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前台的訪客登記表,傅斯年微微蹙眉,季半夏見鄒少華幹什麽?她在盛景不是做品牌推廣的嗎?和鄒少華這種管後勤行政的,怎麽會有工作往來?

接到傅斯年的內線電話,鄒少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入職華臣的時間並不長,雖然是行政部的總監,但直接和傅斯年打交道的機會少之又少。傅斯年破天荒給他打電話,他又是激動又是忐忑。

進了總裁辦公室,鄒少華就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狀態,對傅斯年的每一句問話,都嚴陣以待。可是,他發現,傅總的話根本沒什麽重點。隻是泛泛地問了些行政部的工作,而且對他的回答也並不是很在意。

這是在玩什麽?鄒少華完全懵了。他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傅斯年找他過來,就是為了寒暄寒暄混個臉熟。那麽,做事風格簡單利落,雷厲風行的傅總,在他身上浪費這麽多時間,究竟是想知道什麽?

鄒少華很迷惑。

不過,當傅斯年繞來繞去,終於把話題繞到盛景上的時候,鄒少華終於有點明白了。傅總問這麽多,其實就是想問盛景的事吧?

為什麽不直接問?難道盛景的事藏著什麽陷阱?看著頂頭上司高深莫測的表情,鄒少華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所以,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他今天和季半夏的談話原原本本地描述了一遍。

“答應盛景的要求。”傅斯年的語氣幾乎稱得上是斬釘截鐵。

“呃……”鄒少華張張嘴,想問一句“不再壓價了嗎?”,可看看傅斯年的臉色,他還是咽下了這句話。

走出傅斯年辦公室,鄒少華第一時間去找紀雲。

“雲姐,傅總和盛景那邊是不是有什麽淵源?”

“為什麽這麽問?”

“盛景那個季半夏,好像大有來頭的樣子。剛才傅總特意找我問了盛景的事,對這個季半夏,他真的是特別關注。“

“是嗎?”紀雲開始跟他打馬虎眼。

“是啊。我沒必要騙你。傅總的性子你也知道,他關心誰,討厭誰,平時根本看不出來的。但我能感覺到,他對這個季半夏,絕對是格外關注!”

紀雲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不摻和總裁的家務事。便笑道:“傅總關心誰不關心誰,咱們還是別操心了。好好把自己一畝三分地的工作做好才是正經。”

紀雲做到第一秘書,實權比行政部總監大多了,鄒少華碰了個軟釘子,隻好灰溜溜的走了。

鄒少華走後,紀雲也陷入了迷惑。這傅總和季半夏到底是什麽情況?從鄒少華的描述來看,傅總對季半夏分明還有情意。難道離婚是季半夏提出來的?可傅總這種人品無可挑剔的男人,又能犯什麽錯以致半夏鐵了心要離婚呢?

紀雲百思不得其解。

飯館裏,季半夏叫了一壺茶,坐在竹簾邊等紀雲下班。

現在還沒到吃飯時間,除了幾個一看就是路過的小情侶,飯館裏還沒什麽人。

季半夏看著一棟棟看不到邊際的寫字樓,心裏頗有點感慨。這一個個被分割開的小方塊,承載了多少人的一生。

上班,下班,再上班,再下班。機械的周而複始,就這樣一點點磨蝕了人們的青春。

曾經,她也以為自己會前程遠大,未來不可限量。現在,她年近三十,卻兩手空空一無所有。在一家隨時有可能倒閉的小公司,做一份和自己理想相去甚遠的工作。

服務生送茶水的動靜,讓季半夏猛的回過神來。

不!她怎麽會有這麽消極的想法?猛地甩甩頭,季半夏把腦中這些沮喪的情緒趕走。

今天在華臣確實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她本以為自己精心準備的方案一定能通過的。

算了,也沒什麽,明天去公司再想想該怎麽處理吧。

現在,她隻想喝一杯熱茶,好好放鬆放鬆。

季半夏端起小巧精致的茶杯,淺淺啜飲一口,朝窗外望去。

窗外正好走過一個男人,半垂的竹簾,擋住了他的上半身。季半夏隻看到一條褲縫筆直的西褲和一雙整潔鋥亮的皮鞋。

CBD常見的打扮,卻讓她的心砰砰跳了起來。

這個男人,走路的樣子多像一個人啊。

不,不可能是他。公司旁邊的小飯館,傅斯年從來不會來的。再說,現在是上班時間。即便要出去談事,也會坐公司的商務車,不可能步行走到這邊來。

季半夏輕輕用手掀起竹簾的一角,朝窗外的男人看去。到底是誰,有著和傅斯年一模一樣的步伐?

竹簾掀開的那一瞬間,男人正好也扭頭朝窗內看過來。

隔著落地玻璃窗,隔著50天的距離,傅斯年和季半夏的目光,第一次交匯了,相遇了。

時光一下子靜止了。所有的聲響都消失了,所有的背景都虛化了。

傅斯年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玻璃窗內的季半夏。

季半夏撐著竹簾的手顫抖起來。怎麽會!怎麽會是傅斯年!

他的眼神顯得多麽痛苦啊。和她偶遇,和她對視,就那麽痛苦那麽難堪嗎?

出軌的人是他!不要豆豆的人是他!偏偏他還一副痛苦萬狀,椎心泣血的樣子!這個世界,真是完全顛倒了!

季半夏冷笑一下。啪地放下竹簾。

他不是一直在躲她嗎,不是不想見她嗎?好,她一向是個知趣的人,不會死皮賴皮硬往人家眼睛裏鑽的!

窗外,傅斯年看著落下的竹簾,眼神一下子黯淡了。

他該猜到的,半夏不想見他。

他不該來的。他一定是著了魔,才會控製不住自己的腿腳,才會抱著“她一定不會看見”的僥幸心理走過來。

她回傅家那次,他是有機會見她的。他忍住了。

剛才在公司,他是有機會見她的,他也忍住了。為什麽現在反而忍不住了?

自製力這種東西,也有用完的時候嗎?

傅斯年自嘲地想著,用最嚴厲的聲音斥責自己不要害人害己,可他的眼神,還是控製不住的朝窗內看去。

竹簾擋著,他根本看不到季半夏的臉,隻能看到她的肩膀和半隻手臂。

她的手放在桌子上,黑色的桌麵,白皙的手掌。傅斯年看到,那纖細的指尖,在輕輕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