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荷一聲驚呼之後就沒再吭聲,孫陸看不見,有些擔心地詢問情況,“小荷包?你有在嗎?”
好半晌之後,荊荷才尷尬地回道:“沒、沒什麽,我在的。”
她抿了抿唇,看著男人右側頭發凹下去一個豁口,笑得有些心虛。
孫陸並不知道發生什麽事,還在一本正經地向她搭話:“小荷包現在都在做什麽?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荊荷腦子裏隻想著頭發的補救方案,並沒有多思量男人話裏的其他意思:“唔,我現在正在攢錢,等以後開一個流浪貓救助基地。”
看著男人那左右不對稱的頭發,荊荷隻能遺憾地把左邊也修短了。
她一邊剪,一邊心裏惋惜。
孫陸的臉比較瘦長,按理說駕馭各種發型都沒什麽問題,她隻是想幫他小修一下,等他出院之後再找個專業的理發師做個好看的造型的。
這下好了,小修成大修了,搞不好還可能修殘了……
荊荷全神貫注在理發上,根本沒注意孫陸說了什麽,待她集中精力將孫陸的頭發搶救回來時,隻聽到男人句末說了一句:“你覺得如何?”
荊荷一臉懵。
她根本沒聽孫陸說了什麽,幹咳了一聲,臊著臉回問,“我剛才走神了,你能再重複一遍嗎?”
孫陸雙唇微啟,也是一番怔楞,少頃才搖頭失笑,“我說,我這眼睛要是好不了,小荷包願意一直照顧我嗎?”
“呸呸呸,別說晦氣話。”
“那萬一呢?”
荊荷停下動作,垂眸看見男人一臉的緊張。
她深呼了一口氣。
“鹿鹿哥哥問出這種話,就是沒把我當一家人。”將剪刀收好,荊荷開始收拾殘局。
**和地上都是頭發茬,不整理幹淨容易紮進皮膚引起炎症。
荊荷說完就開始收拾東西,嚇得孫陸以為她生氣了,急忙伸出手四處摸索,“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
孫陸一陣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
其實他一開始並不是問的這個問題。
他本是說等出院後想搬去和荊荷一起住,但卻在被要求重複一遍時鬼使神差地改了口。
孫陸很清楚,荊荷隻是把他當作哥哥罷了。
他曾斷了腿,現在又瞎了眼,最重要的是,他還結過婚……
葉秋晨雖然已被捕歸案,但他們的婚姻關係還沒有解除。
孫陸已經在恢複人形的第一時刻就積極處理離婚事宜,然而由於涉及財產分割以及責任認定方麵的種種原因,需得等葉秋晨的刑事判決書出來之後才能判決離婚。
由於腿腳的關係,孫陸與葉秋晨並未行夫妻之實,但在法律意義上,他現在仍還是“有婦之夫”。
如果此時貿然選擇同居,他遭受非議事小,就怕牽連了無辜的荊荷。
想到這一層,孫陸又有些膽怯起來。
他的小荷包雖天真善良,但也是個性子耿直剛烈的丫頭,斷不可能會答應和他做那苟且之事。
要想獲得她的青睞,還得先變回清白身,幹幹淨淨地和她在一起才行。
於是,在荊荷要求他再說一遍時,他便改了口,卻不知為何惹了丫頭不高興。
荊荷沒有回應,嚇得男人直接從**站了起來,幾度摸索之後索性睜開了眼,四處搜尋著她的身影。
強光刺進脆弱的眼球帶來火辣辣的疼,然而孫陸早已顧不得這些了。
莫名的恐慌盤踞在他心底,讓他堅信若不能在此時挽留住荊荷,他將再也見不到她了!
既然如此,他留著這眼睛有何用?
就算再疼,也不及與心愛之人分離之痛的萬分之一!
這近三個月來的日日夜夜,他無不想念著他的丫頭,期盼能早日脫離黑暗。
現在他終於和她重逢了,又豈能讓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從指縫間溜走。
孫陸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在看到一旁拿著掃把打掃的荊荷,激動地迎上去,一個熊抱將她摟在了懷中。
荊荷嚇了一跳,不明白這男人突然來這一出是要做啥。
直到她真實感覺到從他緊貼的身軀上傳來的顫抖,心中的疑惑才悉數消弭。
這個男人,其實比看上去的還要脆弱。
“小荷包,你別生氣,鹿鹿哥哥……永遠都是你的鹿鹿哥哥……”
終於鼓起勇氣第一次將心愛的女孩擁入懷中,孫陸閉著眼輕嗅著她身上的香味,心中百感交集。
哥哥就哥哥罷,總比再也見不到她來得強。
然而被他擁抱著的荊荷似乎好像明白了點什麽,伸出手回抱住他,小手輕輕拍撫著他的後背。
“嗯,我們永遠是一家人。”
**
孫陸因為強行睜眼而疼得再次被送回醫生那裏查看。
在反複確認沒有大礙之後,荊荷才又小心翼翼地將他扶了回來。
離開辦公室前,醫生的一句話讓荊荷心裏揪疼了一下。
“人的肌體都有保護自己的本能,在遭遇疼痛時會躲閃,在看到危險時會閉眼……你都疼成這樣了也不肯閉眼保護自己,到底是什麽東西這麽吸引你啊?”
雖然醫生用著調侃的語氣,但兩人臉上還是不同程度變了臉色。
孫陸是尷尬,荊荷是愧疚。
回到病房,孫陸應荊荷的要求乖乖躺回了**,不敢再亂動。
兩人有一茬沒一茬地閑聊,忽然,荊荷毫無預兆地問了一句“鹿鹿哥哥是把我當什麽妹妹?”,直接把孫陸給問傻了。
如果能把尷尬排一個名次的話,這種被暗戀的人拆穿心思的場麵足以排進前三!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孫陸一陣語塞,臉上瞬間如火烤般炙熱。
本以為自己隱藏得夠仔細小心了,殊不知就算藏得再深,眼神卻是騙不了人的。
在他急切地睜眼尋找荊荷的時候,在他紅著眼和荊荷對上視線的時候,他的秘密就已不再是秘密……
男人臉上的緊張將自己的心境暴露無遺,他正欲開口,荊荷搶先出聲告誡他:“你最好實話實說。”
她打量著孫陸的神色,不放過他任何一絲微表情。
然而男人很快恢複了鎮定,朝她笑得輕鬆:“我就你一個妹妹,還能當什麽妹妹?”
孫陸可恥地選擇了逃避。
在他恢複清白之身以前,不能給他的寶貝丫頭帶來困擾,“我還能去認別的妹妹不成?”
荊荷也笑了,點了點頭,小手撫在男人的手背上,“嗯,鹿鹿哥哥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不可以食言哦!”
見荊荷語氣中透著一如既往的傻樂,孫陸暗自鬆了口氣。
然而雙目未睜的他殊不知荊荷在扯完這個笑容之後,嘴角有些失望地往下撇。
罷了,既然他本人都這麽說了,她又何必上趕著自作多情呢?
那就繼續當做無事發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