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筆筆尖流暢地湧出墨水, 留下一串漂亮的文字。
旁觀的玩家們注意到後微微一怔,心道就算這位行隊是資深玩家、隊伍隊長、實力不俗,也沒有這麽厲害吧……一下還能看出BOSS喜好什麽顏色嗎?
但很快他們意識到了什麽。
元欲雪也拿起了筆。他垂下眼, 略微卷起袖口,露出蒼白而有力的一截手腕, 用鋼筆在紙張上書寫答案。
迫於規則,他們不能交流結論,但行隊和元欲雪的動作已經是某種提示了,裙子大概也就反應了幾秒鍾, 跟著拿起了筆在紙張上奮筆疾書。
他們的作答時間就是最好的暗示。
作為一個主體極為簡單的提問,這個答案大概兩三秒就能寫完,畢竟填個顏色又不是什麽複雜文字。能這麽小作文似的答上一段,也隻有一個可能了——
一百秒的答題時間截止, 三名玩家交上自己的答卷, 一展開, 赫然寫上了滿滿的幾排。
先是基礎的十二顏色,紅橙黃綠……到黑白棕, 延伸到各種常見偏色,最後連“不喜歡任何顏色”這種答案都填上了。
安德烈則懶懶地開始看他們交上來的答案, 他也不嫌字多, 很緩慢地過了一遍, 最後落在元欲雪寫的文字上。
那字跡非常端正漂亮, 說不上是什麽名家作品, 但看上去很賞心悅目。安德烈的手指在上麵輕輕一拂過,落在其中一截文字上, 意味不明地笑道, “恭喜大家, 全部回答正確,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很了解我呢。”
玩家們:“………”
竟一時分不清狗BOSS在不在陰陽怪氣。
不過不管怎麽說,他們順利通關了。
其他玩家們也get到應該怎麽答題了。
這種手段有點鑽漏洞,但又的確合乎規則,不算作弊。安德烈宣布的遊戲規則當中,規定“答不出正確答案的人將被淘汰”,但從來不代表隻能填寫一個答案——換個說法,就算是你寫下一萬個錯誤答案,隻要裏麵有一個是正確的,安德烈也得在規則的挾製下捏著鼻子承認你的答案正確。
當然,就安德烈現在的表情來看,他倒不怎麽勉強,還能陰陽怪氣地嘲諷微笑,不知道還藏著什麽後手。
第一輪問答結束,很快撲克牌被收集起來,由機器切牌換牌後重新開啟第二輪抽取。
這次是由卷毛率先抽牌,拿到手瞥了一眼,黑桃A。
沒戲。
不管怎麽樣,鬼牌落在玩家手中總比落在安德烈手中要強,這次玩家陣營總算幸運了一些——輪到黑皮抽牌的時候,他看了一眼牌麵,情緒波動略微明顯,像是有些驚訝和意外,表情都寫在臉上,實在好猜。
果然,等到安德烈拿走最後一張牌後,黑皮攤開了麵前的撲克。
這次的“joker”,是他。
出題權轉到了黑皮手中,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慎重地點出三張牌。
“黑桃二、黑桃三、黑桃四。”
為了避免“看人出題”的存在,說出問題前,黑皮被要求轉過身去,不能觀察被他選的三張牌具體是誰。
因為題目已經在腦海當中擬好,黑皮非常迅速地報出了自己的問題。
是一道經典高數題。
作為一名光榮的一流院校在讀本科生,黑皮沒有考慮過這個世界上還能有不會高數的同齡人的存在。但鑒於安德烈的非人身份,還是個外國鬼,受過相關教育的可能性極小,而且這種答案還不可能靠“亂猜”猜出來。
眾人:“……”
缺不缺德啊,你才是那個想把我們幹掉的BOSS吧?相比起來安德烈的問題簡直就是自罰三杯式的簡單客套啊。
黑皮的運氣不錯,安德烈就是那個黑桃四,被抽中了回答問題。
而另外兩人則是兔子和眼鏡。
兔子和眼鏡神色倒都很鎮定,應該沒被黑皮的突發奇想出的數學題給坑住,平靜計算完得出了答案。
安德烈一開始還撐著臉頰發呆,看的黑皮心中泛起一絲喜悅,眼見勝利的曙光就在前方,趕在計時將要結束的前幾秒,安德烈突然拿起鋼筆,留下自己的花體字,鋒利的筆尖幾乎要劃破紙背。
計時結束後,答案被管家收上來展開。黑皮先去看了眼安德烈的答案,見那上麵規規矩矩寫著得:cosx=t 1 f(t)=(t 1),內心一下陷入了茫然當中。
你們鬼界的素質教育未免太緊跟時代步伐了。
好在雖然沒能淘汰安德烈,兔子和眼鏡的答案倒也是正確的,這局算是打平。
眾人重新將撲克牌交上去洗牌,卷毛和黑皮的座位離得不遠,隻見他惡狠狠地低聲警告道:“能不能別出這種題,你想害死我……害死不懂數學的隊友嗎?難道不懂數學就要被淘汰嗎?”
黑皮還處在些微的迷茫中,他點了點頭,答應下來:“不會出類似的問題了,好像難不倒他。”
卷毛心有餘悸地收回了視線。
第三輪是阿金抽到了鬼牌,她背過身快速點了三張牌。非常幸運地,再一次抽中了安德烈。
這次分別是安德烈、裙子和黑皮回答問題。
阿金沉吟了一下,說道:“宮廷玉液酒——下一句是什麽?”
元欲雪:“??”
好在元欲雪這次沒被抽到回答問題,作為一名戰爭機器人,他的資料庫涵蓋範圍雖然廣闊,但還沒細節到這種程度。
不過其他兩名玩家倒是將這段話刻在了DNA裏,很快地填下了答案。
安德烈仍然和之前一樣不緊不慢,直到時間將結束,他才動筆填上他的回答——寫的居然還是中文,歪歪扭扭地有些奇怪,但字跡卻能很端正清晰地辨認出來。
“一百八一杯”。
阿金:“……”
她此時的表情幾乎算得上是敬佩了,安德烈未免太博聞強識了,現在對BOSS的上崗要求都這麽高的嗎?
又是兩輪問答環節,安德烈不是鬼牌也不是被抽中的牌,玩家們進行了兩場推拉,分毫未損。
直到兔子抽中鬼牌,她的點名中又幸運點中了安德烈。
分別由元欲雪、裙子、安德烈三人回答問題。
奇怪的是,兔子背過身拿著鬼牌,幾次張嘴卻都沒發出聲音來。她略微收整情緒,頂著規則給予她的極大壓迫力,緩緩開口:
“我進入別墅後看見的第一行說明性文字是什麽?”
這句話問的相當的具有技巧。
——有什麽問題的答案,是玩家們絕對清楚,但是NPC卻絕對不知情的?
當然是關於無限世界、係統空間、玩家規則那些事情了。
但顯然因為規則製約,就算副本BOSS隱隱清楚玩家是某種特殊存在,玩家也不能直接在NPC的麵前暴露過多無限世界的信息。
所以兔子隻能拐著彎問隻有玩家們清楚的秘密。
她看到的第一行說明性文字,當然是係統麵板下達給她的任務說明!
且所有玩家看到的內容,都是一致的。
元欲雪將落下來些的袖口重新卷起,將那行字規整地填寫在紙上。
“副本·整蠱遊戲激活”。
而裙子為了確保答案的正確,除了這句話外,還多加了一句話:
“……四月一日,是你們共同的好朋友安德烈的生日”。
這就是兔子想傳達給他們的信息了。
安德烈微微勾唇,笑了一下。
按理來說,他絕不會知道這些玩家們共通的秘密,但非常令人不安地,安德烈懶洋洋地拿起鋼筆,在紙張上寫起了什麽。
他在亂猜答案嗎?
玩家們心中如此想到。
除此之外,他們想不到其他解答。
但當答案被收上去、安德烈的紙張展現在眾人眼前時,有玩家的臉色一下蒼白了起來,眉頭蹙起,十分的不解。
紙麵格式規整地寫著兩行字:
“副本·整蠱遊戲激活
四月一日,是你們共同的好朋友安德烈的生日”。
簡直是再標準不過的回答!
可是他又怎麽會清楚——
安德烈甚至還微微偏頭,盯著那兩行字笑道:“這是什麽意思,要慶祝我生日快樂嗎?”
兔子也微微怔住了。
她並非是難以接受失敗的性格,但安德烈這次的順利實在讓她難以想明白,問題出在哪裏。
兔子皺著眉,遲疑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恭喜,回答正確。”
安德烈到底是從哪裏知道答案的?
在兔子將鬼牌遞還給管家的時候,她突然福至心靈地想到,與其說是安德烈知道答案,不如說他的那行文字,像是從哪個地方抄下來的,甚至連安德烈自己,好像都不太清楚到底為什麽是這個答案。
他作弊了。
安德烈用某種不為人知的方法,看到了其他人的答案。甚至很有可能這種作弊,是規則天然賦予他的能力。
接下來兔子又觀察了幾輪遊戲,發現安德烈遇到生僻一些問題的時候,似乎總是會和某個人的答案一字不差,更加幫助兔子確定了這個結論。
所以要想淘汰安德烈,必須、最少淘汰掉兩個隊友。
而且運氣不好的話,還會誤傷更多的玩家。
這就是遊戲規則擺在他們麵前,必須做出的抉擇。
兔子閉上眼,緩緩吸了口涼氣,揉了下眉心。
她這種微妙的掙紮其實很難為人所發覺。
但是坐在她對麵的元欲雪,在伸手去抽卡牌時,目光微微一頓,落在兔子此刻神情上,多停留了兩眼。
隨後視線又若有所覺地落在安德烈身上。
元欲雪麵上神情仍是冷冽,但微微抿起的唇角,讓他顯得不那麽高興——
安德烈悄無聲息地布下了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