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頂級私人醫院的會議室裏,傅斯年和遺傳病學、神經外科、兒科的三位專家相對而坐。會議桌前方的投影儀上,正圖文並茂地演示著PPT,隨著三位專家的講解,傅斯年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神越來越絕望。
ppt放完了,專家的講解也結束了,傅斯年卻恍若未聞,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眼睛空洞地盯著窗*雲密布的天空。
三位專家交換了一下眼神,又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一片靜默中,傅斯年突然站起身來,毫無預兆地朝門外走去。他走得又快又急,腳步幾乎帶著踉蹌。
守在門邊的助理驚訝地跟了上去,傅斯年這才如夢初醒般停住腳步,低聲跟助理說了幾句話。
助理轉身走回會議室,對麵麵相覷的專家匆匆道:“I'm sorry,Mr.Fu is in a hurry.Thank you very much for your profession al advice.The pay menthas been made to your account,Have a nice day!”
說完,助理一路小跑追上傅斯年,小心翼翼問道:“傅總,還需要安排第二輪的會診嗎?”
傅斯年沉默了很久,才道:“不用了。”
不用了,一切已經塵埃落定,無數次的檢查,無數次的病理學實驗,權威領域最頂級的專家聯手給這個孩子下了診斷書:畸形兒。
是個女兒,他夢寐以求的女兒,漂亮的公主裙他早就買好了,一排排掛在衣櫃裏,可他的女兒,卻沒有機會穿上它們了:哪怕能堅持到足月娩出,她也永遠隻能是個身長20多厘米的小怪物,生命體征不如一隻病弱的小貓,隨時都有夭折的可能。
傅斯年用力地閉上眼。秋天的風浩浩****的吹過,吹透了他的心,胸腔下,幾乎感受不到心跳。半夏怎麽辦?半夏怎麽辦?
她多喜歡孩子,多渴望做一個母親啊!傅斯年咬緊牙關,直到感覺到血腥味在嘴裏蔓延。
如果隻是這一個孩子,他認了。他和半夏,可以再生一個。半夏還是可以做母親,她還是可以擁有自己的寶寶。
可真相是:顧氏的藥物已經徹底摧毀了他的健康,他無法給半夏,無法給任何女人一個健康的孩子。
他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而隻要半夏是他的妻子,她就注定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
他該怎樣告訴半夏這件事?他該怎樣麵對她的眼淚和失望?
不,她不會哭的,她也不會埋怨他,她會對他微笑,她會輕鬆地說:“沒關係,沒孩子就沒孩子,天底下那麽多沒孩子的夫婦,他們不也都過得很幸福嗎?”
他的半夏,一定會這麽說的。
可是,他知道,她是多想要一個孩子。多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寶貝。
整整三天,傅斯年喝得酩酊大醉。助理小心翼翼地問了幾次回國的日期,他都隻是一句:“再等等。”
助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他可以確定,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向來強勢淡漠的傅斯年,似乎一下子被什麽東西擊垮了。垮得如此徹底,幾乎是一敗塗地。
華臣並沒有出什麽大事,公司整體運行良好,並沒有因為傅斯年的頹廢而出現危機。隻是,每天從總部打來的電話,發來的郵件,已經讓助理有些招架不住了。
遠在中國的季半夏,已經整整三天沒有接到傅斯年的電話了。每次打過去,總是冷冰冰的電話留言。問助理,助理總是支支吾吾,說傅總公務繁忙。
公務繁忙……季半夏看著手裏的電話苦澀一笑。一年前,傅斯年去歐洲簽合同,每天工作到深夜三點,都不忘給她打電話黏糊很久。
不過才一年而已,她懷著身孕,而他開始公務繁忙了……
想起那些妻子懷孕,丈夫出軌的各種狗血新聞,季半夏的後背開始發涼。她相信傅斯年,可為什麽整整三天他都不聯係她?
他不知道她會著急嗎,不知道她會胡思亂想嗎?還是說,他已經不在乎她著急,不在乎她胡思亂想了?
季半夏幾乎一夜無眠,第二天早上起床,眼下兩個碩大的黑眼圈。
早上坐在餐桌旁,黃雅倩看看她的臉色,頗有點擔心:“怎麽了,精神似乎不太好,豆豆昨晚調皮了?”
季半夏苦笑著搖了搖頭。
豆豆從來不調皮,豆豆一直都很乖,乖得甚至讓她有些擔憂。他從來不鬧騰,也沒什麽太大的動靜,如果不是胎心檢測儀顯示一切正常,她都要懷疑肚子裏是不是真的有一個寶寶。
黃雅倩擔心起來了:“那是怎麽了?傭人伺候的不周到?”
季半夏感激地看黃雅倩一眼,她沒想到在她低沉失落的時候,是這個曾經討厭過的女人給她關懷和溫暖。
“沒什麽,就是天氣涼了,不知道斯年帶了厚衣服沒有……”季半夏的聲音裏,有著她自己都沒察覺的脆弱。
黃雅倩鬆了口氣,笑了起來:“你這傻孩子,斯年帶了好幾個助理過去呢,天氣冷了衣服不夠穿,自然有人會去幫他買。你操這個心做什麽?”
季半夏也跟著笑,卻垂著眼睛避免和黃雅倩對視。
她的確是個傻孩子,隻是三天不聯係而已,她就開始擔心了,害怕了,開始患得患失了。原來她已經愛傅斯年愛到這麽深的程度了嗎?
她的底氣哪裏去了?沒有工作的女人,要靠男人養活的女人,果然都是底氣不足的嗎?
傅斯年有他廣闊的世界,而她,隻有他和腹中的這個孩子。
她在這個雅致精美的庭院裏養尊處優,漸漸把牽掛老公當成了人生最重要的事情。
季半夏打了個寒顫。
等生完豆豆,她一定要出去工作,無論如何,哪怕不能並肩和傅斯年站在同樣的高度,隻要她能養活自己,能靠自己的能力活得不錯,她就有信心能得到傅斯年的愛情。
等斯年回來,她一定要和他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