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忙著查看小船,卻沒注意江麵起了風,濃霧正被吹散,那隻巨船好像瞄準了碼頭似的順著風直衝過來。等到林掌櫃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阻擋了,巨船越來越快,帶著衝力轟地一下撞上了沒來得及下完糧的三條糧船。”
“糧船的規模遠遠沒有巨船大,立刻被撞傾斜了。船上的油燈倒在糧食上,再加上風,火苗呼呼地往上燎。林家的夥計們眼看糧船已經搶救不了,生怕時間長了火隨風勢連木樁碼頭也一起燒了,急忙找來長木頭喊著號子想把著火的糧船抵離碼頭,但糧船後麵有那艘詭異的巨船頂著,隨你使多大的勁也推不開。”
“林掌櫃急了。本來大家都對嚇死一個夥計又弄失蹤一個的那艘巨船忌憚得要命,誰也不願意爬那上麵去,都覺得直接燒了最好。但要是碼頭真被燒了,林家連著幾天後續來的貨物就都下不了貨了,那損失可就大了。林掌櫃一急就逼夥計撐船搭子把自己送巨船上去,仗著自己年輕時候也走過幾天水路會點航術,想把巨船駛開。”
“這時候火勢已經映紅了半邊天,周圍被驚醒的居民都提盆拎桶地出來救火,碼頭上人聲鼎沸。那艘巨船船頭也著了火,奇怪的是燒成這樣船上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就看見火舌默默地從船前往船尾舔去,讓人感覺溫度能熔化生鐵的熾熱火焰到了那艘船上也失去了活力,變得冰冷冰冷的。”
“好在林掌櫃平素待人不錯,大家看他這麽大年紀了一個人要爬上那艘陰森森的巨船,心裏實在過意不去,仗著人多壯膽也紛紛撐小船跟了過去。結果一上巨船,所有人都嚇呆了。”
“搶先爬上巨船的林掌櫃縮在船舷邊上直哆嗦,甲板上到處都是血跡,先前失蹤的那個夥計的屍體七零八落地散布在甲板四周,像是被什麽東西撕成了碎片。而隻有這具屍體的血跡是潮濕的,另外甲板上還分布著無數麵目猙獰的幹屍,和那夥計的屍體一樣,沒有一具是完整的,碎片同樣四散著。幹屍的血跡早就凝結成了褐色的塊狀,也不知道是死了一周還是一個月。”
“船頭的火越來越大,到了船上眾人終於感受到了火焰的熱力,但誰也不敢進到這艘鬼船的艙裏去掌舵,林掌櫃更是手腳都嚇軟了,登船時的一股衝天豪情算是真正衝到九霄雲外回不來了。周圍幾個人架起林掌櫃就往小船跑,好在這一跑才救了他的老命。想是巨船艙裏有著火藥燃油一類的易燃物,眾人拚命劃槳還沒上岸,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傳來,身後巨船折成了兩截,在水麵熊熊燃燒著,最後沉入江底,連渣都沒剩下——”
說到這裏趙長洪又低頭抽煙,劉濤聽得驚心動魄,忍不住問:“趙叔趙叔,後來怎麽了?”
趙長洪吐了個煙圈:“後來船就沉了唄。”劉濤急了:“船沉了我知道。我是問這船到底是怎麽回事。船上的人是怎麽死的。”
趙長洪搖搖頭:“這誰知道?我都說船燒光了連渣都沒剩,那誰還能查出鬼船的來曆?”
“有人說是那天夜裏霧太大,這船在江心裏迷了路駛進了鬼門關,遇見了惡鬼。有人說是這船托運的東西有問題,是道士鎮魘的妖怪被水手不小心打開了壇子。反正都是瞎猜的,沒個準兒。最後林掌櫃回家大病了一場,請伏龍塔裏的道士做了好幾場法事才招回了魂兒。道士們還處處揚言說那天晚上鬼船上有惡鬼也潛進了紹德城,讓家家戶戶小心孩子老人,沒事多上塔裏進香什麽的,不過最後也沒聽說出什麽大事,漸漸不了了之。哎,我說馬六馬七兩兄弟搞什麽名堂,還不出來換班?”
劉濤還是不甘心:“真的就這麽沒了啊?我說趙叔不是您隨便編了個故事來搪塞我的吧?哪裏會真的有這麽可怕的事情?”趙長洪扔掉煙頭,笑罵道:“你趙叔吃飽了撐的來編故事逗你玩兒嗎?再說就是要編故事,你趙叔也不是故事簍子,一時半會兒也編不出這麽圓順的話。霧夜鬼船的故事,是紹德城裏每個小孩頑皮時都會被大人拿來嚇唬聽著的。你看,這座米鋪,不就是林家的嗎?”
劉濤順著趙長洪手指的方向看去,殘破的米鋪牆上果然畫著一個圓圈,圈裏隱約是個林字,隻是被炮火熏得不仔細看就看不出來了。趙長洪一指米鋪手就放不下來,漸漸皺起了眉頭:“不對啊,就算馬家兄弟不出來換班站崗,也早過了晚飯時間了,怎麽一點兒做飯的火氣都聞不到?趕緊瞧瞧去,別真的被耗子精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