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時間,殯儀館裏格外清靜,沒有發生任何怪事,我的生活恢複正常,除了上班下班吃飯睡覺,沒有值得回味的小插曲。

我喜歡平靜的生活,但是生活並不平靜。

這天上午處理好六具屍體,我已累得精疲力竭,飯後回到安靜的房間,倒在**呼呼大睡。

不知睡了多長時間,隱約聽到一點響動,我在瞬間睜開眼睛,活生生的嚇了一跳。

“你……你做什麽?”

杜怡萱坐在床邊,如癡如醉盯住我,忽然咧嘴一笑:“我來看你呀!”

我長長吐出一口氣,心跳速度逐漸慢下:“我有什麽好看的?”

“嗯……”杜怡萱嗯了半天,卻沒逼出一個屁,表現得渾渾噩噩的,或多或少讓人擔心。

我仰躺**沒有亂動,對準房門努了努嘴:“你是怎麽進來的?”

“房門沒有反鎖,所以我就進來了。”

“真是……”我想說真是陰魂不散,話到嘴邊卻又吞回肚裏。

如果我沒記錯,杜怡萱第二次被嚇,心理受到嚴重影響,需要通過心理輔導,才能慢慢的好起來。

這件離奇的事情,至今僅僅過去三四天,杜怡萱應該正在接受心理輔導,正常情況下不會來到殯儀館,不料實際情況有些出入。

“你沒有接受心理輔導嗎?”

杜怡萱伸個懶腰,毫無征兆躺了下來,腦袋壓住我的胸口,漫不經心的說道:“雖然我在接受心理輔導,但是沒被限製人生自由,同樣可以來殯儀館玩嘛!”

“殯儀館全是死人!哪有什麽好玩的?”我的話聲出口,頓時知道出現口誤,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靜靜等待杜怡萱回答。

杜怡萱嘻嘻一笑,顯然沒有在乎太多:“殯儀館的確很多死人,不過沒有想象中嚇人,況且你們膽量很大,絕對可以保護我的。”

好個俏皮的杜怡萱,居然並不知道臉紅,還把自己當成大小姐,提醒我們保護她。

我在心裏嘀咕一句,突然想到重要事情,忍不住試探杜怡萱:“況且你們膽量很大,你們包括哪些人?”

“娟姐,小玉兒,臭陳果,臭晾衣竿。”

“世上有人姓臭嗎?”

“有啊!你姓臭!”杜怡萱翻過身子,正麵壓住我的胸口,頭腦挨著我的臉龐。

這是零距離接觸,我能感覺淡淡的呼吸,幸好身上還有被子阻隔,否則真的讓人無法自拔。

怡萱不會是想……

怡萱不會那麽隨意,可能覺得有點疲倦,所以準備躺一會兒。

分明是個活潑的女孩,連續兩次遭受重創,如今變得不大正常,真的讓人感到心疼。

出於對同事的關心,我忍不住將手伸出被子,輕輕放在杜怡萱背上,靜悄悄的抱著她。

如果有人從門口進來,看見睡**的一幕,必定就會胡思亂想,認為我們正在親熱。

千萬不要有人進門,就讓怡萱休息幾分鍾,我會堅決推開她的。

我攜帶僥幸心理,紋絲不動躺在**,又讓杜怡萱躺在我胸口,體會著無法言表的滋味。

“果哥,起床了。”晾衣竿的話聲響起,同時推開木製房門,牽著韓玉兒走了進來。

真的有人進門!

我已按住杜怡萱的肩膀,想要第一時間將她推開,遺憾的是為時已晚,隻好原封不動躺在**。

“哇!你們……”

“不要胡說,穿著衣服的。”晾衣竿打斷韓玉兒話聲,大搖大擺走到床邊,睜大眼睛觀察情況。

我和怡萱挨在一起,又沒發生那種事情,根本沒有必要擔心。

我在心裏安慰自己一句,剛要詢問晾衣竿來幹啥,不料他已搶先開口:“你們完事了吧!”

杜怡萱沒有應答,仿佛一具行屍走肉,靜靜躺在我的胸口。

“思想不要那麽肮髒好嗎?”我狠狠瞪著晾衣竿,拍了拍杜怡萱的背心,催促她趕緊坐起身子。

“不是我的思想肮髒,你們這種軟綿綿的樣子,真像完事過後的表現。”

“桔子!”杜怡萱挺身而起,毫不顧慮推開晾衣竿,要拿韓玉兒提著的桔子。

“我們在殯儀館門口買了桔子,特意給陳果送幾個過來。”韓玉兒尷尬的笑了笑,拿出兩個青皮桔子,笑嘻嘻的遞給杜怡萱。

杜怡萱倒不客氣,剝了皮後就往嘴裏送,一副窮吃餓吃的樣子。

聞到酸溜溜的味道,我咽下一口唾沫,正要叫杜怡萱去旁邊吃,再次聽到晾衣竿的話聲:“懷上了嗎?”

我忍不住咧嘴一笑,隨後凶巴巴的叫嚷著:“人家怡萱吃個桔子,你都要胡思亂想,應該是來找抽吧!”

晾衣竿嘿嘿怪笑兩聲,目光轉身杜怡萱:“聽說你在接受心理輔導,怎麽今天有空來到殯儀館?”

“我來找陳果啊!”

“找他幹什麽?”晾衣竿說到幹字的時候,有意無意加重語氣,顯然就是另有所指。

杜怡萱似乎少了根筋,不能聽出弦外之音,毫無保留的說道:“陳果是我的護身符,所以我要待在他身邊。”

趁著兩人交談時分,我在被窩裏穿上衣服,一把掀開暖和的被子,用開玩笑的語氣問道:“誰說我是你的護身符?”

“我腦子裏麵有個聲音,說你是我的護身符。”

晾衣竿邪惡的笑了兩聲,意味深長的說道:“對的!陳果是你的護身符,從今往後你要纏住他。”

杜怡萱嗯了一聲,像個聽話的小女孩,一屁股坐在床邊,順勢倒進我懷裏。

晾衣竿和韓玉兒跨進房門,直到現在隻有幾分鍾,不過對於杜怡萱的舉動,一清二楚看在眼裏,自然發現情況不大對勁。

兩人給我遞個眼色,讓我詢問杜怡萱的情況,但我真不知道如何開口,唯有傻乎乎的坐在原位。

從表麵上看來,杜怡萱的舉動毫無問題,不過智商好像降低不少,就連暗示性的話都聽不懂。

自從晾衣竿進入房間,至少說過兩句暗示性的話,杜怡萱的表現相當自然,好像有種無所謂的樣子,又像不懂真正的含義。

杜怡萱第二次慘遭捉弄,不僅形成心理陰影,而且腦子同樣受損。

真是一個可憐的女孩!

我在心裏感歎一句,卻又聽到晾衣竿的話聲:“我們回房間了,好好照顧怡萱。”

“千萬不能欺負她!”韓玉兒補充一句,隨同晾衣竿走出房門。

接下來幾個鍾頭,杜怡萱和我待在一起,即便傍晚吃過晚飯,也不願意返回家去。

杜怡萱的父母來到殯儀館,準備把她帶回家去,但她逮住我的手臂,說我是她的護身符,根本不願輕易離開。

經過大家好言相勸,又經我連哄帶騙,總算把杜怡萱送進車裏,讓她的父母帶走了。

“不要想得太多,她會好起來的。”晾衣竿上前幾步,和我並肩站在一起,望著開出殯儀館的轎車。

“為什麽她會纏住我?”對於這個複雜的問題,我是真的弄不清頭緒。

或許有人說我虛偽,假裝不懂杜怡萱的心意,始終都在逃避現實。

我沒有逃避現實,隻是有種怪異的感覺,杜怡萱喜歡待在我身邊,絕對不是出於對我的愛。

“假如不出意外,應該是喜歡你。”韓玉兒平靜一笑,說出心中所想。

“無論喜不喜歡,反正會有一個結果,可是結果還沒到來。”晾衣竿拍拍我的肩膀,提醒我不要太過傷感。

我慢騰騰的轉過身子,迎著周圍異樣的目光,隨同兩個朋友走向宿舍樓。

第二天上午,杜怡萱闖進化妝室,站在一張停屍床旁邊,若有所思望著上麵的屍體。

起初那會兒我嚇了一跳,以為杜怡萱又犯病了,和她交談幾句過後,發現她是比較正常,總算放下懸空的心。

殯儀館有許多禁地,化妝室正是其中之一,即便殯儀館的員工,也不允許隨意進出。

杜怡萱站在化妝室,算是觸犯相關規定,我不得不將她趕出房門。

杜怡萱的變化確實很大,臉皮變得要比牆壁更厚,每次被我趕出房門,很快又會溜進來,笑嘻嘻站在我的身邊,認認真真看我處理屍體。

迫於萬般無奈,我隻好拋開規定,讓她靜靜佇立旁邊。

運轉屍體的同事,見到杜怡萱的時候,紛紛露出詫異表情,接著又在開玩笑,說她是個體貼的媳婦,知道陪伴老公處理工作。

聽到赤條條的調侃,杜怡萱的臉龐微微發紅,假裝凶惡叫嚷幾句,走到旁邊偷偷傻笑。

望著性情大變的朋友,我的心裏非常難過,隻能乞求上天保佑,希望她的症狀盡快好轉。

杜怡萱的症狀沒有好轉,相反讓人更加擔心,許多時候像個傻瓜,站在某個地方紋絲不動。最讓人擔心的是,杜怡萱患上的臉盲症,時而還會發作一下,竟不認識身邊的同事。

生怕杜怡萱發生意外,我特意聯係過阿姨,叮囑她看住活潑的女兒。

阿姨說要盡到母親的責任,可惜始終看不住杜怡萱,每天她都溜進殯儀館,時時刻刻和我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