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趕到民政局,季半夏以為他們會是第一對,沒想到大廳裏已經排了長長的隊伍了。
季半夏和傅斯年一進來,就成了全場的焦點——這對男女實在是太出眾了。
“報告總裁大人,有人在偷拍你。”季半夏低聲對傅斯年道,她牽著傅斯年站在隊尾,看見前麵的女孩假裝拍牆壁上的錦旗,偷偷摸摸的將攝像頭的角度傾斜到他們這邊來。
傅斯年麵無表情:“也可能是在拍你亂蓬蓬的頭發和睫毛上的眼屎。”
季半夏呆了呆:“傅斯年,你現在說話怎麽這麽低俗?!你好歹也受過高等教育啊,怎麽動不動就把那些惡心的字眼掛在嘴上?”
“實話實說而已。”傅斯年彎彎唇角,斜著眼睛瞟一眼她的睫毛。
不會吧!難道睫毛上真的有那個什麽什麽?季半夏心裏驚慌失措,又不想在傅斯年麵前露怯,隻好假裝淡定,似乎對傅斯年的話不屑一顧。
過了一會兒,趁著傅斯年手機響了一下,他低頭看消息的機會,季半夏趕緊用力揉了揉眼角。
傅斯年眼角的餘光將季半夏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看著她用力擦著幹幹淨淨的眼角,傅斯年心裏暗暗好笑,臉上卻不露分毫。回複完消息,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季半夏:“弄幹淨了?”
“什麽?”季半夏表示不懂,扯開話題:“傅斯年,我發現你有人格分裂的傾向!”
“哦?”
“人多的時候你就一張死人臉,沒人的時候你就是個無賴。”季半夏越說越覺得自己的話很有道理。
傅斯年低下頭看著她:“人多的時候我也可以無賴。”他的語氣倒是很正常,可一雙眼睛內涵豐富,看得她心裏直發毛。季半夏將手從他手裏抽出來:“傅斯年,你,你要幹嘛?這是公共場合,請注意素質!”
她可不想陪他上頭條。
傅斯年現在特別熱衷秀恩愛,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和季半夏的關係。季半夏對此十分無奈,坊間傳聞都是傅斯年很低調,傅斯年很注意保護隱私——在她看來,這些根本就是胡扯!
傅斯年看她一副慫樣,歎了口氣:“季半夏,你這樣怎麽在職場混哪?心裏想什麽,臉上都寫得清清楚楚。底牌都被人看光了。”
季半夏反唇相譏:“我這種清澈透明的人,在職場上會被貼上‘誠實可信’的標簽,人們和我合作,踏實放心。不像某些人,人家一看到他的臉,就要多準備幾個心眼。”
被季半夏諷刺,傅斯年也不惱,看著她一張清秀率真的臉,他忽然覺得,她說得的確很有道理。
他喜歡季半夏,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她的清澈透明。她夠聰明,卻從來不把這聰明當作武器。不玩心機,不耍陰謀,不是她沒那個能力,而是她不屑於此。大道至簡,也許季半夏比他更明白這個道理。
今天辦理手續的職員大概是個新手,隊伍前進得非常慢。大廳裏暖氣又開得很足,排了一會兒隊,季半夏已經開始冒汗了。
環顧大廳,所有人都脫掉了保暖的外套,唯二的例外是她和傅斯年。
“斯年,你熱不熱?”季半夏後背全是汗,她看著表情很正常的傅斯年,搞不清他是真的不熱還是隻是強撐著。
傅斯年沒回答她的問題,看看她汗濕的鬢角道:“你熱就把羽絨服脫了。”
“不要!”季半夏心虛的看看周圍:“別人都打扮得整整齊齊漂漂亮亮的,我穿個睡衣來領證,人家肯定以為我是瘋子。”
“這麽虛榮幹嘛?一會兒熱出病來。”傅斯年對她的話不以為然,已經伸手準備幫她脫外套了。
“去!”季半夏拍開他的手:“你不虛榮?有本事你先脫。”
她就不信他不熱!對傅斯年這種注重儀表,睡衣都要熨燙的人來說,大庭廣眾之下穿著睡衣,那是不可想象的事。
果然,被她一激,傅斯年不說話了。二人繼續在二十多度的氣溫裏穿著大衣和羽絨服排隊。
“真是人生中最難忘的一天,我們這是受的什麽罪啊!”季半夏掏出紙巾盡量不引人注目的擦了擦汗。又遞一張紙巾給傅斯年:“可憐見的,你也擦擦汗吧。別硬挺著。”
“我不熱。”傅斯年接過紙巾擦擦季半夏鼻尖上的汗珠:“季半夏,你要好好鍛煉下身體,又怕冷又怕熱,說明你身體調節體溫的能力不行。從明天開始,跟著我一起跑步吧。”
“傅總,您饒了我吧!”季半夏一聽就苦了臉:“跟你一起跑完八千米,我隻能坐著輪椅去上班了。”
她怎麽就忘了,傅斯年這種人,三十五六度的高溫,還能西裝革履地頂著烈日給人剪彩呢。
終於輪到季半夏和傅斯年了,她已經快要窒息了。頭發汗濕了貼在腦門上,整個人都*不清爽。這感覺簡直糟透了!
交上證件,各種程序,然後就是新婚夫婦拍攝證件照了。
拍攝證件照是在旁邊一個單獨的房間裏,季半夏一走進去兩腿一軟,差點沒跪下去:明晃晃的大燈照著中間的台子啊!裏麵的空氣幾乎可以用熱浪滾滾來形容!
天要亡我啊!季半夏看看旁邊仍然神清氣爽的傅斯年,簡直搞不懂他是什麽材料做的!為什麽他連鼻尖都沒有汗珠!
拍照的人看看季半夏和傅斯年身上的衣服,想說點什麽又忍住了。
“脫掉吧。沒關係的。”傅斯年看著熱得滿臉通紅的季半夏:“我可不想跟龍蝦拍結婚照。”
“不要!這麽有紀念意義的照片,我可不想穿著睡衣拍!”季半夏強硬的拒絕,率先走上那個拍照的台子,拍吧趕緊拍吧,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笑容還能堅持多久。
站好位置,季半夏驚訝的發現,台子下麵的傅斯年竟然在脫衣服!他竟然脫掉了外麵的大衣!他竟然就穿著睡衣就走過來了!
拍照的職員也呆住了,愣愣的看著上身睡衣,下身西裝長褲,一身不倫不類混搭風格的傅斯年。
傅斯年走上台子,伸手幫季半夏脫衣服:“我已經先脫為敬了,現在輪到你了。”
季半夏看看旁邊一臉好奇地打量著傅斯年的兩個職員,又看看素來有潔癖又重視形象,視禮儀如生命的傅斯年,心裏忽然就熱熱的。
“快脫,別熱壞了。”傅斯年開始發號施令,一副不容抗拒的口吻。
可此刻,這種命令的口吻並沒有讓季半夏感到絲毫不悅,為了讓她能放下心裏負擔,讓她涼快點,傅斯年真的……蠻拚的……
拍照的人顯然沒見過穿著睡衣來拍結婚照的人,兩個職員對視一眼又對視一眼,終於開口詢問道:“我們有備用的衣服,你們……要不要換一下?”
“不用,就這樣就好。”季半夏脫掉了羽絨服,涼爽又愜意地拒絕了職員的建議。
傅斯年不會穿別人穿過的衣服——既然他願意穿著睡衣和她拍照,那她也不會介意自己汗濕的、傻乎乎的頭發。
鏡頭中,穿著睡衣的男女相視而笑,晃花了攝影者的眼。
帥氣的男人,清秀的女孩,這樣單純幸福的笑容,讓他也心生感歎:彼此相愛真是一件美好的事。
此刻,在他的鏡頭中,他看見了愛情。那麽簡單,那麽純粹。
“哢嚓”,攝影師按下快門。
兩個穿著睡衣的人,兩隻緊緊交握的手,兩雙明亮如星子的眼,兩張笑容燦爛得要燃燒起來的臉。
沒有華麗的服裝,沒有得體的妝容,男人的臉上有未刮的胡茬,女孩子的頭發汗濕了貼在鬢邊,他們看上去並不完美,甚至有些狼狽,可是,他們的笑容足以讓人忽略一切的不完美。
這笑容就是一道光,不僅能照亮自己,還能照亮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