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正從荊荷的眼中瞧出了她未說完的半句話。

他們結束了,不可能再有將來了。

他懵懵地傻愣了好久,突然喉中湧上一股腥膩,捂著嘴急忙朝床沿邊探過頭去。

荊荷以為他是要吐,正想去拿毛巾替他擦嘴,卻看到他一口一口地往外吐著鮮血。

愣了那麽一秒,荊荷急忙做個深呼吸穩定情緒,強壓著心慌替邢正擦掉嘴邊的血汙。

確認男人口中沒有其他異物,正準備扶他側躺下去時,卻聽得他一聲痛嘶。

“怎麽了?是哪裏痛嗎?”

荊荷小心輕撫著邢正的胸口,那小臉上的擔憂讓男人心下寬慰。

還好,她還是擔心他的。

邢正忍不住笑了一聲,這一笑牽動著胸腹的肌肉收縮,疼得他齜牙咧嘴。

見男人不停捂住胸口,荊荷小心拿手試探,“是胸口疼?傷到肋骨了?”

是之前在酒吧摔倒的那一下傷到的?還是說她剛剛急救時用力過猛傷到了?

瞧著地麵上那幾團血汙,荊荷第一反應是想去拿手機打急救電話,卻被邢正抓住了手腕。

她回過頭來,隻見男人搖了搖頭,手依然放在胸口處。

他喉結滾動,好半晌才用那沙啞的煙嗓擠出一句:“我是心疼……”

這一句直接把荊荷給氣笑了,一巴掌落在男人肩頭上:“都什麽時候了還跟我開玩笑,你怎麽不先去死一死啦!”

嘴上說著氣話,荊荷撥打急救電話的手卻沒停下,可剛把號碼撥出去,邢正卻閉上眼沒了意識。

“邢正?……邢正!”荊荷輕輕拍打著邢正的肩膀,沒有得到一絲回應。

他完全昏死了過去。

“您好,這裏是急救中心,請說。”

“我這裏在……”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荊荷正想說出小區地點,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這個老舊小區叫什麽。

該死!

她努力回想著周邊比較明顯的標誌建築,想起這旁邊有個工商銀行。

“對了——”

“嗯,您請說。”電話那頭的接線員語氣平和,絲毫不介意荊荷的斷斷續續,耐心十足。

可這一次,荊荷卻改嘴了:“不了。不用了,對不起,是我搞錯了……”

說完,她急急忙忙掛了電話,臉上驚愕得無法將視線從**挪開。

邢正身上開始生出毛發,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住他身上所有的肌膚。

若不是曾經見過類似的場麵,荊荷恐怕在和接線員通話的時候就會嚇得大叫起來。

邢正的身體在扭曲,變換,身上的每一處骨頭都在發出劈啪哢嚓的響聲。

不一會兒,那個前一分鍾還在和荊荷開玩笑的男人,此時已變成了毛色赤黃,身軀龐大,條紋交錯的……大老虎。

荊荷屏住了呼吸,盡可能冷靜地消化著眼前的現實。

而下一秒,側躺在**的老虎睜開了碩大的金眼,朝這邊望了過來。

瞧見荊荷臉色怪異,老虎正欲出聲,可氣流通過聲帶後竟是發出一陣低吼,讓老虎自己都吃驚了一把。

它急忙立起上身,入眼看到的是自己通體的皮毛,頓時嚇得從**蹦了起來。

木質的單人床被它龐大的身軀壓得嘎吱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不堪重負塌下去。

而這時,老虎突然僵住了動作,嘎吱聲也戛然而止。

因為它意識到,荊荷還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它。

看著它的醜態。

荊荷就站在床邊和老虎小眼瞪大眼,氣氛一時安靜得有些詭異。

突然,那虎子像受了驚嚇一般,咆哮著從**蹦了下來,四處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狹窄的小單間裏,各種生活雜物被它悉數碰倒,劈裏啪啦砸了個幹淨。

隔壁住戶被這邊的嘈雜吵得直接砸牆:“能不能安靜點!不知道幾點了嗎?!”

老房子隔音差,那暴躁的怒吼聲幾乎是穿牆而過,比這屋裏的老虎吼叫還要恐怖誇張。

但也多虧這老哥一聲吼給了荊荷機會,讓她得以趁機叫住那老虎。

“咳,邢正……你冷靜點,沒事的,你別慌,別怕……”

和一隻危險的老虎共處一室,卻反過來安慰老虎不要害怕,這說出去恐怕都沒人會信。

不過多虧她的這聲提醒,老虎終於不再亂跑亂竄,隻是一臉警惕地盯著這邊,大喘粗氣。

荊荷從老虎的狀態來看,猜測它應該是第一次變身,自己把自己給嚇住了。

“你能聽懂我的話對吧?還記得我嗎?我是荊荷。”

荊荷蹲下身子,讓自己的視線與老虎齊平,拿出她平時安撫小貓時的語氣,一點一點往老虎那邊挪去。

老虎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可身後卻隻剩下了一堵牆。

“別怕,讓我摸摸你,嗯?”荊荷耐心勸誘,臉上是溫和的笑。

老虎看著她的笑臉呆住了。

它有多久沒有看到她的笑了?

而就在它呆愣的這一刹那,荊荷伸出手來撫上它毛茸茸的臉頰,另一隻手緊跟著撓起了它的下巴。

和黑豹光滑如綢緞的被毛不同,老虎下巴的毛柔軟且蓬鬆,撫上去的觸感像是在摸一隻毛茸茸的玩偶。

老虎沒有抗拒,讓荊荷放大了膽子。

她與它貼在一起,雙手環住它的脖頸,與它貼麵輕蹭。

如此親密的互動讓繃緊神經的老虎終於完全放鬆下來,喉嚨裏發出咕嚕聲。

荊荷一邊輕輕拍撫著它寬厚堅實的背脊,一邊小聲詢問:“冷靜下來了嗎?現在能聽我說話了嗎?”

她稍稍拉開了一點距離,看到老虎衝自己點了點頭,便繼續開口,“你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老虎嗎?”

荊荷話音剛落,變成老虎的邢正便搖了搖頭。

不是他不想說實話,而是荊荷表現出的冷靜太過異常,讓他感覺到不對勁。

貓科動物天生的敏感多疑讓邢正留了一個心眼。

但換個角度來說,他其實也沒有撒謊。

自從成為“邢正”以後,他就以為自己已經完全變成了人類。

這還是他第一次顯現出原形,嚇得差點沒能保持住理智。

至於為什麽會變成老虎……他不能說完全知情,隻能說毫無頭緒。

他隻記得在失去意識前胸口疼得要命,再次睜眼時就已經變成了這樣。

他甚至都有些懷疑是荊荷在他昏迷時對他做了什麽,才導致了他的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