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天的小眼睛立刻鼓了起來,趙長洪慌忙擺手:“太君別急,您千萬別急,這是老頭子試試,試試滴幹活。”擦去頭上一把冷汗,盯著剛才木板沉下去的地方泛起的水紋,念念有詞一會兒,忽然大叫一聲:“就是現在!”劉濤拋下一塊最長最大的木板直放入水麵,起了一點兒漣漪後便浮在河麵上一動不動,看著就像一隻巨大的西洋鍾表麵上的指針,從隘口處指向河心亭。再細細看,才發現木板其實是在以極慢極慢的速度按順時針方向移動,一點兒一點兒地偏離隘口。
趙長洪跳上木板跺腳道:“都別閑著啊!這木板在水裏撐不了幾圈肯定得變爛散板,趕緊把剩下的木板都遞過來!”劉濤慌忙依次遞過剩下的木板,看趙長洪接序鋪好,在河麵搭起了一座簡易的浮橋,劉濤扛著最後一塊木板剛要跳上浮橋,卻被大黑天一把拉住獰笑道:“小孩子不急不急滴,太君滴先上。”趙長洪站在木板上聽見連忙道:“那不行,太君您得最後走,不然您上了橋,小孩子沒人看就跑啦!”大黑天陰陰一笑,不理趙長洪跳上了木板,吹了一聲口哨,隻看那隻白鼠聞聲領著幾十隻黑鼠也跳上了木板,夾在趙長洪和大黑天中間,這才對劉濤道:“小孩子拿木板過來滴幹活。”
看看身後剩下鼠視眈眈的幾百隻耗子,劉濤不敢說話,乖乖地上了木橋將最後一塊木板搭上,正好連接到對岸,三人一群鼠銜次上岸,忽然劉濤驚叫起來,“這,這不是油燈,這是什麽怪物啊!”
大黑天大喜,怪叫道:“老頭子你果然錯了錯了滴。我滴都說了是河童滴幹活。”隨手翻過一頭上頂著油燈的娃娃像,又是一聲怪叫,遠遠地推了出去,“這,這是什麽鬼東西滴,太可怕了!”趙長洪慌忙扶起大黑天摔出的娃娃像,小心翼翼地按原樣放好,嘀咕道:“我的好太君,您可真是要做賊就攀上一牢人,要得罪小鬼還拉著大家一起墊背啊?我不是跟您說了嘛,這是福壽長明燈,不是什麽河童,有嬰靈附著的,哪能這麽亂碰?”大黑天驚魂未定:“什麽燈做滴這麽可怕滴幹活?就像小孩子滴幹屍滴幹活。”
趙長洪一咧嘴:“可不是嘛!這福壽長明燈的燈囊就是用嬰兒幹屍做的。不對,不是屍體,做長明燈的時候嬰兒還不算死。要知道隻有不滿周歲的嬰兒天靈蓋是軟的,才能鑽出針眼大的洞來,從洞裏把血放光,再灌進水銀。隻有嬰兒還活著的時候,灌進去的水銀才會跟血液一樣流走全身,封住全身毛孔,最後注入鮫油才不外泄,做成這能燒上百十年的福壽長明燈。太君,這燈啊,不光圖個亮,還把小孩子的魂也封在燈裏看著寶,都說人是老的奸,鬼是小的惡,太君您要再這麽毛手毛腳的……回頭把小鬼放出來,別說老頭子沒告訴過你!”
大黑頭聽得四肢冰涼,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連連搖頭:“太可怕了,太野蠻了。你們中國人真滴太殘忍太瘋狂了,居然做出這麽可怕滴事情!”趙長洪咧嘴道:“大哥別說二哥。世上看了像人又不算人的多了去了,藏在人皮底下的禽獸,哪裏還分哪國跟哪國的?皇軍攻破南京城那會兒,殺的小孩子,比這裏的多出何止千百倍,也不見得文明多少。”大黑天臉一紅,好在燈光昏暗也不怎麽看得出來,岔開話題道:“這裏滴燈古怪,亭子更是古怪,又有什麽可怕說法滴幹活?”
剛才隔著毒泉眾人還沒感覺,到了近處才聞到漆成紅色的孤零零的亭子,不知怎麽散發出一股異常難聞的氣味,如變了質的血腥一般酸溜溜臭烘烘,就像進入了一座從不打掃的屠宰場。便是長期和地下腐物打交道的大黑天也皺起了眉頭。趙長洪慌忙弓腰道:“亭子古怪滴沒有,值錢的寶貝大大滴有,都在亭子裏麵,請太君進去檢閱。”大黑天連連後退搖頭道:“不行不行滴,你們中國人滴機關大大滴厲害,太君滴不能進去,進去會被做成大黑天燈滴!”
趙長洪拍胸口道:“好,既然太君怕有古怪,老頭子為了太君兩肋插刀,給太君打頭陣淌機關滴幹活。”大黑天頭更是拚命搖頭:“不行不行滴,老頭子滴比機關還厲害還古怪,我怕你滴進去就不肯出來滴幹活。”
趙長洪苦笑道:“這就難辦了。太君您這是老貓想吃火燒栗,又怕燒了爪子毛!難道咱們都到了這裏,就看著亭子流口水?”大黑天唔了一聲:“那更是不行不行滴。老頭子滴不要催,我滴想想。”沉思片刻,吹了聲口哨,那隻白鼠立刻衝上前從亭子的門縫裏竄了進去,片刻不見回來。大黑天連連吹哨,才見白鼠慢慢爬了出來,搖搖晃晃就像喝醉酒的模樣,並且一步三回頭,顯是對亭子裏的東西萬分放不下。若不是大黑天催得緊,那是萬萬舍不得出來的。