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手裏積了一堆工作,下午5點鍾,季半夏還是拎起包包朝外衝去。
整整一天,雖然她極力想讓自己以最好的狀態投入工作,但她還是控製不了自己胡思亂想。
傅斯年今天會加班嗎?她在出口的地方,真的能等到他嗎?寒武紀不像華臣,有自己的寫字樓,寒武紀隻是租用了寫字樓的一層,那麽多員工來來去去……
她不想找文源要電話,怕他起疑心。當初,她和傅斯年的緋聞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文源肯定也聽說過。
她不想讓文源覺得自己是倒貼上去的輕浮女子。
下了出租車,季半夏思來想去,給文源打了個電話。
“文源,下班沒?”
“嗯,在路上呢。找我有事?”
“沒事,就是跟你確認一遍,周五晚上的聚會,你不會放我和趙媛的鴿子吧?”
“不會不會!我還準備重新追趙媛呢,這種聚會,求之不得呀!”
聽到文源說他在路上,季半夏放心了。到了寒武紀所在的寫字樓,她咬咬牙狠下心來,直接按電梯上去。
她準備直接闖進傅斯年的辦公室。她等不及了,四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他,她有太多太多的話要對他說!
季半夏運氣不錯,寒武紀雖然也有門禁係統,但現在還有人陸續下班,季半夏低了頭,假裝是公司員工回去拿東西,趁裏麵的人開門出來,直接走了進去。
前台正在接電話,也沒注意到季半夏,季半夏繞過前台,站在格子間的走廊上,才慶幸地長呼出一口氣。
正好有個女職員背著包走過,季半夏忙走過去低聲問道:“哎,傅總辦公室在哪裏?主管讓我送點東西過去,但我是新來的,還不太清楚他辦公室的方位。”
寒武紀雖然不算大公司,但也有二百多號人,部門之間員工互相不認識是很正常的事,女職員聽季半夏問她,絲毫沒有任何懷疑,指了指東南角的一間辦公室:“喏,就那邊。”
季半夏壓住心底的激動,朝女職員道了謝,就匆匆往東南角的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四麵都是落地玻璃,門關著,百葉窗簾半垂著,裏麵有燈光。
快走到門口時,季半夏的心狂跳起來。呼吸驟然變得急促,她遲疑著,放慢了腳步。
昨晚幾乎整夜失眠,她會不會看上去很憔悴?她的妝容還服帖嗎?
容不得她多想,她已經站到了辦公室門口。舉手正要敲門,季半夏退縮了,不行,她不能就這樣進去見傅斯年,至少,也要到洗手間稍微整理一下儀容。
“您好!請問您是?”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柔和的女聲,嚇了季半夏一大跳。
扭頭一看,一個年輕的女職員正站在她後麵,滿臉疑惑地打量著她。
“呃……我,我找傅總。”季半夏並不是職場菜鳥,她也是管著幾十號人的主管,可此時此刻,她卻沒有辦法做到鎮定自若。
見她結結巴巴,女職員更疑惑了:“那您預約了嗎?您怎麽稱呼?我幫您查查預約吧。”
女職員走過來擋在門前,警惕地等著季半夏回答,不停地打量著她。傅總今天沒有任何預約任何訪客,這個女人實在太可疑了。
“我沒有預約。不過,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見你們傅總。”季半夏對女職員抱歉地笑笑,一不做二不休,推開女職員,直接擰開了辦公室的門!
“喂!”女職員大驚失色,她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斯文和氣的女人竟這麽粗魯無禮:“你究竟是誰!快給我出去!”
門開了,季半夏一眼就看見了傅斯年。他坐在椅子上,正低頭看著什麽資料。聽見門口的響動,抬頭朝她們看過來。
季半夏瞬間落淚。他的眼神,雖然冰冷淡漠,但那的的確確就是傅斯年啊!她的傅斯年,和她隻隔著二十米的距離……
女職員推搡著季半夏,其他還沒有下班的員工聽見吵鬧聲,也迅速圍了過來。
季半夏被困在人群正中間。勢單力薄。
她應該從容,應該微笑,應該保持風度,應該用最好的形象來麵對傅斯年。這些,她都知道,可她發現自己一樣都做不到。
眼淚毫無預警地衝刷著她的臉頰,她用力扳住玻璃門,抵抗著三四個員工對她的拉扯。她哽咽得說不出一句話,她甚至不敢再看傅斯年。這樣狼狽的模樣,他一定會嫌棄吧……
傅斯年沒有說話,他靜靜看著門口,那個奇怪的女人,機場抱著他哭的女人,竟然又跑到他辦公室來了。
每次碰麵,她都在大哭,都狼狽不堪。
但是很奇怪,他竟然不討厭。
“讓她進來。”傅斯年終於開口。他的聲音比四年前更加低沉平穩,波瀾不驚。
員工們互相看了一眼,都鬆開手。攔住季半夏的女職員是傅斯年的秘書,聽見傅斯年的話,驚訝地張大嘴。
按傅總的脾氣,他應該無動於衷地說一句“帶她出去”才對啊!這個神經兮兮的女人,誰知道有沒有帶什麽攻擊性的東西呢!
“關上門。”傅斯年說了第二句話,語氣裏極淡的一點不耐煩。
秘書趕快收拾好自己的驚訝,跟眾人一起退出門外,聽話地將辦公室的門關好。
季半夏狼狽的翻包,想要拿紙巾擦眼淚,傅斯年看她一眼,很有風度地低頭繼續看自己的資料,不再看她被淚水衝花的臉。
辦公室裏安靜得令人窒息。季半夏反而冷靜下來,失控的情緒一點點平複。她清清嗓子,輕聲道:“斯年,我是半夏。”
傅斯年抬頭看著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抱歉,我不認識你。”
雖然早在意料之中,但傅斯年這句話還是深深打擊了季半夏。她的鼻子又開始發酸,眼淚又開始發酵。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記得我了。”季半夏吸吸鼻子,使勁忍住眼淚:“斯年,四年前,你車禍之前,我,我們是情侶。你還記得嗎?”
聽見情侶二字,傅斯年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他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禮貌冷淡:“抱歉,我不記得了。如果你說完了,請離開吧。”
季半夏怔怔地看著他,心口絞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傅斯年又開口了:“以後不要再糾纏我了。這次我可以例外,但不會有下次。希望你自重。”
也許四年前他真的有筆風流債,但他現在並不想再追究這件事。
他有妻有子,生活平靜。這些鶯鶯燕燕他根本沒心情多看一眼,目前正是創業的關鍵時期。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這個女人的眼淚,確實會讓他胸口發悶,但這又如何?
不在他人生軌道之上的意外,他並不歡迎。
“希望你自重。”短短五個字,比最鋒利的匕首還要殘酷淩厲,季半夏揪住胸口的衣襟無聲地流淚,聲音破碎得幾乎聽不清:“斯年,你為什麽……這麽狠心……你不要……我了嗎?”
傅斯年沒有看她,他低頭看著筆記本屏幕,抬手在桌角按了一下。
過了十幾秒鍾,門打開了,剛才的女秘書走了進來,朝季半夏做了個請的手勢:“你請這邊走。”
季半夏突然失去了所有抗爭的勇氣。來之前,她有心理準備,傅斯年本身就是極慢熱的人,他不會那麽輕易接受她。但她真的沒想到,他連聽她講完的興致都沒有!
那段過往,他不記得了,他也不想再重新記起,他已經徹底放棄了這段感情!
他讓她不要再糾纏他,他讓她自重,她的傅斯年,真的不要她了……
季半夏行屍走肉一般被女秘書拉出辦公室,拉出寒武紀的大門。
玻璃大門在她身後無聲無息的合上,季半夏孤魂野鬼一般跟著人群走進電梯,別人的指指點點,她絲毫沒有任何感覺,她的腦子裏反複回響著傅斯年那句話“以後不要再糾纏我了。這次我可以例外,但不會有下次。希望你自重。”
走出寫字樓,站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她內心突然躥出一股渴念。
這麽多車流,隻要有一輛不小心撞到她,她就可以解脫了,這種比死還難受的絕望和失落,這種碾壓得她幾乎爆裂的悲傷,就會徹底消失……
路口是紅燈,所有人都停在斑馬線上。季半夏魔怔般直直朝馬路對麵走去。
“站住站住!沒看見是紅燈嗎!什麽素質!”身穿交通協管製服的大爺,伸出手臂攔住她。
季半夏無知無覺,她呆滯地看了大爺一眼,還想往前走。
大爺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趕緊拉緊她:“姑娘!你這是幹嘛呀?想尋死也先跟你爹媽打聲招呼呀!辛辛苦苦養大個閨女,就為了大馬路上找車撞呢?”
爹媽……季半夏恍然回過神來。她沒有爹媽,但是她還有連翹啊,還有洛洛……
如果她今天橫屍街頭,連翹和洛洛會哭成什麽樣呢?
連翹還沒結婚,洛洛才三歲,她怎麽能這麽自私……
綠燈亮了,人群開始過馬路了,季半夏跟著人群往前走,回過頭對協警大爺輕聲道:“大爺,謝謝您。”
大爺笑出滿臉的皺紋:“好好過日子!別胡思亂想,你這麽年輕,好日子還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