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浮雕上的黑目人

“現在,你們在門口站好隊伍,拿上自己要交易的東西,一個接一個的進去,不要亂了秩序。”光頭帶我們走到了石階的盡頭,一扇古老烏黑的大木門,帶著沉重的山穀清晨氣息,隨著推開發出刺耳聲響。

烏博莊園四周全是起伏的翠綠山丘,這座外表刻滿南非曆史滄桑的山堡建築,裏麵卻全然充滿了現代氣息。華麗的大廳空間,給人一種置身盧浮宮的錯覺,華光如玉的大理石地板,將屋頂各種色彩斑斕的壁畫映射下來,使走在上麵的人,分不清自己是踩著地板走路,還是踩著屋頂走路。

一張五米多長的花崗岩大理石條形桌,擺放在大廳中央,桌子中間坐著三個西裝革履的白人男子。其中兩個略顯花甲,第三個卻剛入中年,眉宇間聚著一股學院派的傲氣。

“老板,我把這批客人給您帶來了,他們在門口排好了隊伍。”光頭沒有理會坐在條形石桌上的三個男子,而是趕緊朝裏走了幾步,對著一堵刻滿浮雕的高大牆壁深深鞠躬,語氣非常禮貌公瑾。

我這才注意到,麵對門口的這堵高大石壁上,有一條橫直的走廊,距離地麵不下十米。但那個光頭對著石壁講完話,隻見牆壁走廊上一端光影閃動,有人要走出來。

這麵牆壁上雕刻的繁雜浮雕,作用非同一般,站在下麵的人乍眼望上去,多會把那條橫直的走廊誤認成浮雕圖案的一部分,而走廊的兩端,更難於看出洞口,殊不知通向哪裏。

一個黑色眼睛的歐洲人,身著一套嶄新的咖啡色西裝,淺白的豎條格調,顯得他身材筆直硬朗。西裝裏麵套著的一件純黑色的絲綢襯衫,並沒打領帶,領口灑脫地外敞,露出脖子上一串細小的鋼珠項鏈。

他鬆散適中的短發,自然蓬鬆地向後豎起著,隻兩鬢和下巴胡茬顯露出銀白,告了我們他年近五十五歲。

我很想拿起望遠鏡,仔細觀察一下這個被稱作老板的人,但這個舉動會非常不禮貌,我不可能觸怒了對方之後,再豎起拇指稱讚:“dsome”!

老板走到牆壁走廊的中間,雙手輕輕扶在欄杆上,用那雙炯亮聚神的眼睛,暗含笑意地望了望門口站立的我們,卻沒有說話,隻下巴稍稍點了點。

這種人的眼神,看似謙和可親,但卻暗含一種由不得別人拒絕的敬畏。而他脖子裏那一串細小的鋼珠,如我沒猜錯的話,那可能就是軍牌。

他年輕時,多半在歐洲某個國家的軍隊服役過,即便現在上了年紀,一派紳士風度的儀表,但那種軍將風範裏的銳利,還是無法完全掩蓋。

攀登石階時遇到那名哈尼族女人,此刻就站在這名老板身邊,她已經脫去了剛才的裝束,此刻完全一副束腰黑帆布夾克,散著一頭飄逸如絲的東方女性黑發。一副軍用墨鏡隔擋在她額前垂下的長發與雙眼中間,使人不覺聯想到“保鏢”二字。

我先前以為,烏博莊園不過是一些黑惡勢力倒換地下寶石的場所,地方政府閉一隻眼,而他們又做得不顯山漏水,不直接損害到當地百姓的眼前利益,所以才有了存在的基礎。

但現在,我略略明白,這裏實際是由一個熟悉並掌控軍事的老板在經營黑色財富。

光頭對這種交易流程很嫻熟,他扭過臉來,衝著懸鴉前麵的幾個遊客擺手。“第一個遊客,拿著你帶來的東西,坐得石桌對麵去。快點,抓緊時間,Thetimeismoney。”

我們這組遊客隊伍最前麵,是一位來自印度的黑臉男子,他圓圓的大鼻子頭,猶如腦門兒下懸了一頭大蒜。印度男子受寵若驚地跑向石桌,他腰臀上的贅肉膘,像水袋一般在他穿著的灰白色大袍子裏上下竄動。

桌前的三個白人男子,見他胳膊夾著一隻竹皮小箱子奔來,立刻正襟微坐。印度男子哈腰弓背,把小箱子放在石桌上打開,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托出一個小布袋。

三個坐著的白人男子,如嘉賓台上的評委一般,彼此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後,用不約而同的鄙夷姿態重新麵對這個印度男子。

從石桌上擺放的幾件精密儀器,不難看得出來,那三個白人男子是寶石鑒定專家,他們在烏博莊園做事,所經手寶石的品種和數量,自然不是尋常專家所能比擬。

看到這個印度男子像捧著神靈聖寶一般捧著一隻箱子過來,最後居然就拿出一小袋寶石做交易,自然會看輕了眼前這位客人。

我站在懸鴉後麵,遠遠瞧著大廳中央的交易,這三位專家,即使整日摸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但摸得比別人多了,也令他們產生了優越感;這種優越感被當作一種工具,一種居然可以用來高姿態於他人的工具。

坐在中間的一位寶石專家,更著脖子挺直了頸椎,用手左右搖動了一下領帶扣兒,便把印度男子的小布袋整個傾倒在桌麵上。

嘩啦一聲短暫輕薄的脆響,二十多顆通體晶亮的鑽石,打著旋轉在桌麵上抖動。

“Oh,god!就這些嗎?”那位中年專家,很是吃驚和無奈地攤開雙手,他前傾著身子,歪著脖子,幾乎要把鼻孔翻轉上來麵對桌前這位印度男子。

“嘿嘿,不少了,不少了。這東西在我們那裏,弄多了會惹上危險的。”印度男子一邊說著,一邊滿臉堆笑點著頭。

最後,這三名男子又相互對視了一眼,就仿佛剛才的鄙夷是一顆炮彈,但沒有打中目標,領他們三個很失望。

中年男子抿著嘴,深沉而無奈地搖著頭,但最終還是戴上白手套,用橡膠鑷子夾住一顆寶石,開始在顯微鏡下觀察起光澤度。然後由另外兩個專家對寶石分別稱重和測量質地。

我望著前麵石桌上那二十多顆鑽石,靜靜地等待,懸鴉卻慢慢扭過臉來,挑著眼角笑意瞧了瞧我。不言而喻,印度男子的寶石,若跟我倆包裹裏的寶石相比,確實小得像稻米,更不用說在數量上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