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四章 肉身的恐怖神經
“拿好!”話剛奔出嘴唇,河麵便將我整張臉淹沒。我不斷前傾,使身體倒立在水裏,女孩細長的雙腿,提起鉛砣重的皮靴,對我頭部和右臂胡亂踢蹬,我不耐煩地推搡她的踢打,雙手像章魚觸角一邊,在水下急速摸索。
她以為我要扒她褲子,站在水裏強-奸她,當我終於摸到一塊兒枕頭大小的片狀鵝卵石,脖頸向後一揚,身體快而安靜的正立過來。“嘩嘩”一絲淺淺的出水聲,貼著濕漉漉長發的臉,又露了上來。
“拿著,不想被子彈打碎腦殼,就把它頂在頭上。”女孩眼神兒慌亂,眸子突然止住閃動,仿佛速凍了似的。她呆若木雞,畏畏縮縮地鬆開抱緊的胸,空出雙手想要迎接,大鵝卵石一下放到她烏溜溜的黑發頭芯。她啊一聲輕叫,伸出一半的兩條玉臂,連忙捂回頭頂,抱持那塊兒石頭,就像怕我砸破她腦袋。
我猛吸一口氣,又扣胸彎背紮進水裏,給杜莫也找到一顆保護頭頂的大石頭,才抓起女孩的衣服,火速衝返回岸上,沿著下遊猛跑一百米,把衣服丟在較高的水菖蒲上麵,誤導敵人過來追擊。
河流下遊,一片茂盛的棕樹林,那幾條棕鬣狗,一定會循著衣服的氣味兒,引導敵人朝下遊追殺。把敵人驚擾到這種程度,想再回廢舊工廠取回狙擊步槍,估計真要成為我的閻羅殿。
但我必須克服一切,完成傑森約迪交由的任務,救出我愛的女人和愛我的女人。但從剛才的陣勢,工廠地下車間,湧出大量的打手,一定心虛見不得人的勾當被泄露,才緊追不舍,非得殺人滅口。
天無絕人之路,這句話不假,追殺我的廠丁裏,很可能會有狙擊手,他手上拿的,正是我極力需要的武器。從多年殘暴血腥的戰場滾爬出來,麵對類似的無耐太多太多,我必須去做,不敢選擇才是絕路死路。
當一種選擇擺在麵前,成為非選不可的選擇,成為最高代價和風險的選擇,人性自身會不自覺得誇大或放大這種不幸,注意不到這一點,自己的命運就操作不好。
我在廝殺過後的戰場上,聽到很多無法用科學解釋的聲音,看到很多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現象。在另一個空間,它們或許存在。
還有一種解釋,產自極度的心理暗示,類似沙漠中的海市蜃樓,人體亦是如此,假如我們理解不了做夢現象,很可能自己嚇死自己。
但是,我看到了被我剛殺死的賽爾魔傭兵,正抱著他那把鋒利樸刀,脖頸殘斷,右眼鮮血直流,坐在前麵的河邊等我。
我快速告誡自己,身體神經出現紊亂,必須快速調節。如果我再過去刺他,客觀上隻是在刺空氣,這樣一來,就耽誤了時間,讓鬣狗和持槍廠丁追上來弄死我。
“上帝,我是追馬,您的仁慈覆蓋宇宙,我需要狙擊步槍,我需要您的寬恕,讓我長滿潔白的羽毛,為您收回背叛的仆人。”心中默默禱告,腳下卻一路狂奔,我不能停下來,想象自己在向仁慈的上帝奔跑,去一頭栽進他的庇護。
工廠打鬥,毒氣腐蝕,炎熱酷暑,以及剛才猛然入水,刺激到我的肉身,導致大腦訊號再次產生錯亂。靈魂需要安詳,它必須有著虔誠信仰,上帝隻打開一扇通往人間的大門,那就是正義。賽爾魔傭兵該死,我殺他問心無愧,隻要不是上帝在生氣,我就不懼怕邪的東西,惡的東西。
一邊禱告,一邊給自己安慰,心跳慢慢安靜下來。我殺人如麻,看到這種錯覺,不是第一次。這種折磨很殘忍,並不亞於刑具。
然而,這隻是我痛苦中的一小部分,所以,我最終成了今天的樣子,成為東南亞第一重令通緝的叛逃傭兵。
人與人的差異,在於人性,有的人虛偽、怯懦、偽善、凶殘;有的人善良、堅韌、睿智、博愛。
活到今天,我不僅可以清除手掌上的木刺,也能剔除自我人性裏糟粕。與其寄托別人,不如人人“自剔”,假如被寄托者自己都做不到“自剔”,虛偽和敗壞自然會醞釀成長起來。
矛盾不用永恒存在的,需要才是永恒存在的,就像狙擊手,不會舉著盾牌去射殺一個千米之外的持矛敵人。我混沌的腦海,回憶起賽爾魔傭兵死前的一句話:“你倒不如殺了我,讓我留點尊嚴!”
這家夥空有一番好身手,但他的靈魂卻浸泡在不幸與悲哀的罪池。他癡迷雇主的讚賞,把為罪惡充當好工具視作尊嚴,這和鬣狗沒本質區別。鬣狗為一口腐食臭骨,他是為何?那家夥早已沒了生命,他不再看中錢財,我了解這種傭兵。
他靠僅剩的一點汙穢寄養而苟且著,如此一個殺手,可以混蛋到這種地步,一個普通人會如何?答案很簡單,他們會心理平衡。人性的汙穢,在於不懂得謙虛,直到人們學會了虛假的謙虛。謙虛是博愛,是不貪婪,是捍衛正義。醜啊醜!
我抹掉眼角的淚痕,朝看中的奪狙位置疾跑。必須宰了賽爾魔傭兵,不然整個工廠都會知道我的出現,各路殺手也會像那幾條鬣狗,逐漸隨行而致。
有時候,他們殺我,並不因受人指使,隻為一種莫須有的潛意識,認為殺了東南亞極富傳奇色彩的傭兵追馬,自己就會被證明。人活著,不是為了明證,而是懂得自信。
東南亞的當權者,把人民當火柴棍兒一樣操縱,就在於這些人性的汙點,如同保齡球上的洞眼兒,給人一把抓起。
敵人有二十多條鬣狗,我無法通過表形偽裝篩落在他們後麵,我得想法祛除身上特殊的味道,看到單獨行動的狙擊手,如果搶不到廠丁手裏的正式軍火,僅僅奪幾把土製獵槍,毫無射殺精度,隻得硬著頭皮,單憑肩頭的匕首去弑狙。我,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