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節 外交風雲(四)
“侯爵大人,我們薔薇花銀行絕對願意進一步支持你們扞衛自己的權利,因為我們堅信人從一生下來應該就是,而且始終是自由的,人的權利應該得到最高的保障,哪怕這種權利在常人眼中是不正常的。任何人都有權力決定自己的身體,比如墮胎,比如自殺,比如……這樣的社會才是代表所有人的福址。請恕我直言,追求威權至上的社會已經過時了,我們應該毫不猶豫的把它掃進垃圾堆。”雷蒙在弄清楚貝爾維文的身份後,很快又開始了侃侃而談,他舉手投足間有種說不出的優雅,非常吸引人的眼球。
“可是,雷蒙先生,我們南方隻是想獲得一些更大的空間,還有自由,但並沒有想做更多的改變,王權所代表的不僅僅是尊嚴,更是實力。”傑拉德侯爵皺眉道,“我們並不想做更大的賭博。”
貝爾維文聽到傑拉德這樣說,立刻將本來想插嘴的話吞了回去,麵前這兩人討論的東西非同小可,他已經隱約聽懂了其中的一些含義。
南方的貴族與大商人在北方的壓迫下越走越近,當然這也與這十幾年來兩者間的界限越來越模糊有關,而南方的中小商人、莊園主們也緊緊團結在一起,抵製來自北方宮廷的狂征暴斂,並希望像傑拉德侯爵一樣的人為他們出頭維護南方共同的利益,在這一點兩邊的利益倒是一致了。
但貝爾維文是傑拉德的弟弟,當然比一般人知道得更多一些,比如他就知道有來自外界的力量在支持著傑拉德。
傑拉德侯爵在自己的領地中已經興建起了一個中型的兵工場。能生產火銃。
南方人和北方爭奪權益。向來是吃虧的。因為震旦國中最強悍的軍事力量一直是掌握在北方的,又有半獸人相助,獸人分裂後形成的東獸盟也是明顯更親近北方。
所以要保障自己的權利,就要有足夠的實力,南方在這一點上先天不如北方,所以南方必須要掌握一支讓北方也忌憚的軍事力量,並且還要打出一場成名仗,才有可能從北方那裏奪回一些權力。比如傑拉德侯爵就想成為南方人的首相。
因此傑拉德也一直在對內試圖彌合南方內部矛盾,成為他們的帶頭人,而對外也在尋求幫助。
之前貝爾維文隻是聽說自己的哥哥已經得到了一些幫助,找到了夥伴,並得到對方的資助,在自己的領地中興建了兵工廠,現在終於自己這夥伴原來就是薔薇花銀行。
剛才兩人的交談,貝爾維文已經聽出傑拉德侯爵與雷蒙所代表的薔薇花銀行間的矛盾。
傑拉德侯爵隻是想爭權,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想用來向北方亮肌肉,而不是準備真的決裂;而那位雷蒙倒不是在想分裂震旦。這對他們也沒什麽好處,反倒可能已經投入的資助會打水漂。他們是在鼓動傑拉德推翻北方的統治,建立一個新型的社會。
而這個新型的社會,貝爾維文倒也恰好知道一些,因為在南方上流社會聚會時,人們也時有談論,或讚揚,或貶低。
那就是與震旦王國關係並不好,才從敵對狀態緩和不久的阿斯圖裏亞斯。
那裏建立了議會,但又保留了君主,並同時還存在內閣,行政權、立法權、司法權正在逐漸獨立;但這又絕不同於以往曾經曇花一樣的貴族共和國,因為其下議院的議員資格是可以讓任何具有公民資格的人進行參政議政的,囊括的範圍就比以往的貴族議政要廣大得多了,至少是贏得了商人與莊園主,還有市民的心。
同樣這種模式在震旦的上流聚會時也是爭議很大,在北方人的聚會中,肯定是貶低居多,認為大逆不道,愚蠢之極之類的;在南方就複雜得多了,人們首先還是會痛罵阿斯圖裏亞斯一番,但也會有不少的人羨慕,認為這製約了王權,符合自己的理想,如果震旦也有這樣一天就好了。
說句實話,貝爾維文也挺欣賞這樣模式,既可以為自己這樣的人爭取到更多的機會,又不至於毀滅一切,他甚至悄悄認為這更符合自己哥哥的道路,也符合自己這個家族的利益。因為哪怕是傑拉德成為南方人的首相,但當他退下後,可未必能保證南方人能繼續像他一樣與北方人分庭抗禮,但如果變得像阿斯圖裏亞斯那樣,似乎更不錯一點,因為那是形成了可以對抗王權的製度,後來者可以憑借這一點再登高峰,而如果這件事是在傑拉德侯爵的手上發生,那麽自己家族將先天上占據優勢,會對後代子孫有所幫助。
但眼前這位雷蒙先生及其代表的薔薇花銀行的鼓動卻還超出了這一範圍,他們希望傑拉德做的事比貝爾維文的希翼可激進得更多。
他們願意支持傑拉德侯爵,支持南方人的正義行為,但是他們也認為傑拉德和南方人太膽小了,他們倒不是企圖分裂震旦,可是卻希望南方人能幹脆推翻震旦的舊有製度,建立比阿斯圖裏亞斯更先進、更徹底的國家。
這樣的國家和阿斯圖裏亞斯一樣實行議會製,但是完全廢止王權,由議會掌控一切,而不是像現在某國一樣存在妥協,王權在政治上還能繼續發揮作用。
這樣激進的主張,使得傑拉德侯爵有些兩難,因為他本質上隻是想爭權,而不是想賭得更徹底的去掀桌子。
但是今天夜裏,就像貝爾維文看到的一樣,如果傑拉德和南方人繼續這樣“膽小”,那麽要想獲得薔薇花銀行的進一步支持就困難了。
“好了,時間不長了,我想侯爵大人與您的弟弟應該還有些家常話要說,那麽我就告辭了。”雷蒙站起身。拿起衣架上的帽子戴在頭。然後有禮貌的離開了。
“你都看到了。你認為我應該答應他嗎?”傑拉德侯爵用手撐著額頭,突然罵了句粗口,“別聽他一開始那些鬼話,什麽自由,什麽所有人的福址。他們不會白白支持我們的,就算是建立議會,他們也要求允許薔薇花銀行獲得像阿斯圖裏亞斯中央銀行的一樣待遇。”
“可是我們能拒絕他們嗎?”貝爾維文苦笑道。
傑拉德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緩緩搖了搖頭。“不能。我們和北方佬的矛盾越來越大,而且如果要回頭,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接受他們的幫助。”
傑拉德說的是他這幾年與薔薇花銀行合作,雖然得到了莫大的好處,但是也將自己與北方的不協調暴露得更徹底,南方需要出現變革,而北方依然守舊,並還指望像以往一樣壓迫南方來吸血維持北方的優勢統治。
這在以往還勉強行得通,但這十年來真的是不行了,阿斯圖裏亞斯、泰坦尼亞都先後進行了不同程度的變革。來自國外的商品像潮水一樣湧進震旦,把震旦的本土商品打得節節敗退。
震旦的東西還處於原材料和初級加工的階段。而別國來的商品不論層次還是生產效率都是他們無法抵擋,震旦的上層統治者們雖然提高關稅來阻止,但是國內走私現像卻越發嚴重,不論是在北方還是南方,權貴們都參予了走私,這樣既不能完全阻止外國商品的進入,反而損失了關稅,讓中小商人、莊園主們更加叫苦。
在這種情況,掌握了絕大部份王國權力的北方人卻仍然希望靠南方供血來維持王國,南方人當然是真的不能忍受了。
所以南方才少有的彌合以往的分歧,希望出現一位南方的首相,可以為南方人說話。
傑拉德侯爵之前在南方就卓有聲譽,他的家族在南方是名門望族,但是還沒達到領袖絕倫的地步。自從與薔薇花銀行合作後,不論作什麽,他都得心應手,哪怕同樣是走私,薔薇花銀行會給他優先提供貨來源,也會幫助他把領地內的農產品外銷,一來一去賺錢輕鬆之極;在探悉到他有意成為南方代言人之後,幫他建立起兵工廠,訓練起一支以“民兵”命名的新式軍隊。
新式軍隊效仿阿斯圖裏亞斯的新軍,在指揮這支新軍隊**滌南方境內的匪患和敵對者後,傑拉德很快嚐到新軍的甜頭。
與舊式軍隊相比,新軍的優勢在於訓練時間短,隻要裝備跟得上,就能迅速的把大量治下的平民武裝成能對中階戰士都造成生命威脅的士兵,即使是高階職業者,如果麵臨一支訓練有素的新軍包圍,也會麵臨危險。
當然,這需要大量的兵工廠。
而薔薇花銀行要對傑拉德進一步的支持,卻超出了傑拉德本身的希望,這讓一向陰狠果決的傑拉德都有些猶豫了,這賭得太大了啊。
如果隻是爭權,失敗了,最多被北方人踩兩腳,打打臉,或許這輩子在北方佬麵前抬不起頭了,但是家族在南方的地位不會有太大變化;但如果像薔薇花銀行希望的一樣,失敗了可能連家族都保不住啊。
所以傑拉德今天突然在與雷蒙會麵時把貝爾維文叫過來,就是想讓他也知道得更多一點,幫自己分析分析,同時也有意讓自己的弟弟以後代替自己在一些場麵出現。
貝爾維文感覺到背心有點發癢,仿佛那裏有隻小蟲子似的,不過他正在傑拉德麵前,又麵對的是這樣重大的事情,當然不可能失去禮儀的去搔癢,隻好強忍著。
“哥哥,或許我們還應該考慮一個情況,如果你拒絕他們,他們會不會找別人?”貝爾維文道。
傑拉德臉色微變,他從懷裏掏出一隻金色的煙盒緩緩打開,裏麵有五支粗大的雪茄,他掏了兩支出來,遞了一隻給貝爾維文。
他自己去失神的把雪茄塞進嘴裏,卻遲遲沒有點燃。
他忍不住又罵了一句粗話,“他們會的。如果我拒絕,他們一定會的,然後就像支持我一樣,弄出來第二個。”
兩兄弟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如果是這樣,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