城這次與王室達成的就是包稅製。
就是把議會同意交納的稅目，按地區或是按行業承包給了某一個人，對方先行支付一筆錢給王室，然後再按約定去征收這項稅金，征收所得歸自己所有。
包稅製的好處是征收成本比協稅製更低，而所得卻相對固定，對方甚至可以把先交的稅金直接送入國庫或國王的私庫。
但弊端同樣不小，直接的壞處是稅源的計數仍然掌握在對方手裏，像自由之城的秘銀礦這樣派出人手時時監控的隻能是少數，王室沒有那麽多人手去複製這種行為。
王室表麵上看似拿到一筆滿意的收入，但實際仍然可能比應征收稅金少許多，而這部份就變成了包稅商的利潤。
更長遠的壞處是，包稅製影響了王權的發展，包稅商在交納了一筆金錢給王室後，征收中是恨不得把石頭捏出水來的，他們為了榨取稅收，嚴重的時候是無所不為，有時甚至會造成下層階級的暴力反抗。
一開始各國王室對選擇包稅商，是避免包稅給大貴族們的，盡量選擇小貴族或商人，甚至是有點實力的自由民，但在暴力抗稅出現後，普通包稅商鎮壓反抗有難度，如果置之不理稅也就收不上來，也就不會有人繼續包稅，所以王室最後也隻能打破對大貴族們的包稅。
因此，不但包稅商在征收時留下的惡名要王室承擔一半，而且打破在包稅上對大貴族們的限製後，稅收上又必須嚴重依賴他們了。
所羅門提出來的卻是當前完全相反的路，要王室承擔大量征收成本，成立強力機構，廣招人手，甚至有動用軍隊的權力或成立專門歸征收機構指揮的部隊。
這是大膽到雷金納完全意想不到的想法，幾乎讓雷金納直接出口拒絕，但冷靜下來想一下，也隻有這樣才能掃清稅收中的死角。
“你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一下，是否向陛下轉達。所羅門，下個月我會在我的府邸舉行一個小型的沙龍，菲利普和他的女兒也在邀請之列，我希望你到時也能參加。”
所羅門點頭答應了，這場沙龍聚會恐怕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應該是雷金納在想尋找成為財政大臣後的執政思路和可以幫助他的人手。
他剛才對雷金納所說的是非常正確的，如果王室不能把稅收掌握在自己手裏，王權隻會被不斷的削弱。
但看雷金納這樣子，估計是難以立即采納。
不過就算是采納，也不可能立即實現，垂直管理的征稅製也隻能一步步的代替協稅製和包稅製，比如像自由之城這種已經采取包稅製的地區，或是其他嚴重受到大貴族影響的協稅或包稅地區，是不會那麽容易甘心的。
而且還有最大的難題，王室如何在貴族議會上打破“國王自食其利”的慣例，合情合理的增加稅目，如果增加不了，這個機構越大越失敗，因為人手眾多，卻會麵臨無事可做的地步。
不過這就不是所羅門需要擔心的了，他所說的一切都是陽謀，把直接稅收的好處讓雷金納明白，以爭取在他麵前博得好印像。
反正就算他不說出來，阿斯圖裏亞斯也不可能沒有才智之士看出這一點，難隻是難在愛德華陛下的決心和堅持有多大，以及如何執行。
雖然這有些影響自由之城，但包稅的又不隻自由之城一個，王室要搬掉許多大石頭，才能輪得到弗蘭克林他們。而且在所羅門出來前，不是已經在勸說弗蘭克林開始退出直接貿易，嚐試建立稅製。
一旦王室真有決心進行直接征收，那麽就是個如何分稅的問題了。
所羅門能出的主意當然不隻這一點，但他還沒到聖康坦，對那裏知道得太少，他決定就說到這種程度，讓雷金納對自己有一定印像即可。
如果在聖康坦城需要進一步借助雷金納，或是幹脆在王室一方投下重注，那麽或許下個月雷金納府裏的沙龍聚會將是一個很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