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風急,塔高城寂,安倍秀寧如一朵盛開的白蓮在風中舞動,輕靈的歌聲在寂靜的古城中遠遠地四處傳開,眾將官都聽得癡了。熊孝先由衷地歎道:“差不多的調子,怎麽聲音會有這麽大的區別?真是一個鬼唱,一個仙樂。配上這舞跳得,就跟七仙女下凡一樣!”陳參謀點頭道:“聽這曲調確實是一樣的,說明秀寧小姐真的沒有騙我們。師座你說是吧?”聽俞萬程沒有回答,掉頭見他已經看得癡了。
熊孝先碰了碰俞萬程:“師座,陳參謀和你說話呢。”俞萬程這才醒悟過來:“是,是。我從你們出城時就開始擔心秀寧是七福神裏的弁財天,不知如何麵對。現在看來我多慮了,確實應該另有一個弁財天。”陳參謀笑道:“我看秀寧小姐應該是吉祥天,能帶給51師吉祥安樂的仙女才對。”俞萬程道:“那可真應了你寶船七福神畫上的指路仙女了。”一眾談說間時間悄悄地流逝,可是除了偶爾露出雲間的月亮,沒有出現任何回應秀寧歌舞的異象。
俞萬程癡癡地看著額頭漸漸滲出汗滴的安倍秀寧,仿佛又回到了自己離開東京碼頭的那天,那天的秀寧也是一樣用歌舞為自己送行。不知道今天的歌舞是不是又意味著一場新的離別。然而除了入神的俞萬程,周圍別的將官都漸漸**不耐起來。熊孝先依舊是第一個沉不住氣的,捅了捅陳參謀:“好參謀,你看咋還沒動靜呢?”
陳參謀唔了一聲,臉上的神色卻漸漸凝重起來。安倍秀寧越舞越急,就像在旋風中被吹卷的百合花,似乎隨時都會被連根拔起,飛向天邊不知所蹤。口中的歌聲也漸漸接不上氣。熊孝先是習武之人,深知這是用力太久虛脫的前兆,正要提醒俞萬程,忽然心裏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武師行走江湖講究的是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經過長期的體能和感官訓練,熊孝先的感知力遠比常人敏銳。不知道為什麽,潛意識裏熊孝先好像聽到了在安倍秀寧的歌聲之外,一陣來自洪荒的猙獰鼓點在由遠及近,又像是不知名的凶獸在低沉咆哮,步步逼近。一陣戰栗在熊孝先的心裏陡起,很快傳導到皮膚上起了陣陣雞皮疙瘩,仿佛回到原始時代赤身**地暴露在遍布狼群低聲嗥叫的荒野中央,忍不住就要拔槍自衛,但右手卻被人一把執住。
是陳參謀製止了熊孝先拔槍的舉動,此時伏龍塔周圍響起了回應安倍秀寧所吟唱的古曲的古怪歌聲,正是早前眾人在伏龍塔裏聽到的淩厲鬼音。兩個女音合在一起相互糅合拔高,就像黑白兩根鋼線纏繞著直直地往天際紮去。
兩種聲音的曲調雖然一樣,但新響起的歌聲卻充滿著無盡的怨恨,怨恨中又帶有年華老去、良人不歸的蒼涼,細聽下讓人驚恐之餘又忍不住要掉淚傷感。和安倍秀寧歌聲的清遠悠揚恰成反比。熊孝先忍不住擦了一下眼角:“乖乖,這東洋老太太得多苦啊,唱得讓人……我看哪,她一準兒早不是活人了,你們沒聽這聲音是從地下傳來的嗎?就是一冤魂不散在作怪!”
話音沒落,忽然安倍秀寧旁邊的一塊土壤慢慢往上墳起,地上的土越墳越高,露出一個巨大的土洞,一個披頭散發的黑色影子從土洞裏緩緩升起,邊升邊舞,雖與安倍秀寧的舞姿一樣,卻讓人覺得恐怖詭譎。黑影雙足離地麵差三寸左右的時候忽然停住,沒腳一樣懸空站在洞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